要回答,但是又觉得最好别这样。最好假装甚至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他想。
那个高个子男人走向他。萨尔紧张起来,准备好迎接一次痛击,但那个男人没有这样做,而是在萨尔身边蹲下来,直直地盯着萨尔的眼睛。萨尔把头偏到一边去,望着旁边。
“你。识字是吗?”那个人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着那些信。萨尔看着它们,做出一个即使丝毫不懂人类语言的兽人也能表达的意思,猛地摇着头。那个人凝视着萨尔,过了一会,起身走开。萨尔并不确定这个人类是否相信他。
“他看起来很面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说。萨尔顿时浑身冰凉。
“在我看来他们都一样,”豪特说。“大个,绿色,而且丑陋。”
“真糟糕,我们没人识字,”高个男人说。“我打赌这些信能告诉我们很多东西。”
“你总是异想天开,瓦里克,”豪特说,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
瓦里克把那些信塞回包裹中,从豪特装腔作势的躲闪中夺过小刀,把空空如也的包裹挂在他坐骑的肩膀上。“把这些食物拿走,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我们把他带到营地去。”
萨尔猜想他们会把他装到一辆手推车上,或者可能是那种他很久以前见过的马车。结果,他一点也没受到哪怕是最基本礼遇。他们只是用一根绳索系住紧紧捆缚他的陷阱网,拖在一匹马的身后。然而萨尔,经历了这么年的角斗生涯后,对于疼痛有极高的忍耐力。让他心痛不已的是失去了泰拉莎的信件。所幸没有一个人能阅读它们。他很庆幸这群人没找到那条项链。他昨晚将项链紧紧地握在手中,在人们注意到它之前就扔进了他黑色裤子的口袋里。泰拉莎的这一部分,至少,他还保存着。
旅程看起来永远也不会完结,但是太阳却缓慢地爬过天空。最后,他们到达了一面巨大的石墙。瓦里克申请进入,萨尔听见笨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他被背朝下拖着,所以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进入的那堵厚实的墙壁。毫无兴趣的守卫瞟了一眼这个陌生人,然后就执行他们的任务去了。
首先冲击到萨尔的是那种恶臭。这让萨尔想起了敦霍尔德的马厩,但是味道要浓烈的多。他皱起了鼻子。豪特正注视着萨尔,他大笑起来。
“离开你的同类太久了是吗,恩,绿家伙?”他冷笑着。“忘记了你们闻起来多糟糕了吗?”他捏住鼻子,左右打量着。
“豪特,”瓦里克警告说。他抓住网绳,发出了一些命令。立刻,萨尔发觉自己被放开了,然后站了起来。
他惊恐地望着周围。到处都拥挤着十几——可能上百——个兽人。有些坐在充满自己秽物的水坑中,目光涣散,长满利齿的下巴无力的耷拉着。有些困兽般地来回走动,不知所云地嘀咕着。有些紧紧地缩成一团睡在地上,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被踩到。偶尔会有争论发生,但那看起来会消耗太多的精力,结束和开始一样快。
这儿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麻醉了萨尔的同胞吗?这一定要有个答案。他知道兽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多么热烈,多么勇猛。他曾期待好吧,他不知道该期待什么,但决不是如此怪异,不自然,了无生气。
“走吧,”瓦里克说,把萨尔轻轻地推向最近的一群兽人。“食物每天送一次。水槽里有水。”
萨尔站直了身子,试着大胆地走向坐在水槽边的五个兽人。他可以感觉到瓦里克的眼神钻进他伤痕累累的脊背,他听见那个人说“我可以发誓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然后那个人走开了。
当萨尔来到旁边时,只有一个兽人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的同胞,现在,这儿有五个。
“我向你们致意。”他用兽人语说。
他们看着他。其中一个低下头,继续抠着一块深陷在泥土中的小石头。
萨尔又试了一次。“我向你们致意,”他说,张开手臂,摆出一个书本上告诉他的,勇士之间相互表达敬意的姿势。
“他们在哪抓住你的?”终于,其中一个问到,说的是人类语。在萨尔震惊的眼神中,他说“你不是生来就会说兽人语。我可以断定。”
“你说对了。我是被人类养大的。他们只教了我一点点兽人语。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多学一点。”
兽人们面面厮觑,突然大笑起来。“被人类养大,嗯?嘿,克拉其斯——到这来!我们搞到了一个很棒的说书人!好吧,萨满,再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
萨尔感到他与这些人建立联系的机会正渐渐从手指间流失。“请别这样,我并没有诬蔑的意思。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是犯人。我从没见过任何兽人,我只是想”
现在那个刚才望着别处的家伙把头转了过来,萨尔感到一阵寂静。这个兽人的眼睛是明亮的红色,看起来发光一样,好像从里面点燃了一样。
“所以你想要见一见你的同胞?好的,你已经见到我们了。现在让我们安静会。”他转回去挑着石子。
“你的眼睛”萨尔低声说着,被这奇异的红色闪光惊呆了,没有顾及到那侮辱之辞。
那个兽人畏缩着,抬起一只手挡在脸前,躲开萨尔的注视,跑到了更远的地方。
萨尔转过身想问个问题,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其他兽人都慢吞吞地远离他,在他身后投来隐秘的目光。
天空终日阴云密布,并且开始逐渐地变冷。现在,就如萨尔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中央,周围是他剩余的同胞一样,灰色的天空被打开,冰冷的雨水混合着雪降落的地面上。
萨尔丝毫没有注意这恶劣的天气,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他切断自己迄今所有牵挂就是为了这样?为了作为一个俘虏跟一群他一度想率领之起来反抗人类暴政的、无精打采,行动迟缓的生物生活在一起吗?哪个更糟糕?他沉思着,是在擂台上为了布莱克摩尔的荣耀而战斗,睡得舒适而安全,读着泰丽写来的信,还是一个人双脚站在冰凉的泥水中,被每一个自己的血脉兄弟而疏远?
答案很快就有了:两者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并不显眼地,萨尔开始四下打量寻找逃跑的方法。这应该很容易。四周只有很少的守卫,而且在晚上,他们看东西会比萨尔要困难的多。守卫们看起来无聊而厌倦,从他们关押的可怜兽人那种精神、体力和兴趣的缺乏就可以判断出来。萨尔认为他们甚至没有一个有勇气试着爬过那非常之低的墙头。
他现在感觉到了雨水,浸湿了他穿的黑色裤子。一个苍白,阴沉的日子,因为这苍白,阴沉的一课。这些兽人不是高贵,勇猛的战士。他无法想像这些生物可曾给人类带来哪怕是最轻微的反抗。
“我们并不总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从他的手肘处传来一个轻轻的,低沉的声音。萨尔惊讶地回过头,看见那个红眼兽人用那不安定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灵魂,胆小,惭愧。这就是他们对我们做的。”他继续说,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我们可以摆脱它,我们的心和我们的精神就能回归。”
萨尔在他身边的泥浆中坐下。“继续,”他催促道。“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