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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老人立即察觉到了他这种反应,也立即停止了他的叙述,向着雷火神问道:“怎么?红柳湖是你伤心之地么?”
雷火神沉重地说道:“龙大哥!你是一语中的,这‘伤心之地’四个字,用得是妥贴十分。我的事回头再讲,还是先听你的!因为我要知道你这位巧手书生为何在这三峡之内,装神弄鬼!”
瞎老人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到红柳湖,也不过是因为红柳湖的湖心山位置好,所以,我就让峨嵋派的人送我到那里,准备安静度我晚年。我苦心设置了许多机关埋伏,不让外人扰我宁静,除了峨嵋山的人,湖心山没有人去过。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千面狐卞玉,他发现了我之后,第一步断绝了我的生活来源,使峨嵋的人无法进入红柳湖!”
雷火神插嘴间道:“峨嵋的人感恩知遇,所以随时都在照料你?”
瞎老人笑道:“要不然!今天我怎么能在此地以酒菜招待你呢?虽然中间断了几十年,但是峨嵋派始终如一地这样对我,倒使我要感恩图报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千面狐卞玉他断绝了峨嵋的生活接济,一面就要我帮他搞什么武林大事。”
雷火神说道:“龙大哥是何许人?岂能为他这种混帐人,搞那种混帐事!”
瞎老人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受他的胁迫摆布,巧的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湖心山原来还有一棵香果树,这个香果,是千面狐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是一饮一啄,俱是前定。于是,我努力控制了这棵树,也保全了我自己,同时,也使千面狐对我的尊敬不敢稍损。”
雷火神说道:“龙大哥!你这样长久耗下去,总不是好办法!”
瞎老人说道:“是的!我也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好办法,但是,千面狐也是狡猾过人的老狐狸,他不让我有走的机会。后来总算得到两个后生小辈的帮忙,我离开了红柳湖。这两个人说起你也应该知道,一个居然是飞侠女的徒弟,另一个却是我大哥的门人,于是问题就来了!”
瞎老人便接着将秦凌筠和冷雪竹是如何的一对天生佳偶,如何被飞侠女手下一位姓朱的妇人,逼散两人,冷雪竹如何伤心遁世,又被飞侠女罚到祁连绝谷去面壁三年。
瞎老人说到此处,不觉叹气说道:“雷火神!没有想到相隔数十年,我和飞侠女的重逢,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当时给我的一个难题,她说,如果我要同情冷雪竹,就要去寻找冷雪竹的表兄,是生是死,明白个下落。如果查明冷雪竹的表兄已经死了,当然,少不得要卖给我这点老面子,这一对璧人,终成眷属。如果冷雪竹的表兄没有死,那再从长计议。唯一不能了的,就是弄不明白冷雪竹这孩子表哥的下落!”
雷火神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龙大哥可以说是身受冷雪竹的恩惠,所以对这件事不能不热心了!”
瞎老人说道:“可是,这个表兄只知道他姓崔,十几年前是襁褓中的小孩,这种无头脑的事,叫我到哪里去寻找?因此,我想起酸秀才。”
雷火神哦了一声笑着说道:“他不是你的情敌吗?”
瞎老人也笑着说道:“七老八十了!在这些事情上,居然还有一些酸不溜几的味道!我虽然要找他,却又希望他能先来找我,于是我又用上了峨嵋派,造了一个小谣,再使出一点小手法,便在三峡之上,风风雨雨搞了一个多月。”
雷火神笑道:“原来龙大哥是在钓鱼,想把酸秀才‘钓’来!”
瞎老人说道:“酸秀才住在此地不远,卧榻之前岂能容人鼾睡?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我!没有想到他今天还没有来,而倒把你‘钓’来了!”
说罢两人大笑。
说真的,世间事有许多是难以预料的,谁能想到这么鼎鼎大名的巧手书生,竟在三峡之上,搞起这种黑道上的勾当——装神弄鬼?谁能想到,这么大年纪的高人,还为了争一口闲气,在挖空心思?
不过,再仔细一想,武林高人除了武功比一般人高之外,在人的情感方面,不会与普通人迥然不同的!巧手书生之所以如此,也就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了!
撇下闲话,且说瞎老人说完了他的经过后,雷火神就接着将他的经过也说了一遍。
原来他离开银龙堡,来到南疆,中途就中了千面狐的暗算,糊里糊涂在红柳湖睡了几个月,直到最后被一个蒙面小姑娘救出来,才知道身落在红柳湖,才知道有一个千面狐卞玉。
而且,这个小姑娘强迫着雷火神离开红柳湖,说是要破红柳湖报仇,赶快去团结所有的高人,谨慎行事!
雷火神摇着头叹息地说道:“龙大哥!我雷火神活了这把年纪,没有想到临老还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说来真是惭愧,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千面狐卞玉他如此深谋远虑地将我醉倒,而且放在红柳湖睡了几个月,又不伤害我的生命,他的用意究竟何在?”
瞎老人沉思了半晌说道:“我虽不知道千面狐的用心何在,但是,我可以断定他没有好意,一定是利用你作为要挟的工具。千面狐对武林的野心,已经是十分明显!他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何况你雷火神还是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
雷火神霍然说道:“若不是那位蒙面小姑娘再三叮咛,红柳湖不可贸然前往,我早已独身回去,和那千面狐硬对硬地拚上几招!现在我还是先去酸秀才那里,他既称万博,对于这等大事,总会有个主见,真的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将整个武林闹得腥风血雨不成?”
瞎老人一听拍掌说道:“你去的时候,不要忘记代我问一问,冷雪竹这娃儿的表兄是谁?应该到哪里去找他?冷雪竹本身就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只要挖出冷雪竹的身世,就不难找到她表兄的下落。我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切实的下落,对不起祁连绝谷面壁的冷娃娃!”
他说着话,伸手握住雷火神的手,郑重地说道:“雷火神!你就说我瞎子说的,他要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他也别叫什么‘万博’了!”
雷火神也握住他的手,郑重地说道:“我一定为你带到这个口信。不过,如果他告诉了一切底细,我又到何处去找你?”
瞎老人眨了眨他那瘪瞎的眼睛,想了一想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七天!七天不来,我只好去碰运气了。我一定要在我有生之年,找到这件难以猜透的底情,要不然,我终日难安!”
雷火神很为这种情形所感动,他紧紧地握了瞎老人的手,作了一个无言的告别,便走出石洞,索性就沿着这一带的山地,沿江而上,直奔巫山十二峰而去。
雷火神也只知道万博老人是住在巫山十二峰之间,但是,究竟住在哪里,详细的住址他也不知道。
当他赶到巫山的时候,正是日渐西斜,巫山十二峰都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里,但是,他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住人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有一份焦躁。
他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着远在脚下的三峡江流,自言自语地说道:“蔡一伍这老儿也不知何处去了?为何也不见他的渔踪?要不然他这个老三峡,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他正在自言自语之际,忽然远远地有一个人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雷火神一见大喜,心里暗自忖道:“有人在此地出现,一定可以问个明白!”
可是,当这个缓缓而来的人,逐渐接近的时候,雷火神愣住了,原来对面来的竟是一位妇道人家,一身素白的衣裙,随着晚风在飘动,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位仙子,飘飘然御风而来。
这位白衣妇人来到不远的地方,雷火神才看清楚,原来在她的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纱,掩去她的原来真面目。
雷火神心里起了疑惑,不觉留神打量起来,他心里在想:“在这样僻静无人的山上,哪里会有这样飘逸如仙的女人?而且看她行路举止,端正大方,特别是在这样崎岖坎坷的山上,根本没有通路可走,而这位妇人在举步之间,十分从容,如履平地,脚底下如果没有足够的功力,绝不能达到这种地步。”
雷火神如此一留神,对面那蒙面妇人却在五六丈之外,停下脚步,显然她也对于雷火神如此伫立凝视起了疑心!
雷火神心里忽然一动,暗自忖道:“我这样看人,不要让人家误会我是存心轻薄,立意下流!”
他当时将双手一抱拳,正准备说话,突然,对面那蒙面妇人却于此时开口说话:“你是什么人?你是万博老人的什么人?”
雷火神一听这说话的语气,完全是一种质问的模样,而且,说话的声音,其冷无比,使人听了有一种寒凛凛的感觉。
他抬起手来在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上摸了一下,不觉自己笑将起来,故意地说道:“你看我是什么人?你看我是万博老人的什么人?”
那蒙面妇人咦了一声说道:“万博老人能允许你这样对他来访的客人说话么?”
雷火神一听,敢情把他当作是万博老人的佣人!他越发地觉得好笑,当时他倒是十分认真地说道:“是的!我们的万博老人交待过,巫山十二峰上,不接待任何女人,既使有女客前来时,也不值得尊敬。”
那蒙面妇人显然被这几句话触怒了,她站在那里起了一阵微微地颤抖,用一种极其低微的声音,自语道:“看来他真的动了怒,还在恨着我!这真是”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转过身去,飘然就向她方才的来路走去!雷火神的耳力有多灵敏?他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心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暗想:“糟了!看样子这位蒙面妇人是万博老人旧时相识,不巧被我这几句玩笑话,弄假成真,罪过不小!”
他心里一急,连忙就追上去,跟在后面喊道:“请你等一等,请你等一等!”
那位蒙面妇人听到后面这样一叫喊,脚下便停顿了一下。
雷火神便趁着这个瞬间,从身旁一掠而过,拦住前面的去路,含笑说道:“真是抱歉,方才的话”
那蒙面妇人当时冷冷地哼了一下,说道:“你还要跟我来解释什么?”
一说完话,随手就是一挥,朝着雷火神的当胸隔空推来!
雷火神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打就打,而且当时他立即感觉到有一股砭人肌肤的寒冷劲道,当胸撞来。他这才觉得不好!
赶紧向右边一偏,狠命地向右边闪躲过来。
饶是雷火神闪躲得如何快,已经无法避开这一掌。当时只听到蓬地一声大震,雷火神脚下一个跄踉,桩步不稳,自己所发的劲道,也无法收住,整个人向右边直冲过去,正好右边有一堵岩石,被他这样一撞之下,轰隆一响,那一堵岩石被撞得四分五裂。
雷火神先后受到这样两下重击,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此时已经存留不住,一张嘴,连同着那口气,喷出一口鲜血,人也就昏倒过去!
那蒙面妇人只在那里稍稍停留下一下,对雷火神注视了一眼,不屑地说道:“要不是在巫山十二峰,像你这样冒昧,还能留下你的命么?哼!”她说完这几句话,便昂然迈步,很快地离开了巫山,只留下雷火神伏在那一堆碎石上,昏昏沉沉,只剩下一息游丝,在那里欲断还连。
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天上有一层薄云,掩住了星光,远近都是一片黯黑。江风渐渐的吹厉了,一阵一阵带着呼啸,在巫山顶上,肆意地奔驰着,卷起细砂碎石,将那些疏落的树木,和那些丛生的衰草,打得沙沙作响,平添了一种令人肃然的气氛。
接着江风又卷来一阵滂沱大雨,势如倾盆。
这一阵夜雨,挽救了雷火神的性命,他在雨神哗哗啦啦的时候,悠悠地醒转过来!他张开嘴,让那清凉的雨水,沿着咽喉流到肚子里去,这时候才真正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雷火神慢慢地用手撑起身来,靠住岩石,慢慢地坐好,然后,他要运用一口真气,想来进行一番调息。没有想到他刚刚提起一口气,就感觉到内腑之中,不但是使不上气力,而且痛如刀割,又几乎使他痛晕过去!
他赶紧散去那口气,让自己瘫痪在岩石上,喘息着。
忽然间,有一滴眼泪,从雷火神的眼眶里,滴到自己的手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使这位中原四杰之一的雷火神仿佛自己一下子老到一百岁以上。
他抬起头来,仰望着那逐渐雨停云霁的天,星星又渐渐地出现了。
雷火神自己喘息不停地自语说道:“想我雷火神闯了一辈子,没有料到临死之前,还要接二连三地遭受到这些从未受过的打击!最后终于还伤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的手下。看来武林中的人物,难得有人有好的下场!”
他一面喘着气,一面这样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是起自脚下,缓缓地说道:“雷施主!不要灰心失望!武林之中一如尘世,是非善恶各有应得之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丝毫不爽。你雷施主任侠武林,除恶锄奸,公道自在人心,老天也不会亏待你,要不然老衲也不会巧于此时来到此地!”
雷火神一听,又惊又喜,顿时兴起一股求生的欲望,连忙竭尽力气说道:“是哪位高僧路过此地,使我雷奔绝处逢生?”
这时候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起自岩下,缓缓地向这边走过来,沉重地说道:“雷施主!老衲大冶,施主我们久违了!”
因为本人是背着微光,雷火神此时功力尽失,哪里还看得清楚?可是当他一听是少林高僧大冶,连忙挣扎着坐起来,说道:“老禅师!你真来得凑巧,看来我雷奔这条老命还是命不当绝!只是我想不透老禅师不在少林本院净参禅机,为何会来到这荒僻的三峡巫峰之上?”
大冶老和尚上前伸手扶住雷火神,凝神注目看了一下,摇摇头说道:“雷施主!老衲的事,一时也说不完,以后待老纳再慢慢地告诉你。据老衲看来,施主内伤极重,目前还是少作移动,以免增加内伤剧变。”
雷火神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禅师!我自问在武林中闯荡了一辈子,还没有受到这等严重的伤创,说来不怕老禅师笑话,直到如今,伤我的人为谁,我还不知道!”
大冶和尚低念了一声佛号,点头说道:“世间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施主只要不存心去报复,老天自有安排,又何必去问受何人所伤?”
雷火神呵呵笑道:“这一掌打得我豪气俱无,还谈什么报复?”
大冶老和尚连忙合掌当胸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施主能有如此一念,造福三千。老衲这里还有半茎灵芝草,虽然枯黄已久,用来治疗受伤内腑还是甚有功效。”
他说着话,便从身上取出一个黄布包,慢慢地一层一层抖开,取出半茎枯瘪的灵芝。
雷火神一见,连忙说道:“老禅师!你提到灵芝草,我倒想起来了,你那个有名的紫玉钵和紫灵芝呢?向来你是钵不离人,人不离钵,为何今天没有看到你手上托着那个紫玉钵呢?”
大冶老和尚微笑说道:“这件事,等等再说吧!现在让老衲为你疗伤!”
老和尚将雷火神轻轻地扶着躺在平坦的地方,将那半茎枯瘪的灵芝,放在雷火神的嘴里,叫他紧紧地衔着,然后老和尚伸出一双手掌,按在雷火神的“七坎”、“璇玑”两大主穴之上,轻轻地摩动着。
这样不停地摩动着,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光景,雷火神感到有两股热气,直奔“气海”穴,顿时使得雷火神的舌底生津,口液源源不断地流进咽喉之内。
雷火神的内功,也是深入堂奥,非比凡泛,他立即知道这是老和尚用他自己的深厚内力,来调和他内脏受伤的血液,使那些已经死坏的血液不再停留在内脏之中。
雷火神顿时试用丹田之内的真气,慢慢地向上提升,慢慢地向五脏六腑之内输送,配合着老和尚那两股热力,将那些已经败坏的血,慢慢地向咽喉里集中。
突然,大冶老和尚双手一撤,将雷火神很快地向上一扶,随着右手取出雷火神口中所衔的枯灵芝,左手照准雷火神的背上,拍下一掌。
霎时间,雷火神一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堆紫黑的血块。
大冶老和尚这才伸直了腰,吐了一口气,说道:“雷施主!真是大幸,你这一掌挨得极重,内腑几乎全部都移位,老衲自愧内力尚不够深厚,不能一时将经血归络,使之正常,所幸这半茎紫灵芝,帮了大忙,如今险境已过,施主已无大碍了!”
雷火神此时从地上爬起来,笑着说道:“老禅师!救命之恩,应该如何致谢?”
大冶老和尚合掌说道:“雷施主,现在功德还没有圆满,因为施主内腑受此大创,功力大受损伤,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一则利用这半茎枯灵芝,来补益身体,再则请施主自己多化点精力,来作最基本的吐纳功夫,因此,老衲要请施主随老衲到西北边塞一行,在那杳无人烟的清净地带,可以帮助老施主早日完全康复!不知老施主是否愿意一行?”
雷火神呵呵笑道:“老禅师如此慈悲为怀,我雷火神真是三生有幸,焉有不去的道理?只是,老禅师如此待我,我雷火神不知何以为报?”
大冶老和尚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雷施主立意诚意来报今日老衲如此相救之恩,那也十分简单!”
雷火神当时不由地一愕,他万没有想到大冶老和尚果然就要他报答。他也立即正色说道:“老禅师!只要你有所需要,我雷奔力所能及,我绝不藏私,一定全力以赴!”
大冶老和尚微笑说道:“雷施主!你以为老衲如此自索报酬,而感到不齿吧!”
雷火神正色说道:“老禅师世外高人,我如何会以一种世俗眼光相视?有何事需要我效劳尽力,只管明言。”
大冶老和尚点点头说道:“目前雷施主功力未复,再则,雷施主方才也曾经问到老衲为何会在此地出现?紫玉钵紫灵芝何在?这两个问题老衲还没有答复,等到雷施主随老衲同往西北边陲,该说的说了,该复元的复元了,到那个时候,老衲有什么需求施主的地方,自然明白!”
雷火神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禅师,我们是否此刻就走?”
大冶老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两个人便飘然离开了巫山,消失在星色蒙蒙之中。
大冶老和尚出现在三峡巫山十二峰之上,是意外的!他又公然向雷火神索取报酬,也是意外的!还有他那个曾经惹起不少事端,一度曾被认为为虎头鲨吞食的紫灵芝,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要雷火神为他做什么?这些疑案,一时尚无法叙述,暂时按下不表。
且说万博老人在少林寺和天下武林群雄,作过交待,自然有人出而分途去寻找秦凌筠和冷雪竹,其他各路人等,也都愿意留在少林本院,等待着二月初二限期到来之时,同往红柳湖。
万博老人最后请飞叉银龙虞鉴,和神弓鬼掌游金化两位中原四杰的好手,也留在少林寺,因为中原四杰,毕竟是名头响亮的人物,留在少林寺调和黑白两道三山五岳各门各派人物,是较为恰当。
万博老人自己和雪峰樵隐杜蜀山,江上渔翁蔡一伍,三个人一同离开了少林寺院,取道西北边陲。
万博老人在路上叹道:“如果能因为千面狐卞玉这次存心将武林一网打尽这一个毒主意,而造成武林彼此消除个人的私仇和歧见,使武林之中,不再随时都有流血拼斗之事情发生,则化暴戾为祥和,未尝不是武林之福!”
雪峰樵隐摇头说道:“武林之中,勾心斗角,互争奇胜已非一日,恐怕尽管大祸临头,也不能使得大家各去成见,和衷共济!”
江上渔翁说道:“这些问题虽然重要,但是,都不是当务之急。眼前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击败千面狐卞玉,清扫红柳湖,否则二月初二一到,武林全部精华,全都一死,要想恢复这股元气,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万博老人摇头说道:“老渔!少林寺那些各门各派的人物,算不得武林精华,要不是各派武功式微,哪里有今天这等情事发生?不过总而言之,眼睁睁地看这些人受制于千面狐,而且见得死期即至,自然是武林一件大事,我们这些没有受到千面狐毒害的人,当然也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江上渔翁说道:“我们此行究将如何?”
万博老人说道:“去找当年三个半高人之列的那半个高人。”
雪峰樵隐惊道:“博老!你是说要到天山瑶池去请当年的飞侠女琼如出山相助么?”
万博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樵!这件事想必你们当年也曾听到传说,我们彼此为了一口闲气,分手迄今已达数十年,老朽固然已经深领这种斗气,是属于一种误会所造成的错,但是,她依然成见不改,一如当年,不久以前,我曾经去看过她一次”
雪峰樵隐说道:“博老曾说过,由于筠儿前往潼关之故,会见了琼林夫人!”
万博老人黯然说道:“老朽没有告诉你,那一次我虽然找到了多年不见的琼如,但是,却几乎伤在她愤怒的一掌之下,所以我说她心怀成见一如当年。”
江上渔翁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此行前去,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万博老人苦笑说道:“天下有许多事情,很难预料,当我离开天山不久,她的徒儿冷雪竹曾经来到巫山十二峰之上,寻找于我,虽然不是奉她师尊之命,但是,她的行止是获得她师尊默许的,如此看来,当时她一掌将我赶离天山,事后难保没有悔意!”
雪峰樵隐说道:“只要有悔意便有转机!”
江上渔翁沉重地摇摇头说道:“如果是我们猜错了呢?如果琼林夫人并没有悔意呢?”
万博老人叹气说道:“我们之间的情感事小,请她出山助拳的事大,因为目前我们所知道的三个半高人,我只知道她和龙门居士的居处,龙门居士脾气怪极,一旦情形不对,更难相处,所以,我们不如先到天山,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较好说话的。”
雪峰樵隐和江上渔翁都默然地点点头,仿佛心里都有一种预感,天山此行,凶吉难卜,而且,大家都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情!
一他们一行三人,沿途都没有稍作耽搁,大家脚程都是极快,都从崇山峻岭之中,去抄捷径,所以,不消多少时日,便来到大漠边缘的天山之麓。
万博老人轻车熟路,在前引导,三个人提足功力,一鼓作气之下,不到三个时辰,便抵达天池之旁。迎面那几栋房屋,不但是门扉紧闭,而且门上的积雪都深达两尺余,这是说明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
万博老人停在门前,心情十分沉重,他想起不久以前,就在这里曾经挨了琼林夫人一掌阴寒掌力,若不是当时走得快,至少要双方硬对一招,那样后果如何?很难预料。
他望着那积雪多厚的门,忽然,他加快步伐绕过前面这栋房屋,向后面走去。
江上渔翁向前紧赶了几步,他向万博老人说道:“酸秀才!咱们是老朋友,不说客套,我老渔可有一句老实话要问你,如果琼林夫人不念旧情,更不以武林安危为念,她拒绝下天山,你将怎么办?”
万博老人黯然地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老渔!我也老实的答复你,如果此行失败,我们说不定还是走回到少林寺,二月二日准备赴会,我们倒要试试千面狐,看看他除了那些机关利器,毒物埋伏之外,还有多少真才实学,看看他到底将金臂丐的功力,偷学到了几成!”
他的话刚刚说到此地,三个人立即同时旋转回身,向后撤了几步,向前看去,只见有一位年纪约在七十多岁的老人,长得一把白亮的银须,穿着一身古铜色的大氅,脚下是白袜云鞋,头上更披着顶猩红色的大风帽,站在雪地里,真有飘飘欲仙之概。
万博老人首先就感到诧异,因为他很了解琼林夫人的脾气,她住的地方,是不会容许有旁人来往的,眼前这位老人一定是来自外边,看他眼神如此充足,站在那里,昂然傲立,分明是一位身具极深武功的高手,这人是来自何处?
雪峰樵隐当时凝视着这位老人,口中轻轻地说了一句:“奇怪!”
万博老人也点头说道:“此人身上是有许多看去令人奇怪的地方!但是”
他言犹未了,只见那位银须老人,捻须微笑说道:“你们三位是住在巫山的万博老人,住在三峡的江上渔翁,住在雪峰山的雪峰樵隐,三位都是武林中出类拨萃、知名之士”
银须老人把话说到此地,突然停顿下来,含着微笑看着他们三人。
江上渔翁忍不住接着说道:“承奖!承奖!请问尊驾何人?来到此地何事?”
那位银须老人接着又说道:“你们三位虽然是知名之士,不过今天看来,都是名过其实,而是一些虚名。”
万博老人立即接过来说道:“不错!尊驾一言中的,说的入木三寸,我们都是一些名过其实的人。尊驾如此突然莅临,而又如此突然坦言指教,但不知尊驾是专程为说这句话而来,还是另有其事?可否请教?”
那位银须老人拂了一下胸前的长须,淡淡地一笑说道:“你们不要生气,也不要故作潇洒,对我方才那几句话,故意不放在心上。其实老朽与你们三位,只是曾闻其名未见其人,可以说是素昧平生,我所以说你们是名过其实,那是因为你们方才那几句话,说得毫无见识,所以才引起老朽闲话了几句。”
万博老人使眼色拦住江上渔翁说话,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依然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聆听着。
那银须老人又说道:“千面狐卞玉已经深得金臂丐的真传,连这一点你们都还在猜疑不定,可见得你们是浪得虚名!”
万博老人声色不动,微微地笑道:“尊驾还有话说否?”
那银须老人说道:“千面狐既然已经获得金臂丐的真传,就凭你们三位的功力,还能和人家一拚么?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岂能算得高明之士?”
万博老人依然是那样微笑说道:“如果要依尊驾的高见?”
那银须老人说道:“依老朽的意见,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三位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与千面狐作对,置身事外隐迹江湖,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其实你们三位当年已经退出江湖恩怨,如今,又何必要置身事中?”
万博老人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个人都是尘心未退,静极思动,年龄虽然不小,还是想在武林中过个极热闹的生涯,所以这置身事外,倒是甚难!”
那银须老人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加入千面狐卞玉的那边,在红柳湖做一个上等客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江上渔翁此时忍耐不住,纵声大笑说道“酸秀才!亏你具有耐心,和这等人谈上许久。”
他转而向那银须老人说道:“朋友!你是谁?你这易容之术,堪称第一流,但是,你行止之间,没有老相,你用老人姿态,出现在我们这三位老家伙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
雪峰樵隐说道:“当今若论易容之术要首推千面狐,尊驾如此为千面狐说话,莫非尊驾就是红柳湖主卞玉么?”
那银须老人哈哈一阵大笑,朗声说道:“我如果说出真姓名,你们三位恐拍就不容易下得天山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万博老人突然一声断喝:“老渔小心!”
他在说话的同时,和雪峰樵隐双双挥出一掌,江上渔翁是何等老练?他没有等到万博老人警告,已经察觉到对方下了毒手,他也立即盘步撤身,左掌硬拍一掌硬劲,右掌随即拈出七八枚鱼钩,脱手飞去。
这些动作,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只听得一阵狂风四激,呼呼生啸,只卷得地上积雪飞舞满天,等到这些碎雪停止下来以后,一切都没有变样,那个银须老人依然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边万博老人和雪峰樵隐,江上渔翁,也都十分安祥地站在那里。
大家如此僵持了一会,万博老人带着笑容说道:“我们已经证明你是千面狐卞玉,你又重施少林寺的故技,想来引起纷争,你好从中取利。千面狐!你的算盘打错了,天山瑶池,不比少林寺,容不得你如此任意妄为!”
万博老人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半空中一阵风响,呼地一声,扇过一阵狂风,卷起一阵积雪飞舞,就在积雪飞舞之中,飘然落下一个人,站在这四个人的中间。
万博老人一见惊喜不已,连忙叫道:“琼如!你到哪里去了?你你可好?”
琼林夫人哼了一声,这一声简直比这满地冰雪还要冷。隔着那白色面纱,仿佛只不屑地一瞥,便厉声说道:“请你不要说话!”
万博老人浑身一震,沉重地道:“琼如!你难道”
琼林夫人厉声制止道:“你不要说话,告诉你这里不是巫山十二峰,不是你的地盘,容不得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容不得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
万博老人皱眉说道:“琼如!你这话真奇怪,我在巫山十二峰,只是隐居遁世,并没有越轨犯规,你又何必说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琼林夫人说道:“你隐居遁世?一个隐居遁世的人,居然派有专人,叱喝拦人,一派张牙舞爪的模样。告诉你你打算怎样报复,尽管明来明往,用不着如此装模作样!”
万博老人对于琼林夫人所说的这些话,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他几乎是张口结舌的说道:“琼如!你你说些什么?你说些什么?”
琼林夫人一声断喝:“告诉你!这里是天山瑶池,不是巫山十二峰,我叫你不要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万博老人平时精明无比,唯有在这个时候,他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琼林夫人,睁着眼睛说不上话来。雪樵隐在他身旁,低低地说道:“博老!我看此事不是旧日的误会,而是新添的不快,你暂时忍耐,慢慢地再问个水落石出。”
琼林夫人转过身来,向着那银须老人问道:“你是谁?到此何事?你可知道天山瑶池一带,是被列为禁地的么?”
这一连串的问话,真可以说是声色俱厉,大有“一句说错,便要流血眼前”之概。
但是这个银须老人却不慌不忙地说道:“老朽卞石成,是红柳湖卞玉之兄,因为久仰夫人大名,如雷贯耳,特地前来拜谒。此行虽然冒昧,立意却是真诚,夫人如有不愉之意,老朽告罪后即刻告辞,如有触犯夫人禁例之处,愿受惩罚。”
万博老人一听急忙说道:“琼如!他说谎!他就是千面狐卞玉,故意易容化身前来相骗!”
琼林夫人喝道:“我没有问你!”
那银须老人自称卞石成的陪笑道:“老朽专程前来拜谒夫人,为何要故意易容相骗?如果我是卞玉,就是卞玉身份前来拜见,又有何不妥之处?夫人明察秋毫,想必用不着老朽多作饶舌。”
琼林夫人未作可否,只是冷冷地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那卞石成陪笑说道:“最近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夫人可曾听说?”
琼林夫人不耐地摇摇头,仿佛她从面纱后面,扫了万博老人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你说!”
卞石成说道:“舍弟卞玉,最近在红柳湖的湖心山得到两件奇宝,一件是当年金臂丐使用的兵刃金蛇鞭,一件是一株紫菱草,这金蛇鞭妙用无穷,而且也是威力极大,是一件难得一见的宝贝,紫菱草是最珍贵的圣药,在雪水里培养三年之后,结出紫菱,生服三颗,便可以使人容光焕发,永保青春,是天生美容圣品。”
卞石成只是半低着头在说,但是,他仿佛知道了琼林夫人已经开始注意他的话,故意说到此地顿了一顿。
琼林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说下去!”
卞石成应了一声“是”他接着说道:“舍弟无意得到这样的珍宝,自然是欣喜万分。但是,转而一念,常言道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舍弟自知这两件珍宝,无法得为已有,便想送给一位功力高、品德好的武林前辈,一则可以使这两件珍宝不致流失,再则可以使这两件珍宝获得主人,最要紧的,还是紫菱草,如果得不到常年雪水培养,不能结实,真是暴殄天物”
这时候万博老人忍不住叫道:“无耻的贼!你完全满口胡言!”
琼林夫人突然一个转身,朝着万博老人那边走去,厉声说道:“我已经忍之再三,你一再不遵守我的话,若不是若不是现在我告诉你,限你立即离开此地,稍留片刻,我们就是以武力相见!”
万博老人此时真有满心委屈,但是,面对的人,正是自己抱有多少歉意的妻子,所以,他只有长叹一声,黯然说道:“琼如!你不要生气!我们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