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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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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用啊!”炼次哥哈哈大笑。他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接着,我向他说明会赔偿他的t恤——“是喔!那我们这就去买吧?我好久没逛原宿了!”结果他竟然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不,那个虽然以加害者的立场无权这么说,但一般不是都会客气拒绝的吗?

    没想到狂逛了五、六间服饰店试穿了一堆衣服后,还叫我买三件新衣给他。

    “多谢啦!能不在乎东西价钱逛街,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炼次哥身穿着全新的橘色衬衫走出店面,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我可是拚命地说这些昂贵服饰“完全不适合啦!”力劝他不要买,结果还是没能保住钱包。

    “在这世上排名第三幸福的事就是花别人的钱买东西。”

    这句话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所以我叹了口气并不加以理会。

    “排名第二的就是花别人的钱吃东西。”

    “我并没有问你。”

    “然后咧,排名第一的就是花别人的钱去迪士尼乐园玩。”

    “为什么?你是怎么推导出这种结论的?”

    “都好不容易回到了东京,实在应该去玩一玩。”

    “都已经七点了耶,请问你以为迪士尼乐园是在哪里呀?”

    “在美国加州不是吗?”

    “那你提好不容易回到东京做什么寸”

    “很好很好,吐槽的默契越来越合了喔。”

    “在研究吐槽合不合之前,请先让话题合一下好不好!”炼次哥完全不理会我的愤慨,反倒说什么“去喝个茶吧?我请你。”由于天气热得要死,渴得要命,所以我决定接受他的恩惠。应该说——要想办法赚一点买衣服的本回来,而且也待打听他到底和平阪帮有什么样的关系才行。

    我们沿着原宿周围绕了一会儿,夕阳西下时好不容易才在人潮正多的罗多伦咖啡找到两人座的位子。

    “弄脏的衣服,需不需要帮你拿去送洗?”

    被我用果汁搞得脏兮兮的衣服被放入纸袋中,现在正摆放在桌子底下。因为白色的布料整个被染成红色,怎么看都觉得不要自己清洗比较好。

    第五节

    “没差啦,不用那么在意。”

    “真希望你是在一个小时前发挥现在的善良。”

    “那你就不会买衣服给我了啊!”说得也是喔!我早就知道了!

    “这间店换我请你,你爱喝什么、爱吃什么,随你点。”

    你在罗多伦跟我说这些实在也不过,看来这个人并不是小气鬼,大概只是金钱观念有很大的偏差而已吧?

    “刚才你好像也打算请那三个来找碴的人喝酒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俗话说‘一生难得逢知己’不是吗?想说要珍惜相遇的机会啊。”

    “怎么看都像是来找你打架的吧?请你不用太珍惜这种相遇!”

    然而就左这时,炼次哥藏在太阳眼镜下的眼神感觉变得柔和许多。

    “每种相遇都是重要的——有个人曾经这么跟我说。”

    感觉好像突然泄了气。看着自己反射在炼次哥眼镜上歪斜的倒影,我轻轻地用双手交握住冰咖啡。

    “我啊,什么东西都会马上搞丢”

    炼次哥用一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抽搐的表情说明。

    “虽然大部分都是自己的错——记性超级不好、金钱观念又差。以前住在东京时的朋友一个都没了,所以现在才会反省。以前完全毁坏的友谊就算了,只是如果不是那样,就希望见到面时候能够当个朋友。”

    他怎么能用那种感觉我心已死的口吻叙述这么善良的想法呢?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就算了’。”

    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嗯?”

    感觉炼次哥直直望着我看,让我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冰咖啡的表面上(我怎么会说出呢?自己也不懂。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东西是会完全毁坏的。”

    “应该还是有吧,像我已经好几遍都”

    “不会的。”

    只要还活着,就算外表变得再不一样,都还是

    “真是个怪家伙。你干嘛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这么坚持啊?”

    说得没错。连自己都这么认为,害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拚命用吸管搅拌起冰咖啡。话说回来,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进来罗多伦的?对了,不就是为了向这个人打探他和平阪帮有什么关系的吗?所以才会——

    接着炼次哥的声音和我的思绪重叠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干脆我跟鸣海就试做个朋友吧?”

    我把头抬了起来,炼次哥则是露出一副心怀不轨的笑容。

    “我可是个无赖喔,这种友谊大概一个月就坏掉了。”

    就在这时,我仿佛从防风型墨镜下的眼眸中探出一丝丝寂寞,结果只能用无力的笑容回应他。

    “跟你讲真的,虽然嘴巴说什么一生难逢知己,但我真的是个窝囊废。再狠的事我都干得出来耶!如果这样你都还说不会坏掉,那就试做朋友好了。”

    “不,那个”

    为了找到适当的回应台词,我把手臂交叉在胸前,并交换了好几次。

    “朋友应该不是拿来‘试做’的吧?”

    “说得也是”炼次哥露出苦笑。“是我错了。忘了刚刚的话吧!”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要尝试或怎样,直接当不就好了吗?”

    就很平常地在这里交换电话号码不就好了?就当朋友不就好了?就在我想说出这个想法时,炼次哥的目光往上移动,隔着我盯着入口处看。接着他的嘴角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当我回过头时,玻璃自动门开启,陆续出现几名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前面两名男子手指向我们这边,对着后续人马发号司令。是刚才那群戴环男,而且应

    该是找了人来助阵,感觉人数变多了——当我警觉不对的瞬间,有个黑影已经过我身旁。是炼次哥。

    这次根本就来不及阻挡了。炼次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够啰唆的。”当我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时,戴环男已经揪住炼次哥的胸口。紧接着发生了什

    么事,却是被炼次哥壮硕的臂膀给挡住而没能看见。

    只是店内传出了钝重的声音,接着只见戴环男无力地倒靠在炼次哥身上,然后整个人倒卧到地面。店内响起了尖叫声。

    “你这混蛋想做什!”

    这次我清楚看见炼次哥面对另一名男子,挥拳击中对方的脸。一群恶煞发出怒吼向前扑了过来,却被炼次哥咻地一声给撂倒,脸上满是鼻血。更令人惊讶的

    地方,就是炼次哥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将歪一边的桌子给扶正。

    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我,却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这种打架方式——强到这种地步,好像在哪看过?

    当倒卧在地面上呻吟的恶煞们打算站起来时,炼次哥把头转向店门口。玻璃门外头有几个深蓝色的人影,是警察。

    “糟糕!”

    炼次哥踩过自己撂倒的恶煞的头,冲向在远方观看的围观人群中,接着就从通往侧面巷子的专用出口跑了出去。他的脚步声被关上的自动门阻绝,这时店内

    传回了极大的吵杂声。当看见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门口走进来,我也毫不犹豫地决定马上逃跑。正要走向出口时,脚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放在桌底下的纸袋。

    第六节

    逃离罗多伦后,我就直接前往livehouse,突然觉得自己还满带种的,毕竟我的长相说不定也被那群戴环恶煞们记住了。但原本是为了工作而来,却到现在

    还没拍到半张照片,所以不得不再跑一趟。

    场内的观众看来换了一批,舞台上已经是下一组乐团在表演了。我独自一人躲在拥挤而充满热气的角落,背靠着墙壁,让自己随着奔腾的音乐漂流,无力地

    按下几次数位相机快门。

    我的视线落至地面——纸袋里装着炼次哥的衣服。这该怎么办是好?我又还没有间他的联络方式,没办法还给他了。可是

    将衣服取出来摊开,白底的t恤只有袖口和衣领是黑的。肩膀、背部、侧腹部等位置上都印有和风图案。黑色和紫色以不规则的放射状散落。感觉很奇特的

    花纹,这是什么?好像也不是烟火,印象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边想着边用手指沿着花纹描绘,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印上而是绣上去的。真是令人吃

    惊,这么复杂的图案根本数不清到底是用了几条线绣出来的,我想这件衣服应该满贵的吧?

    为了有缘再相见时能还给他,应该先拿回去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这种事,令我有点惊讶。我还想见到那种人?是这样吗?不知道。

    他真是个怪人。不过我认识的朋友中不怪的人占极少数,还真是悲哀。然而炼次哥怪的方向又大为不同。嗯,就是怪得很偏又很危险。感觉像是强酸和强碱

    同时被摆进同一个玻璃瓶,中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心情总是非常不安定。

    总之,他确实是一名住在暴力世界的居民,是个没事最好不要靠近的人。

    然而,为了将精神集中在演奏上而硬是抬起头来观看着舞台,却突然发现耳里完全无法容纳任何音乐,脑海里不停在回想着那夸张到不行的关西腔、隐藏住

    洪水猛兽般眼神的太阳眼镜,以及似乎很容易亲近的亲切笑容。

    结果还是没能问出他到底和平阪帮有何关系。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关系,我想不管希望或不希望,总有一天会再遇见的。

    到时候的我还能继续说出还没说完的话吗?

    虽然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的事,但看来我俩的相遇并非巧合。所以后来真的就和炼次哥再度相逢了——而且是以比我想像中更奇妙的方式。

    隔天起终于正式进入暑假了,但我的日常生活似乎没什么重大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出现在“花丸拉面店”的时间提早到中午左右而已。

    明明是夏天,但客人却多到排到店外去。虽说最近的汤头味道进步了不少,造成不小的话题,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冰淇淋。

    “我只要一份柚子冰沙。”“巧克力薄荷冰淇淋。”“我要香草口味。”

    “我们是拉面店!”明老板站在柜枱后面对着老客人大吼大叫。“先给我点个拉面,这样我就附赠冰淇淋当甜点。”

    “我们也开始卖中华凉面和沾面了喔!”

    彩夏满头大汗地边上菜边洗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头们也跟着笑了出来,并开始点拉面类的餐点。这两人的默契真是不错,跟某个只会试吃的无能尼

    特族预备军差很多。别再叫我预备军了!我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打开厨房后门,接着踏进了充满热气的厨房里。

    “衣服洗完了没?”

    厨房尽头的走廊、客人看不见的位置上堆起了一道布偶墙,爱丽丝就站在墙的后面以带点刺的语气询问。

    “啊啊,嗯。再等个三十分钟就好了。”

    “你应该没有偷看或触碰洗衣网里面的东西吧?”

    “就跟你说不会嘛!”

    自从爱丽丝上次掉落洗衣槽以来,她就开始很在意这类的事了。但由于身高不足以操作洗衣机,所以现在都是她自己将要洗的衣物放进洗衣网中,然后丢入

    洗衣槽里,算是进步很多了。而我则是趁着这时候去更换床单和打扫房间,结果她就以“我绝不会让你将我的好友们拿去洗的!”为理由,把布偶军团全都

    搬进了拉面店来避难。

    “可是你晒衣服的时候要怎么办?”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疑问。

    “我自己会晒。若是交给你做不就会触碰到衣物了?”

    是啊,话说得是没错。但就算丢进烘衣机,包在网子里面应该也不会干吧。

    “那我就早点出门了。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很远。”

    “今天又想赶快开溜了是吗?”

    抱着兔子布偶的爱丽丝跪坐着靠了过来,眼神中透露些许疑虑。

    “嗯还有什么事吗?”爱一丽丝紧抱着布偶,蹲着跳来跳去。好个灵巧的家伙。“你是我的助手吧?不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任务?例如帮我把dr。pepper

    的拉环拉起来之类的。”

    “伤脑筋耶。还是说我干脆先把冰箱里的罐子全都打开?没啦没啦,我开玩笑的。”

    爱丽丝面红耳赤地随手要拿起摆在身旁的啤酒瓶丢向我,却因为重量而向后倾,我只好急忙转移焦点。

    “那个彩夏,你有空的时候就到爱丽丝那儿露个脸好吗?”

    “为了自己偷懒而拜讬彩夏,你还真是脱线!就算是植物菌质体都还比你有自主性!”

    爱丽丝拍打着走廊的木制地板。植物菌质体应该是种寄生菌的名字吧?我还真是常被拿来和许多东西做比较啊。

    “那、那个非得我才行吗?”

    “非、非得你才行!?是是谁这样说的!”

    居然激动到布偶墙应声崩塌。为了不让布偶滚落到厨房内,我一边捡起它们、一边从爱丽丝身旁溜走。到底是怎么样嘛

    “好了,我懂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当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学会如何自己拔掉澡盆的拴塞、如何绑垃阪袋、如何摺好我的睡衣了!今生今世你再也

    不会有工作可做了!劝你赶快去劳保局聆听如何提领失业保险的说明会!”

    你连这种事都不会做?我什么时候加入劳保了?虽然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反驳,但因为彩夏一直用眼神向我示意,我也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回到了厨房后门。

    “过了中午最忙的时段我就可以照顾她了。只不过好像还是非得藤岛同学不可吧?”

    为什么?由谁来送dr。pepper还不都一样?

    正打算走出厨房,我又被明老板给叫住。

    “今天又要去哪儿鬼混了?上野?啊,那刚刚好。有个地方顺路帮我去一趟。”

    “是在上野吗?”

    “不,在北千住。”

    这哪里叫作顺路啊?北千住到上野根本不是“顺路”的距离耶!

    “你有什么意见吗?还不就因为围裙被你搞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不用新的根本不行。新订做的听说已经好了,去帮我拿回来。”

    当我正想反驳为何为了区区一条围裙得去北千住时,明老板硬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掌。上面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还有“若木手艺店”的店名。

    “是我朋友开的店,特别订做的。虽然他说会寄给我,可是我今天就想拿到,你去拿回来。”

    我从厨房后门被推了出来,眼前的门立刻又被锁上。

    第七节

    “若木手艺店”就位在北千住站前、丸井百货旁边的矮小建筑二楼。听到手艺店三个字,我还以为是时尚饰品店的延伸之类,然而一踏入店面后就看到入口

    两侧耸立着高达天花板的巨大木柜,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亚麻布和麻质布料,反而更像批发商。

    摆放着缎带和绣线的区块跟我想像的差不多,聚集了一群女孩,感觉很热闹。这里好像不该出现像我这种人,为了不让顾客们察觉,我尽量沿着木柜的边缘

    走向店内。

    柜枱另一侧站着一名身穿绣有店章围裙的年轻老板(应该是吧),是个剪着一头俐落短发、适合戴眼镜的清秀美男子。原来如此,确实是很受女性欢迎的模

    样。难怪从刚才就有一群像是高中生的女生,不时在偷看柜枱。虽说生意好的理由应该不止这样——我边想边靠近柜枱,忽然发

    现到有名男子正隔着柜枱和老板说话,害我整个人僵掉了。

    “跟你说过,中国风花纹太细致,根本没办法裁切拼贴。”

    “那用雷射绣如何?我们店里也有。”

    “可以用千鸟绣针法吗?我可不想快完成时还得跑来好几趟——”

    正在说话的男子话说到一半抬起头来。当我的目光和那野兽般的眼神交会时,我早就忘记这

    里是手艺店,只觉得自己会被杀掉。

    “第第四代?”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少年黑道帮主,还是因为事出突然而脸色略显铁青,只吐出了这两句话。而老板则是一脸好奇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这个、那个呃、咦?那个,我是被明老板叫来的。”

    想当然先恢复理智的是第四代。接着他面露凶光靠了过来,完全无视于老板呼叫他“小雏?”的声音,直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然后将我整个人拖到柜枱后

    的门外。

    “等第四代、好、好难过”

    被拖到阴暗又闷热的楼梯间时,我终于被甩到墙上遭到解放。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

    “没、没有啦。就跟你说是明老板拜讬我来的。”

    “啊啊原来是明老板。可恶”

    第四代露出一副好像将整根烟都给吞了下去的苦涩表情。

    这个人表面上有如深处在水泥森林中的“sniperwolf”(写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般冷酷,私底下却有着喜好缝纫的可爱一面;不但得拚命对部下隐瞒

    ,还每次都被爱丽丝等人当作笑柄。

    “听清楚,这间店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讲。”

    第四代抓住我的领口,而他说的话就如一把尖锐的刀般的顶在我的腹部。

    “还有谁知道呢?”

    “只有明老板。”

    这真是伤脑筋。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以为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其实我只是不会主动说别人的事,但听人说话时却常因为自言自语而透露思绪。

    “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我、我知道啦”

    “办完事就赶快给我滚!”

    “小雏,你在做什么?不能给客人造成麻烦喔。”

    听到了呼喊声。第四代放开我并转过头去。后门开了条细缝,老板从细缝中探出头来。

    “这位小朋友是?刚好像说是明老板怎样的?一

    老板面带微笑地这么对我说。

    “总之先进来店里吧,这里好热喔!”

    虽然听到老板称呼第四代叫“小雏”已经很令人吃惊了,更令人惊讶的是第四代居然尊称对方“善喜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尊称别人。

    “爱丽丝那只布偶的眼睛真的找不到,缝线也都破烂不堪,必须彻底翻修才行,所以我才来请善喜哥帮忙。”

    我们几个人膝盖碰膝盖地坐在柜枱后面凹进去的空间,从店内是看不见我们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在箍绣花环上正布制作的刺绣布,以及插满五颜六色针线的

    针插。

    “距离这么远,小雏还是常特地跑来。”善喜哥笑着说。因为他还得顾着店里的生意,所以就坐在可以环顾整个店面位置的椅子上。

    “因为很多布料跟缝线只有这里才买得到。”

    第四代鼓着腮帮子略显不悦,双手塞在牛仔裤口袋里。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去市中心找应该都找得到,像汤泽屋之类的店。”

    “没差啦,在哪买还不都一样。”

    我紧盯着两人心想: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善喜哥的皮肤真是好到不行,所以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从眼尾给人的感觉,应该差不多二十岁后半吧?虽

    然很迷人但没有太多的性感。如果拿宏哥的美貌比喻成香槟,那善喜哥大概就是天然气泡矿泉水吧?但一旦他露出微笑,就会令人感到心头小鹿乱撞。

    “那个,藤岛同学?是吧?”

    “咦?啊、是的。叫我鸣海就好了,大家都这样叫我。”

    “为什么小雏都叫你园艺社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啊——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应该不是帮众吧?看起来好像是高中生的样子。”

    我猛点头回应。善喜哥给了我灿烂的微笑。

    “小雏从以前就没什么朋友,不是一起做坏事的,就是笨蛋手下。所以像鸣海小弟这样的朋友算是很难得的。”

    “善喜哥,别再说了。我和园艺社的不是那种关系。”

    第四代极力撇清。

    “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一种呢?”

    “这家伙可是爱丽丝的助手,爱丽丝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小鬼。因为之前有些恩怨情仇,顺其自然就举杯结拜罢了。”

    “举杯结拜?咦?刚不是说他不是帮众吗?”善喜哥露出疑惑之色。

    “是结拜兄弟。”

    “就朋友嘛。”

    “跟你说不是,是结拜兄弟!”

    “那关系比朋友更亲密了。”

    看着像只野兽般怒吼的第四代站了起来,善喜哥忍不住笑出声。当第四代想要再次反驳时,柜枱另一边传来女高中生的呼叫声,善喜哥立刻转身过去。这时

    ,第四代用一种像是磨好的刀般尖锐的眼神怒视着我。

    “你少给我多嘴。”

    “在讲话的大多是第四代和善喜哥”

    善喜哥很快地又回过头来。坐在位置上一下顾着客人、一下又和我们聊天,简直就像是澡堂的掌柜。

    “女生们一直在注意小雏喔!我跟她们说你就像是我弟弟。”

    “你又在那儿胡说八道!”

    “但也没差太多吧?”善喜哥推了第四代的肩膀一把,又笑了起来。野狼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了。

    “那那么说-!善喜哥也算是我的大哥了喔?”

    原本希望能缓和当时气氛而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是天大的失策。不仅是第四代,就连善喜哥都整个人傻住了。

    “对对对对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我急忙将腿给缩了回来,却被第]代猛力地踩住。

    “啊啊、没有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雏,你也不要再使用暴力了。真是的,你从以前就是嘴巴和手脚全都一起出动的家伙”

    “我就是活在必须拳打脚踢的世界里。”

    “鸣海小弟,这家伙虽然现在这么自大,其实以前也有很幼稚的时候。明明就很喜欢布偶,可是玩抓娃娃机的技术又超烂,还边哭边跑来借钱过。”

    “我才没有哭!别再说了!”

    “还有啊,他以前酒量超差——”

    善喜哥一个接一个地说出有关小雏的惊人爆料,我只能陪笑脸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膝盖并拢正坐,轮流看着两人的脸孔。这两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善喜哥是待过平阪帮的前辈吗?可是我记得在这个帮派里,第四代就是第一代的帮主呀?

    “小雏,可以告诉他我们真正的关系吗?”

    “少开玩笑了!”

    “有什么关系嘛”虽然善喜哥露出苦笑,还是毫不在意地脱口而出。“跟你说,小雏以前的女朋友很喜欢缝纫,而且还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原来第四代有女朋友喔?咦?啊?当、当然有女朋友并不奇怪,可是真的完全无法想像。完全无视于第四代脸上一副“叫你别讲了!”的不悦表情,善喜哥

    依然滔滔不绝。

    “小雏是因为女朋友请他帮忙,所以经常光顾本店。后来受到女朋友的调教,小雏也开始玩起了缝纫。现在他是本店的常客。”

    第四代呼的一声叹了口气,并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园艺社的,待会儿我一定会把你扁到失去记忆为止。”

    被告知如此骇人听闻的恐怖讯息,害我认真地考虑是否该立刻抛弃被指派的工作马上逃跑。如果真那么做,回去也一定会挨明老板一顿揍。搞不好不只记忆

    消失,连性命都没了。

    “啊,明老板的委讬吗?围裙是吗?已经好了。对对,你是为了这个来的。小雏啊,你可以帮我去后面拿一下吗?”

    第四代口中唸唸有词,接着从店内拿出了用塑胶袋包装好的围裙。

    “我稍微修改了一下店章的图案。你顺便帮我跟明老板说,如果布帘也要重做,可以算她便宜一点上

    “啊,原来这是善喜哥设计的呀?”

    “没错没错。”

    看似平凡的店,东西弄得却颇有品味。看着这个在全黑的围裙上十分显眼的设计,让我感到有点佩服。

    “东西拿到了就快给我滚回去,你的重点应该是去上野办事吧!”第四代面露凶光,踹了我的胫骨一腿迫使我站了起来。

    第八节

    第四代的深绿色玛莎拉蒂车就停在大厦旁的收费停车场内。后座上坐着一尊用厚实缓冲材料包着的小熊布偶,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的人看到,大概会大笑特

    笑一整周吧?

    “你应该不会载我到上野之类的吧?是是是,我知道。”

    “哪有时间晃到上野!”

    当我正打算走向车站时,第四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接听手机的第四代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也无法视若无睹地离开那里。到底怎么了?

    “园艺社的,计划变更。上车!”

    第四代将手机塞进口袋,显露出满脸的不悦,接着立刻坐进了驾驶座。

    “呃?咦?”“总之快上车!livehouse那边先取消,我之后会再去跟他们道歉。”

    “发、发生什么事?”

    我绕到副驾驶座,边系上不熟悉的进口车安全带边询问第四代。

    “我们帮派有人在赤阪惹事了。就是下个月要办演唱会那里。”

    我代替正在开车的第四代,用手机和帮众及爱丽丝联络并下达指令。

    “嗯,对啊,影带待会儿电线杆会拿过去,你就先分析一下吧。咦?莉莉鲁?那只熊布偶吗?啊嗯嗯这个”

    “告诉她材料都已经拿到了,明天就会修好!现在这边可没空担心什么鬼布偶!”第四代在驾驶座上发出怒吼。‘居然说我重要的莉莉鲁是“鬼布偶”!难道第四代忧心帮派的心情和我忧心好友的心情有什么差别吗。’

    我似乎感觉到在电话另一端的爱丽丝正披散着长发暴跳如雷。

    “你对我说这些,我也很困扰”

    两人隔着我的头叫骂了一阵,接着通话便断了线。这时车子刚好要上首都高速道路,加速产生的惯性把我整个人压坐在座椅上,一旁平均时速应该有一百公

    里以上的轿车纷纷急速向后飞去。

    我偷瞄了驾驶座一眼。原本第四代的面无表情就像玻璃断面般混浊,现在却换上了野狼凶猛面貌。到底该不该开口呢?我犹豫了好一阵子。

    位在赤阪的大型livehouse原本是整个企画案中的主会场之一,结果据说有十几个穿着黑色t恤、声称是平阪帮的男子闯入,并强迫店家让他们看工作人员休

    息室,当工作人员以没有预约不能进入为由拒绝时,他们竟然就使用暴力。这群暴徒犯案后立刻逃离现场,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幸运,场地工作人员尚未报警

    处理。这应该是平阪帮的恶名所帮的忙。由于害怕不知会再遭到怎样的报复,只好在报警前先联络帮主。

    我脑海中顿时浮现“怎么可能?”的想法。就算平阪帮的帮众再怎样愚蠢,也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时节点做出丢帮主脸的蠢事——应该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

    事,这群人大概就连会场是在哪儿都不知道才对。

    “石头男说已经召集所有人到事务所了。”

    我满怀恐惧地回报。

    “那边无所谓。”第四代用僵硬的声音回答。“现在直接去爱丽丝那里。”

    爱丽丝那里?我再度盯着第四代的脸孔。

    案发现场的监视录影带里有暴徒们的影像,是宏哥靠关系想办法立刻收回的。现在影片正交由爱丽丝分析中。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呢?

    这时,我终于发现到一件事。原来第四代完全不觉得那是自己手下做的。如果怀疑自己人,根本不需要透过宏哥回收影带,直接把所有人叫来询问就好了。

    就是因为不怀疑自己人——所以才会委讬侦探。

    当我回神时,玛莎拉蒂已经开下首都高了。穿过没有塞车问题的捷径,进入了熟悉的市景小道中。夏目的艳阳才正要西斜,而道路两侧的矮小大厦延伸出浓

    浓的短影,街道上往来着露出肩膀和大腿的女生们,来回穿梭在服饰店、咖啡厅及画廊等林立的街道上。第四代稍嫌粗鲁地驾驶着玛莎拉蒂,周遭的人们皆

    投以异样的眼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台车载着未爆弹经过一般。

    接着第四代将车子塞进了位于死巷前的收费停车场。走下车时,炙热的柏油味仿佛和腋下的汗水混杂在一起般黏在肌肤上。我俩朝着位在道路对面的“花丸

    拉面店”布帘跑了过去。

    向明老板简单地打声招呼后便沿着紧急逃生梯上楼,拉开neet侦探事务所的大门。一踏入冷到不行的房间时,甚至还因为温差而感到晕眩。

    “真的找到莉莉鲁眼睛的替代品了吧?若是他那深邃而令人爱慕的琥珀色光芒无法恢复,我可是不认帐,在装上去之前先给我瞧瞧。”

    爱丽丝坐在床铺上回过头来询问,眼睛虽一直盯着第四代,但敲打键盘的手指却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第四代叹了口气,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了装在小塑胶袋

    里的扣子,侦探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后又转头回去紧盯着萤幕。

    “你到底分析完了没?”

    第四代毫不客气地走进寝室,双膝直接跪在床铺边缘,一同观看着其中一台萤幕。我想那应b该是监视器所拍的,萤幕中显示出粗糙的黑白影像——一群黑t

    恤男的背影。其中一人面朝监视器,可以看见胸口上的白色标志。圆弧中间有只凤蝶,是平阪帮的代徽。由于影片没有声音,虽然看见一群黑t恤男攻击场

    地工作人员和若干年轻人、将他们击倒在地,心里却感到此景很没有真实感。

    床铺上摊开着一件目前平阪帮实际所穿着的黑色t恤。

    第九节

    确实是相同的东西。也就是说:

    “虽然画面如此粗糙,但还是能将它分析后重叠做比对。”

    爱丽丝以平淡的口吻说明,第四代则是点头回应。就连我都发觉到了两件事——和义兄互看了一眼,我俩以沉默代替确认这件事实。

    代徽确实是真的。这的确是平阪帮的制服没有错。而且——

    穿着衣服的这群人根本不是帮众,全都是没见过的陌生脸孔。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第四代从口袋中将手机掏了出来。

    “嗯嗯。看过影像了。不用,没必要集合起来问,不是我们帮派的问题我知道都不见了是吧?那钥匙呢?喔,嗯嗯,知道了。我会拜讬少

    校去调查。现在爱丽丝正要做传单,一定要把这些家伙揪出来。”

    第四代结束了通话,从他收起手机的动作,我终于感受到他心中的动摇和忿怒的征兆。到目前为止,第四代可能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怀疑部下的心态。为

    了压抑住这情绪,他的脸一直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但是现在——这项负担没有了。

    “是石头男打的吗?有听到一点声音。”

    第四代点头回应。

    “你还记得我们大厦二楼的库房吗?”

    就位在平阪帮事务所的下面一层楼。我曾经两次踏入该处,而且两次都是为了些没什么意义却又令人无法忘记的仪式而去的。

    “我们原本收在那里的t恤备品消失了。”

    我尽可能安静地吞了吞口水。绝对错不了。这是有计划的犯罪。很明显地,有人想要栽赃给平阪帮。

    “谁还握有那里的钥匙呢?”

    爱丽丝背对着我们询问。

    “只有我——”

    第四代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断掉。正打算要说出来的话忽然变得不干不脆,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第四代?你怎——”

    “没什么!”.

    第四代用力摇头回应,直接将我的声音压了下去。

    “我也要借用少校。我要调查对方侵入的路线。竟敢看不起我们。绝对要找到而且把他们给揪出来!”

    第四代留下我和爱丽丝,独自离开了侦探事务所。一时之间,我的周围只环绕着老旧冷气发出来的吹风声,以及混杂在其中敲打键盘的声音。

    当我回头时,爱丽丝正好也停止打字的手转头过来。两人忽然眼神交会,爱丽丝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因而低下头望着我的膝盖。

    “还要继续接受第四代委讬的工作吗?”

    “嗯为什么问?”

    “又是暴力事件,有不祥的预感。有一种我无法阻止的悲伤仿佛听见那交织成美丽世界里的纵线和横线遭到浸蚀、腐蚀的声音。”

    虽然我听不到她所说的声音,但却看见蕴藏在爱丽丝眼中的东西。像是死人肌肤颜色般的无力感。

    “况且,这次的事件,很明显能感受到对于我们友人的恶意中伤。”

    “嗯。”没错。先前的事件,结局都是以令人毫无插手余地的悲剧或喜剧收场。站在舞台上的只有迷途的人以及小丑而已。

    但这次的事件却不一样。

    有个人刻意想要伤害他人。光想到这里,便不禁感到战栗。

    “即使如此你也要——”

    话说到一半,爱丽丝把头转向侧面。

    “哼!对于一个眼里只有高额日薪的拜金主义者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啦,我也不是为了钱在做。”

    “在我们事务所打杂确实都没给薪水,随便你如何轻忽它都没关系。即使如此,我也不会给你固定薪资的,我也有身为尼特族的矜持。”

    请您不要再有这种矜持了,把它丢掉吧。只是她到底为何如此生气呢?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自暴白弃的爱丽丝。我悄悄爬上床铺,转进爱丽丝的视线范围内。

    “呃我也觉得爱丽丝很重要呀?”

    爱丽丝的脸庞就像是在万花筒里面丢入一片玫瑰花瓣一样,瞬间扩散成一片红。

    “你、你、你、你说什么!?”

    爱丽丝跳起来好几次,并且甩着长发往床铺后面退去。

    “你、你你你、你到底在做什么!?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是爱丽丝说不可以轻忽你的啊?”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啦?爱丽丝用大量的布偶在我们之间堆积出一道围墙,并且在后头不断地咆哮。

    “重点是你这个人,连自身的安危都随便看待,哪还有权利可以担心别人呢!”

    “啊啊对不起。每次都让你担心。”

    “我今生今世并没有担心过你!”

    布偶筑成的围墙就此崩塌。

    “听、听好!我最挂念的只有花在你身上的投资是否能彻底回收这件事!你的债务可是先用薪水抵销的,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我没有忘记啦。嗯,别担心。”

    我捡起了滚落床铺下的兔子和海豚布偶,把他们放回爱丽丝身边。

    我可是侦探助手。为了这个地方、为了这名身材娇小的侦探,必须把身体里所有的鲜血都挤

    出来使用才行。

    爱丽丝那即将溃堤的双眼直瞪着我,立刻又转头面向键盘。乌黑的长发随着头的摆动飘了起来,轻柔地拍打我的手背。

    紧接着萤幕上跳出显示应用软体执行完毕的对话视窗,就在这时,印表机安静地启动,依序列印出印有嫌疑犯们照片的通缉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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