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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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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没关系。”戴维说。豪根拍拍他的肩膀,吉布森。格伦治朝他眨眨眼,兴高采烈地笑了。这一眨眼给戴维传达了一个信息,表明他们俩作为男人站在他一边,我们男人中的一位同伴受到了一个孤独、厉害的女人的羞辱,现在我们要惩治她。再说,她今晚对吉布森的进攻太过分了,在这样的强力较量中本来就没有女人的地位,而她还要抢足风头,于是他们精心给她的自我表现主义以令人叫绝的一击,把她推回到她该有的地位上,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优雅、礼貌、忍俊不禁的谈笑风生中完成的。还有另一个因素,这两个男人仍然记得他们也曾象现在戴维这样年轻而默默无闻,所以他们请他一起吃饭,以显示他们功成名就之后并不冷落他们的男性伙伴,这是古已有之,免遭嫉妒报复的一条神圣而行之有效的规则,但罗斯玛丽却没有对这条规则予以应有的尊重,她忘了自己曾有过的无权无势的时光,而今晚他们要提醒提醒她。然而戴维是站在罗斯玛丽这一边的,她漂亮得叫人木忍伤害。

    他们一起走出去到停车场,两个男人钻进豪根的波尔舍车一溜烟开跑了,戴维把罗斯玛丽领到了他的破丰田车旁。

    罗斯玛丽惊叫说:“哎呀,我可不能在比佛利山宾馆门前从这破玩意儿中钻出去。”

    她巡视了一周“我得找找我的车。听好,戴维,你不介意开我的梅赛迪斯送我回去吧,车就在这儿附近,到宾馆后我给你叫一辆的士,这样我不用明早再来取我的车。我们这么样行吗?”她朝他甜甜地笑一笑,接着又在她的小包里找出眼镜戴上,她指了指一辆车说:“在那儿。”院子里已不剩几台车了,戴维出来的时候就一眼认出了她的车,他感到迷惑不解,随即醒悟到她一定是非常近视。也许正是由于近视她在吃饭时忽视了他。

    她把梅塞迪斯的钥匙交给他,他从她坐的那一侧车门把她扶进去,他能闻到那股儿酒气和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儿,感到她身上象焦炭一样灼烫的热浪。接着他又走到驾驶员座那一边,他刚准备开门,罗斯玛丽从里边为他打开了,他有点意外,他本想这种举动不符合她的性格。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梅塞迪斯是怎么驱动的。他喜欢浅红色皮座散发的味儿——

    皮子味就是这样呢?还是她往座位上喷了某种特别的皮革香水?车开起来非常顺手,他第一次知道了有些人开车确实是纯粹的享受。

    梅塞迪斯稳当当地滑过昏暗的大街,戴维沉浸在驾驶的愉悦中,到比佛利山宾馆半个小时的路程似乎一眨眼就到了。罗斯玛丽一路没跟他说话,她摘下她的眼镜放进小挎包里,然后静静地坐着,只有一次她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琢磨拖,然后又直盯着前方。

    戴维既没有转头看她一眼,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专心做着自己甜美的梦,带着一个美女,开着一辆漂亮的车,行驶在世界上最迷人的城市市区,真乃心旷神怡。

    到了比佛利山宾馆门口,他把车停在宾馆大楼前门厅处,取出发动机打火的钥匙,递给罗斯玛丽,接着他下车走过去给她开门,就在这同一刻,他看见一个停车场的男仆从铺着红地毯的门前台阶上走下来,罗斯玛丽把钥匙递给了他,戴维意识到他应该把钥匙留在车上才对。

    罗斯玛丽登上红地毯台阶准备走进入口,戴维知道她完全把他给忘了,自尊心使他没有张嘴提醒她叫一辆的士送他回去,他看着她,在绿色的门前庭大盖底下,在馨香的空气、金黄色的光线中,她象一个失魂落魄的公主,突然她停下转过身来,他可以看见她的面庞,她美丽的面庞几乎使他停止心跳。

    他以为她想起了他,想让他跟着进去,但她又转过身去,想使劲跨上门口的那三个红台阶,霎时她绊了一下,她的小挎包从手中脱出,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戴维一步跨上红地毯扶稳她。

    那包里的东西似乎无穷无尽,不可思议地自己哗哗往出走,零七八碎的唇膏;一个化妆品的盒子掉出来打开,各种名堂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有一串钥匙落在地上立刻就散了,至少有二十把钥匙洒得满地毯都是;还有一瓶阿斯匹林,几小瓶各种不同的药,一个粉红色的大牙刷;一个打火机,但没有烟;还有一小瓶口香水,一个小塑料袋,装一条绿色短内裤和一些有些吓人的小玩意儿;还有数不清的硬币,一些纸币;一条脱乎乎的白亚麻布手帕;一幅女式金丝边眼镜,戴在罗斯玛丽古典美的脸庞上,还有几分淑女的味道。

    罗斯玛丽惊骇地看着这一切,急得要哭了。戴维跪在红地毯上把那些东西一古脑儿全揽在一起,罗斯玛丽站着没动,一个门警走出来,戴维让他抓住皮包的口儿,然后他自己把东西全倒了进去。

    终于他把每样东西都放了进去,他从门警手里接过鼓鼓囊囊的包儿交给了罗斯玛丽,他看出她的羞辱,觉得有点奇怪。她抹一把眼泪说:“到我的房间去坐一会儿,喝点东西,等车来。我一晚上还没机会跟你说话呢。”

    戴维笑了,他想起了吉布森。格伦治说“她嘴儿真甜”的话,不过他毕竟按捺不住好奇,想进去看看着名的比怫利山宾馆,并呆在罗斯玛丽身边。

    他想,这么一个高级宾馆的墙涂成了绿色可真是奇怪,看起来极肮脏。但当他们走进宽敞的套房时,他被打动了。房子内装饰得很漂亮,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阳台平台,屋里一角还放着酒柜。

    罗斯玛丽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饮料,然后问他要什么,他只要了淡淡的苏格兰威士忌,她给他倒了一杯,但他几乎没有喝,感觉有点紧张。她打开通向阳台的滑动的玻璃门,把他领到外面,平台上放一张玻璃面的小桌子和四把白椅子。她说:“坐这儿等等,我去卫生间,过会儿咱们聊聊。”她返回房间内。

    戴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吸一口威士忌,他底下是比佛利山宾馆内的庭院,他看见有游泳池,网球场,绿树成荫,游廊环绕,一块一块的草地在月光下格外发绿,宾馆的粉红色墙灯火辉煌,这一切构成了一个超现实的环境,宛如在梦中一般。

    不到十分钟,罗斯玛丽重又返回,她现在穿一条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裤,一件白色开土米羊毛衫,她把羊毛衫的袖子挽到了胳膊肘儿以上。她拉一把椅子坐下,喝一口饮料,向他莞尔一笑,这一笑令人眩晕。她洗掉了脸上的化妆品,他觉得更喜欢她这个模样,她的嘴唇不再那么妖艳,眼睛不再那么盛气凌人,看起来年轻了一些,而且有些纤弱,她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变得平和、温柔了起来,不再那么厉害。

    “豪克告诉我说你是个剧作家,”她说“你有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吗?你可以送到我的办公室去。”

    “没这回事儿。”戴维说,朝她回眸一笑,他可决不会让她看他的剧本后再被她拒绝。

    “但豪克说你已写好了一个,”罗斯玛丽说“我一直在寻找新秀作家,现在要找点象样的东西真是太难了。”

    “是不容易。”戴维说“我写了四五个剧本,可实在太差劲,我把它们都撕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戴维更愿意缄默不语,他觉得这比开口说话要感觉好些。终于罗斯玛丽说:“你多大了?”

    戴维撒谎说:“二十六。”

    罗斯玛丽朝他笑笑“老天爷,我真希望能还象你这么年轻。

    你知道,我十八岁到这儿来,想做一个演员,刚开始就给人捧臭脚,你知道就是电视上那一两句话的角色,什么卖货姑娘啦、吸毒少年什么的玩意儿,知道吗?后来我碰到了豪克,他让我做了他的行政助理,教我种种事情,帮我拍了我的第一部片子,那些年自始至终他都帮我。我真喜欢豪克,我以后也会。但他太硬气了,象令晚上,撺掇吉布森一起整我。“罗斯玛丽摇摇头,”我常常希望我能象豪克一样厉害“她说“我学他的样子。”

    戴维说:“我觉得他是个非常和气的好人。”

    “那是他喜欢你,”罗斯玛丽说“真的,他告诉我的,他说你真象你母亲,举手投足都跟她一模一样。他还说你挺实在,不象有些年轻人咋咋呼呼的。”她碰了一下,接着说“这点我能看出来。你不知道我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之后我有多难堪,然后我看见你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没看我一眼。你这人真好。”她倚靠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能闻到她身上现在洒了一种更好闻的香水。

    她突然站起身走进了房间,他跟在后面,她关紧阳台的门,锁好,然后说:“我给你叫一辆车。”她拿起电话筒,但没有按键钮,而是手举着话筒看着戴维。戴维在离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站着。她说:“戴维,我想问你件可能听起来奇怪的事,你愿意今晚和我呆在一块儿吗,我觉得好无聊,我想有个伴儿,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做任何事情,我们能象朋友一样一块儿睡吗?”

    戴维十分惊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美女会要他这号人,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气有些头晕目眩。但罗斯玛丽泼了点冷水,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有个你这样的好人陪我一晚上,你得向我保证你不干任何事情,否则我会大大生气的。”

    戴维给搞糊涂了,他傻笑笑,象是没太明白似的,说道:“我就坐在阳台上,或是躺在客厅这儿的长沙发上就行。”

    “不,”罗斯玛丽说“我只想有个人抱着我睡觉,不想孤单单的一个人。你能保证吗?”

    戴维听到自己说:“我没穿的东西,在床上,我是说。”

    罗斯玛丽欢快地说:“冲个淋浴,光着身子得了,我不介意。”

    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门庭处另外有一个厕所,罗斯玛丽告诉戴维进那儿去淋浴,她不想让他使用自己的盥洗室。截维冲了身子,然后用肥皂和手纸刷了牙齿,门后边挂着一条浴巾,浴巾上用蓝丝线缝着几个耀眼的字“比佛利山宾馆”他扯了下来,裹在身上。他走进卧室,发现罗斯玛丽还在她的洗盥室里,侍女已经铺好了床,但他不想先上床去,尴尬地在地上站着。终于罗斯玛丽从浴室中出来,她穿着尘兰绒睡袍,特别切身,优雅,她看起来象一个商店里摆的洋娃。“来吧,上床。”她说“你要valium或安眠药吗?”他立即知道她已服过了药。她坐在床沿上躺进去,最后戴维也上了床,但他仍然裹着浴巾。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她拉掉了台灯,一片黑暗。“抱抱我。”她说。他们抱了好长一会儿,然后她转身过到她那一边,愉快地说:“做个好梦。”

    戴维仰身躺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他不敢拿掉浴巾,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想赤身着躺在她床上。他心里盘算,下次见到豪根是不是该告诉他这件事情,但他明白,他要是说他和这么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睡过却什么也没有干,他们会以为是开玩笑,或许豪根会认为他是说谎。他后悔没吃罗斯玛丽给他的药,能听到她轻微的酣声,她已经睡着了。

    戴维决定回到客厅去,他下了床,罗斯玛丽醒了过来,迷迷糊糊说:“你能给我一杯evianwther吗?”戴维走到客厅,和了两杯evianwater,加了一点冰,他拿起来喝了一气,又填满,然后他朝卧室走去,借着客厅的光,他看见罗斯玛丽裹着床单坐在了床上。他关了灯,走进卧室,她伸出一只赤裸的胳膊接杯子,但在黑暗中他递给她杯子时却碰到了她上身,才明白她是赤身裸体,她喝水的当儿,他让身上的浴巾落在地板上,钻进了床。

    他听见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他伸出手触摸她的皮肤,他摸着光滑的背和柔软的臀部,她滚进他的怀里,乳房压在他的胸脯上,胳膊缠住他,他们抱在一起他们无声无息地做ài,仿佛有人偷听一样。

    终于她轻声说道:“好了,睡觉吧。”她温柔地亲亲他的嘴角。

    他说:“我要看看你。”

    “不。”她小声说。

    戴维把手伸过去打开台灯,罗斯玛丽闭着眼睛,她睡姿优美,尽管卸去了各种修饰;

    妩媚妖艳,聪颖灵巧;尽管情欲被满足,神情倦慵,但她现在确有别具风味的美。

    他做ài是出于动物本性和亲近的需要,是他肉体的自然表达;她做ài则是出于她内心或脑海深处的某种需要。

    戴维醒来一伸手,她已不在了。他三下两下把衣服套在身上,表戴好,是早晨七点了,他发现她在阳台里面,穿着一件红色运动服,一头长发显得愈发地黑。宾馆侍者已把一辆带轮的桌子推进了屋子,桌子上有一个银咖啡壶、一个银牛奶罐、一排盘子,上面都盖着保温用的金属盖。

    罗斯玛丽对他笑笑说:“我为你订的,我正准备叫醒你呢,我在上班之前先得跑一圈。”

    他在桌旁坐下,她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揭开一个碟子,里面是鸡蛋和切碎的水果。然后她喝一口她的橙汁,站起身来“你呆一会儿,我得走了。”她说“多谢你昨晚在这儿住。”

    戴维希望她能和他一块儿吃早餐,希望她能表白她真的喜欢他,他想有个机会跟她说话,跟她谈他的生活,告诉她能使她对他感兴趣的事,但她往头上别了一个白发夹,又系好运动鞋,站起身来。戴维不知道他因为感情激动而脸变得扭曲,说道:“我什么时候再见到你?”他一说完这话就知道他犯了个错误。

    罗斯玛丽已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以后这几个星期我要忙得要死,我得去纽约,我回来后给你打电话。”她没有问他的号码。

    然后她好象又想起了什么,她拿起电话,给戴维要了一辆回圣莫尼卡的出租车,她对他说:“钱我以后会付的——你有没有给司机小费的钱?”

    戴维只管盯着她,看了好长一会儿,她抓起钱包打开说:“你需要多少给小费的钱?”

    戴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他不知道他的脸恶毒、仇恨地扭曲得吓人,他污辱说:“你比我知道价钱。”罗斯玛丽合上钱包走了出去。

    他之后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后来有一天,在电影制片厂的院子里他看见她和吉布森。

    格伦治以及迪安。豪根从豪根的办公室走出来,他等在靠近豪根的车停的地方,这样他们会和他打招呼,豪根走过来抱了他一下,说他们准备去吃饭,又询问他的工作怎样,吉布森握握他的手,友好、狡黠地朝他笑笑,英俊的脸上洋溢着他惯有的随和幽默,罗斯玛丽看着他,没有一丝笑容,而真正使截维受到伤害的是,她真把他给完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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