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不仅有四对眼睛,狰狞的口器,还有四对长满钢刷般黑毛的节肢,每一对都比他的手臂还粗,怪物的头部和腹部披盖着坚硬的骨甲,在黑暗中发出*的反光。这是一只巨型蛛,或者该叫它异形。它将治愈师的尸体用蛛丝裹好,缠绕在自己背上,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态靠近他。
宁望朝四面看,他此刻被这只异形蜘蛛倒吊在一张偌大的蛛网中,蛛网结实得像一张超大的吊床,他毫不怀疑对方随时能将他拆吞入腹。
异形张开口器,从布满针刺的口器深处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口器旁的一对螯肢开开合合,移动到他脸颊上,报复一般在他脸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宁望感觉尖锐的物体刺入他的面部,几乎要戳到他的骨头,然而就在这时,异形的身体突然一震,它仰头发出一声吃痛的尖叫——一只银色的箭矢正插在它的一条节肢足上!
宁望听到一声熟悉的“咔哒”声,箭头上方的三瓣银爪扣拢来,鼻子立刻就闻到一股燃烧的焦味,但那异形也够聪明,另几只节肢足灵活地扒掉了箭头扔得老远,不过看那只受伤的“手臂”奄奄的使不上劲的样子,估计也是半报废了。
太好了,是阿妙!
这时又一只箭射来,箭头带着一团火“唰”地落在厚重的蛛网中央,蛛丝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没一会儿宁望就裹着蛛丝从穹顶上掉了下去。
落地时虽然他有本能地翻滚缓冲,浑身骨头还是被磕得生疼,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骨折已经是大幸。
呼呼燃烧的火焰映亮了石门前短发女孩手持复合弓帅气逼人的身影,她又搭了一只箭上弓,看也不看他:“快起来,别给我添乱!”
宁望顾不上疼,一骨碌爬起来,挣掉浑身黏糊糊的蛛丝,受伤的异形在身后发出愤怒的嘶叫,他回头一看,那团黑影已从天顶滑下,一束蛛丝“咻”地卷在他脚踝上,将他放倒在地。他被力大无穷的异形蜘蛛用蛛丝拖行过去,宁望奋力伸出手,抓到了那把掉落的银色猎刀,在被异形拉拽到近前的瞬间,抬手扬刀——
银刀刺断了异形的一侧螯肢,怪物惊痛,吱吱呀呀尖声咆哮,那声音刺耳得有如实质,就像一万条食人鱼啃咬着身体。宁望忍住噪音,一刀切断脚踝上的蛛丝,飞快地挣脱束缚,也顾不上形象了,手脚并用地躲到一根圆柱后。
那异形没有退却,似乎誓要杀他泄恨,宁望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去,见那异形就盘踞在头顶,虽然忌惮他手里的银刀不敢贸然接近,但也阻断了他跑过去和大部队汇合的可能。
“你没事吧?!”雷克思在那边喊,从大刺猬掉下来那一刻他就吓得魂不附体,这大殿起码有十米高,从三层楼的地方掉下来,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和异形搏斗,也不晓得该说这宁小哥狗屎运惊人,还是天赋异禀。
宁望回了声“我没事”,雷克思也看出异形的目标就是宁望,奈何援兵只有阿妙一个人,盗风没来,实在太气人了。他边借着还没熄灭的星星火光寻找着那把沙漠|之鹰,边朝身后道:“老子去把那把枪拿回来,顺便分散那怪物的注意力,这样宁望也能跑出来,你们在后面掩护我!”
阿妙分神左看右看:“哪里来的你们?你别吓我!”
雷克思回头一看,真的只有阿妙一个人,fox早不知所踪,异形一直在大殿前方和宁望死磕,肯定和fox的消失无关:“卧槽,那家伙竟然自己偷溜了!”
“那家伙是谁?”阿妙脸色有点白,她别的不怕,就怕鬼。
雷克思摇摇头,没工夫跟阿妙解释了,不过好在fox还是在地上给他们留了一把枪,一只打火机和一只手电在地上,情谊是假的,良心还是有的。
穹顶上那一点火花很快燃尽,异形更是早已潜伏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了。
雷克思瞅准了沙漠|之鹰的位置,朝阿妙使了个眼色,就冲了过去。
异形察觉到了雷克思的动向,它倒吊在天花板上,在柱子后的宁望和冲着沙漠|之鹰奔去的雷克思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解决掉最具威胁的人。
宁望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团黑影像只鬼魅一般沿着天顶朝雷克思游去,虽然八只脚有一只已经报废,身上还托着一具尸体的重量,但依然丝毫没有影响它惊人的高速。好在雷克思更快地往前一扑,将那把沙漠|之鹰抓在了手里。
杀器在手万事无忧!雷侦探大笑着转身,以仰躺的姿势冲着张牙舞爪落下来的异形就射。
这么近的距离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射偏的,宁望心想,但是却没听到大口径子弹出膛时震耳欲聋的枪声,取而代之是一声干巴巴的“咔哒”。
没子弹了?!
雷克思傻眼地看着异形近在眼前的口器,密密麻麻针刺一样的玩意儿满布在它嘴里,他心说完了,要交代了!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三瓣爪的银箭射中了异形的前肢。阿妙没有辜负雷克思要她掩护的期望,这只箭的后面带着长长的绳索,女孩使出全部力气拽住绳子,拖住异形,大喊:“跑——”
雷克思不敢拖延,爬起来就逃,奈何异形的力量太强,阿妙一个女孩子家哪里拽得住它,而这异形俨然也是豁出去了,任凭银箭插在腿上,竟也没有拔掉那只箭的意思,反而身体猛力一甩,绳子那头的阿妙被拽得蓦地腾空,来不及松手一下子跌撞到大殿前方的台阶上。
异形这才扒掉那只银箭,掉转方向,几乎在一瞬间就来到雷克思身前,雷克思用fox留下的那把枪连续朝异形射击,但是没有用,异形身体披着坚硬的骨甲,唯一暴露的八条节肢长足又似乎根本不畏惧这种普通的子弹,子弹很快就用光,异形张开口器咆哮着,竟用四条后足站立起来,两条前足上尖刀一样的钩子朝雷克思落下,直插入雷克思胸口。
宁望在同一时间扑来,银色猎刀一刀劈在异形的后腿上,他发现银对异形虽然会造成伤害,但是这种伤害似乎是有限的,而不像之前的治愈师一样银的力量会迅速蔓延全身,只要异形扒出银箭,伤口就不会扩散到身体其它地方,所以这一次他势必不能放手。
虽然也不知道要多久银才能传遍它全身,但是如果放手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只是这个时候雷克思和阿妙都已不省人事,他必须孤军奋战。
异形显然很痛苦,它狰狞尖叫着将足刀从雷克思体内抽出,宁望以趴伏的姿势抱在异形的后足上,稳稳地护住银刀,死不放手。
异形的另外两只节肢足抬起来,末端伸展出如镰刀般的钩子,凶狠地朝宁望的后背斩下,宁望感到钩子捅入后背,“刺啦”一声撕开肌肉,他咬牙忍着痛,看着银在异形的腿上烧出的焦痕慢慢扩散至异形的腹部,那层坚硬的骨甲开始变得滚烫,冒出烟来。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等银毒扩散到腿部,这家伙的腿就不能动了!
异形疯狂地挣扎着,它弯钩般的足刀不停地抽出又落下抽出又落下,宁望感到自己的血喷溅着落在头上脸上,也不知是不是他已经痛得丧失了知觉,那些血竟然是冷的。
坚硬的骨甲在银的侵袭下终于出现变化,仿佛融化了一般一块块塌陷下去,但异形却在此时做出了让宁望万万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它竟用自己的足刀斩断了那条插着刀的腿!
宁望猝不及防从断腿上掉下来,刚要爬起来,后背就是一阵牵筋动骨的剧痛,一股蛛丝朝爬不起来的他喷射而来,瞬间封住了他的口鼻,接着是他挣扎的手,然后是脚,饶是之前被这样缠住,他也很难挣脱,更何况如今他连先前十分之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蛛丝大股大股缠绕在他身上,很快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能感到有什么在交织的蛛丝间缓缓流动,他怔了一秒,才认出那是他的血。
那感觉就像被裹在一颗蛋里,血液如蛋清般在耳边汩汩流动,只是这颗蛋里的空气很快就要用光了。
宁望虚弱地呼吸着,似乎不管怎么用力肺里都吸不进氧气。
他还能怎么办呢……
“向我求救啊。”
那个声音又来了,云淡风轻般,透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蛊惑。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
“你知道你只要乖乖地睡一觉就好了,我很快就能帮你搞定这个噩梦,你清楚我无所不能。”
只要睡过去就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双手,轻柔地替他合上眼睛。
他很快陷入睡眠,果然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窒息了,只是这个睡眠很空洞,他以前都会做梦的,在美梦里梦见雪兔子和自己说话,在怪梦里梦见那间神秘的房间和神秘的东方青年,在噩梦里梦见自己拿着棒球棒打丧尸……
但这一次什么梦都没有,他感到自己越睡越沉,就像沉入海底。
海面的光线离他越来越远,他心中忽然升出一股恐惧,这么远的距离,他游不回去了!
他奋力朝上方伸出手,奋力游向海面,但是每游上一米,就会往下沉三米。他越来越惶恐,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无力,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冰冷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宁望睁开眼,雪兔子来到他面前,一头雪白微卷的头发在深蓝的海水中飘扬,红宝石的眼睛看着他:“你不能死。”
说着那只手上忽然生出力拔千钧的力量,宁望听见海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在雪兔子身后翻腾,就像摩西分开了大海。清爽的风拂面而来,带着摧枯拉朽般的狂暴,却让人清醒又酣畅。
他猛地张开眼,一瞬间回到了现实。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覆盖在他口鼻处的蛛丝被剥开了一个小洞,虽不足以让他逃出去,但他现在能呼吸了。不仅如此,连视力都好像好了许多,在黑暗中依然能看见异形的影子笼罩在他上方。它竟然还没有杀死自己,而是以一副仿佛很奇怪的样子盯着自己。
“其实我很佩服你,”他看着异形的影子,“身为怪物,一直蛰伏在黑暗中,现在却能走出来为自己而战。但是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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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外传来一声奋力挣扎的呐喊,有着雪白微卷头发的年轻人躺在病床上,在那一瞬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