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交给来人,要道谢时才发觉不是熟悉的邻里,“外面来的人?”
额前蒙尘头发下,像维彻姆工坊里作废玻璃珠样稍带浑浊的眼睛,警惕和微弱而可察的敌意如同矿物杂质凝固其中。
是对“外来人”身份的,尚小年龄还不够他掩饰这种排斥,赤裸裸地表现出来,远甚于在其他村落感受到的那种隐性排外态度。
趁他还没离开,克拉夫特试图用刚才的一份“功劳”换点消息,“你知道老戈里在哪么?有人告诉我能在这找到他。”
“你们找他干嘛?”男孩往后退拉开距离,似乎随时都会抱着桶跑开。
克拉夫特在身侧和左胸前摸索了一会,灵魂中的一半下意识地想从不存在的大口袋里掏出个小玩意来搞好关系,比如会闪闪亮的小筒子、能按出卡哒声音的笔杆。
然而空荡荡的口袋里只提供了一枚上次收钱时随手塞入的铜板,还有一张废纸片。
铜板被递出,“我们对村口那块石头上的画很感兴趣,可惜一点也看不懂。那位画画的老戈里,你知道他在哪吗?”
男孩拨开眼前蓬草般的头发,簌簌粉尘和灰白碎屑落下,眼睛眯起又张开,最终从铜板上挪开,没有接手,但皱起的眉头有所放松。
“我知道。”
“你知道?”克拉夫特收回铜板,翻折纸片,还好这张纸纤维还算坚韧,有所发挥余地。
“那是信使!”他像异界灵魂所知的大部分孩子被提问到烂熟于心内容一样,带着骄傲的味道回答了问题。
“真聪明。”克拉夫特拿出还以为他知道的会是老戈里位置,这个村子怎么看都不是有信使会来的地方,更没法理解画上哪部分能跟信使扯上关系。“你居然知道信使?”
“老戈里说信使是送东西的,从很远的地方送过来,也能把我爸爸送回来。”
“你的爸爸?”
克拉夫特手上动作一滞,差点撕破纸边,一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抢先一步问出。库普反常地在他交谈时插话,质问般的尾音不可置信地轻颤。
“对,他被那两个外乡人害得困在洞里几年了,老戈里说信使会把他带回来的。”
库普不说话了,似乎刚才的插话只是一时兴起。
纸片在指尖折叠成形,克拉夫特自然地接过话,笑着向男孩展示手法,成功地消除了这双眼睛里几分警惕,“那可太好了,他有说要多久吗?”
“我已经见到他了!”
“哦?在哪见到的?”
“洞里啊。”男孩理所当然地答道,惊讶于这个外乡人如此健忘,竟然还要问这种问题,“我不是说他困在洞里吗?”
“这样啊,不好意思,是我太笨了。”克拉夫特给手里成品捏出尖嘴,送到男孩手里,这次的小礼物没被拒绝,“给你的。”
“这是什么?”小手接过这件没见过的见面礼。
多亏了编书时翻的词典,居然找到了诺斯语对应词汇,“你可以叫他纸鹤,一种鸟。”
“没见过。”
“说实话我也没亲眼见过。总之,祝你爸爸……平安无事。”
克拉夫特向他告别,男孩举着小玩具远去,希望不会没到家就被桶里的水打湿了,“对了,你今天又见到老戈里吗?”
“没有!他以前都在这的。”背影拐入墙后,消失不见。
获得新玩具的笑声还未澹去,笑容已经僵死在刚送出纸鹤的人脸上,转身间板结成肃然的面容,“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信使。”
而库普,这位突然插话的扈从脸色从刚才起就不太好看,一如昨夜站在那幅岩画前,直面“熟悉”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