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在童年的快乐之乡之四

    　　奶奶的门前有一口堰塘，它是我和妹妹儿时的乐园。

    除了两个用来淘米、洗衣的埠头外，塘的四周全被楝树、榆树等乔木和枸杞、月季、茉莉等灌木包围得严严实实，好多枝条伸到了堰塘的中心。树丛中长满了密实的茅草。

    春末夏初的夜晚，躺在床上听布谷鸟和野鸡的叫声，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摇篮曲了。随手扒开草丛，可能会碰到一窝的野鸡蛋或野鸡雏。但我们从来不回侵扰鸡雏们，更不会把野鸡蛋拿回家吃掉。虽然那时还没有环保意识，可大人们说吃了野鸡蛋会长雀斑，我们也就深信不疑。

    夏秋之交，塘埂上有成群的白鹄栖息，他们一会儿伸长脖子“哩哩——哩哩——”地叫，这叫声和天空大雁的叫声相互应和，在空旷的原野传得很远很远；一会儿又展翅腾空，飞到瓦蓝瓦蓝的空中，欢快地盘旋，等飞累了就歇到塘埂上觅食。我们常常追着他们玩，它们也捉迷藏似的与我们嬉戏——我们追它们时它们就跑，我们停下来他们就伸长脖子冲我们叫，仿佛在说：“来呀来呀，看谁跑得快。”和白鹄玩累了，我们就坐在塘埂上，对着翱翔的大雁高喊：“雁——雁——，排个一字我看看——，”那雁群就真的摆成了一字；不一会我们又喊：“雁——雁——，摆个人字我看看——，”那雁群又很快排成了人字。

    到了冬天，塘水结冰了，我和妹妹会抓住塘边的枝条到冰上玩耍，常有踩塌了薄冰掉进冰窟窿打湿鞋袜、衣裤的时候，但这种时候，我们的笑声会比碎冰的声音更清脆，一时间，整个堰塘上空都是我们天真无邪的欢笑。

    每当奶奶派我们到堰塘里去淘米的时候，便是我们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我们只要把装米的竹箩用手端住悄悄的沉入水下一尺左右，不出五分钟，再快速把竹箩端出水面，米粒一颗不少，米上面却多了一层活蹦乱跳的小鱼。端回家去把鱼儿择出来，奶奶用大米面一裹，放上点盐、葱花、豆瓣，在放在锅里一煎，别提有多香了。碰到打雷下雨天，塘里的鱼虾会跳到埂上来，随时都可能捡到一条。没有鱼跳上来也不要紧，塘水上涨，水位高出周围的农田，只须在塘埂上挖个小口，再在口里放一个竹笱，笱口正对着堰塘，把笱子四周用泥巴糊严实，鱼儿会随着下流的水流进笱子中，而且再也不会跑出来（笱肚子里有倒挂须），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享受鲜香的豆瓣鲫鱼了。

    姑妈是抓鱼的高手，村旁有一条壕沟，只要沟里有流动的水，姑妈有抓鱼的兴致，他不用任何渔具，单凭一双手在水里来回摸索，半天工夫，准能抓回一碗鱼来；更绝的是，倘有黄鳝和水蛇在沟里，姑妈能很准确的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它们的“七寸”每当这时，我和妹妹就会站在沟边为姑妈鼓掌喝彩。

    爷爷喜欢到堰塘里撒网，为爷爷清理鱼网，摘下网眼里跳动的鱼儿，是我们和妹妹最乐意做的事。

    村头有个砖瓦厂，一个又一个“高耸入云”的柴禾堆（在我幼小的眼睛里柴禾堆真的很高很高）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去处。倔强的小妹有一回跟奶奶生气了，躲在柴禾堆里睡了一整夜，奶奶硬是没找着。那口烧制砖瓦的窑上自由生长着茂密的冬瓜藤和南瓜藤，我和妹妹偶尔会给奶奶抬回一个“大家伙，”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柴禾堆顶上，时常有受惊吓的母鸡去下蛋。有一回我爬到两米高的柴禾堆上去玩，意外的发现了21个鸡蛋，装了满满一葫芦瓢。在那样的年月，21个鸡蛋啊，那是怎样的惊喜呢，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是今天，堰塘已多年不结冰，反倒上面浮了一层不知名的厚厚的沫；塘底几乎被淤泥填满（看得出很多年没有清淤了），水深不足一米，浑浊不堪，发出阵阵恶臭，早已没有了鱼虾的影子；塘四周的树木荡然无存，至于白鹄和野鸡，新一代的孩子们只在长辈的故事中听过；那口大窑多年前就坍塌了（柴禾堆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上面不知是谁种上了小麦；壕沟已被填平，大概水都渗到地底下去了吧！

    啊，我童年的乐园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