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米粒

    　　暑假里，应女儿的要求，终于在一个下午，花了十元钱买回了一只雪白的小鼠摸样的金丝熊。

    初次相见是在一个大玻璃缸里，几只身上是雪白与米色交错的毛绒小球，你挤我我挤你的挨在一起，小摸小样，十分可爱。单个的金丝熊会象个孩子一样站立，举着两只粉红的前爪，粉红的小鼻尖上轻轻抖动着几根银亮的胡须，两只乌亮乌亮的黑豆眼象个婴儿一样纯净的望着你，令人一见就喜爱。

    女儿欢喜地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米粒，因为它是个白色点缀着米色的毛绒球，米粒，卖家叫金丝熊，学名叫仓鼠。

    一次，抓了一把带壳的瓜子足足有十五六粒，放在笼子里，一会再看，一个都不剩，米粒的脸颊却鼓起来，胖起来，原来它有这个本领，脸颊可以象粮仓一样将食物存储。再看米粒，它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就张开嘴，用前爪拨着脸颊，完好无缺的，一个不剩的吐出来，一会儿一小堆。

    给仓鼠米粒喂食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每当把食物靠近它的时，它会睁大一双乌亮的黑豆眼，站立起来趴在笼子上，无他的望着你，象个饥饿的小孩，当把食物递给它时，它会用两个前爪紧紧抱住，像拔河一样使劲地把食物往笼子里拉，直到把所有食物都拉进笼子以后，仓鼠米粒吃东西时也十分有趣，它用绯红几近透明的前爪捧着糖果，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啃，一幅贪婪无邪的小摸样。

    夏日的傍晚，日落黄昏后，时常带它在楼下的草坪里散散步，不大的草坪，对于米粒来说却仿佛是个大草原，它一时间不知所措，张望了半天，才开始试探性散步最后放开奔逐。

    真正到了夜里，才是米粒的活动时间，它会用尽脑力和体力要从大笼里钻出，或从奶箱破洞而出，去寻找它要过的夜生活。尽管它的夜生活也很简单，不过是自由自在的散散步，溜溜逛逛，亦或咬咬电线。在天亮以后，它总是累得想睡觉，躲在角落让人四处寻找。在角落里它总是很机灵，听见人的呼唤，看见花生米就会本能地一粒一粒捡着，直至被守侯在外的人一手拎起了它的背，它也就乖乖的四肢下垂任人拎着放进小笼。

    在小笼里的白天时光，是米粒睡大觉的时间。有时侧蜷睡，有时四脚朝天地酣然大睡，还时不时地磨磨两粒小黄牙。后来给了它一块柔软的布，它就拉扯了一番，造出了一个洞天，钻了进去蒙头大睡，如果那时再叫它两声，递一块桃皮或一个梨核，它就睡眼迷朦的嗅着出来大吃一会，再回去睡。睡的过程象个孩子，伸个大懒腰，打个大哈，就会露出了它及不温柔的一面——上下两枚鼠牙。

    女儿写一会作业，到阳台叫几声米粒，看它一会，就这么一个毛绒的小家伙。某年的暑假里，带来了一个月的欢娱，终于在一个黄昏，仓鼠米粒义无返顾的奔向了它想过的生活。只是一转眼，消失在夜幕的草丛中。那晚，路灯不亮，电筒没电，沿草边寻找了许久，不见其踪。

    养一只小动物，看到的是它的可爱，其实生命中原本负担不了别的生命的责任，来时欢喜享乐走时难别伤心。到了该走的时候就走吧，也许走失是最好的归宿。

    曾与米粒对视的小狗巴特，在米粒走失的一个月里也自己走失了。上楼下楼时，总也怀念那只总爱在楼梯口，对着熟人摇着尾巴对着生人大叫的黄耳朵的狗儿。主人收了狗的睡筐，省得睹物思旧。

    青家曾养过一只无比温顺可爱的白兔，在不大的阳台上吃着青菜晒着太阳。度过生命中最寂寞近禅的时光，它几乎没有见过一只同类。青家阳台上养过鸽子，小鸭等小动物，后迫于卫生而终成美食。我戏说青家阳台上有了许多亡灵。青婉笑答曰：那鸡市上的亡灵该挤也挤不下了。

    那段时光是女儿学会牵挂的时光，也是米粒极其幸福的时光。它吃到了一般小鼠吃不到的美食：瓜子西瓜花生玉米梨桃蛋糕牛奶。女儿吃时总为它留下一星半点。一星半点对于一只小鼠就已足够。自它走失，我不用再为它的饮食卫生费心，也不再用为它过得好不好，舒服不舒服而分心，云淡风轻。只是那晚，千寻万觅空笼而归，女儿的眼泪如飞，伤心悲恸。我安慰她说，米粒去过它想过的生活了，寻找它的爸爸妈妈。女儿不再相信。她哭着说，不，它会饿死，渴死，会被人捉走，会被狗吃掉。这是寻找米粒前，我对女儿说的寻找米粒的几点必要性，女儿记在心里了。我对女儿说，等到明年暑假里，我们再养一只米粒吧。女儿伤心地说，养的不会再是米粒。是仓鼠。

    现实的真实让孩子难以相信童话，别离总很无奈。用一个可爱的生命向孩子说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一生命与人的缘，总是一程一程的，陪过一段而已。多年以前我也曾看不开想不开方不下，生命的分别。多年以后，总可以对来去淡然了，也许是成熟，也许是因为忙碌，但在一生中能有生命一段同行走过。也许童年不再单调，成人不再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