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心头忽然感觉一阵麻木般的冰冷,急忙起身到厕所去看个究竟,女儿没在厕所里。寺院的人似乎都还没有起床,天空透出朦胧的蓝色。
这时,从远处的厨房传来声音,夫人连忙走过去,早起的女佣一见是夫人,慌不迭跪下来。
“看见聪子了吗?”夫人问。
女佣诚惶诚恐地一味摇头,不肯相告真情。
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正要穿过走廊时,碰见已经起床的二老。夫人把情况告诉她,二老大吃一惊,带她寻找。
从走廊尽头的大殿透出些蜡烛摇曳的微光。不会有人这么早起来念经。只见佛前点燃两根花车图案的蜡烛,聪子端坐在佛龛前面。夫人从背后看上去,聪子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她自己已经把头发剪掉。剪下来的头发供在经桌上,聪子手持佛珠,正在一心一意地祈祷。
“你怎么削发了呀?”夫人一把抱住女儿的身子。
聪子这才转过头看着母亲,说:
“妈,我没有别的法子。”
聪子的眼珠里摇曳着蜡烛小小的火焰,眼白却映照着拂晓的曙光。夫人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的眼睛放射出这么可怕的亮光。聪子手里的水晶佛珠也和她的眼睛一样,每一粒都闪烁着白光,这每一粒都表示着在意志的极限上丧失意志的佛珠一齐耀动着曙光。
二老急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一老,自己的任务完成后便退下,于是,一老陪着绫仓母女来到住持尼的寝室,在拉门外面说道:
“师傅,您起床了吗?
“嗯。”“打扰您一下。”
一老拉开拉门,只见住持尼端坐在被子上。伯爵夫人吞吞吐吐地说:
“是这样的,聪子刚才在大殿里,自己削发了”
住持尼的目光注视着拉门外的聪子,对她面目全非的容貌毫无惊愕的表示。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略停片刻,住持尼似乎想到什么,说道:这里面恐怕有种种隐衷,你们都退下去,就聪子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和她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伯爵夫人最好也请回避一下。
于是,夫人和一老都退出来,就聪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在住持尼和聪子谈话的时候,一老照顾伯爵夫人,但夫人连早餐都没动。一老虽然体会夫人苦恼忧愁的心情,却不知道怎么办才能使她的心情稍微宽松一些。过了很长时间,才听见住持尼呼唤。住持尼当着聪子的面,告诉夫人说,聪子遁入空门之意已决,月修寺拟收其为弟子。事出意外,夫人听后,不禁茫然失措。
夫人刚才一直绞尽脑汁,思付有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看来聪子无疑决心已定,但如果借助伯爵和侯爵的力量,说服聪子,或许她还能回心转意。那样的话,头发恢复原样大概需要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只要阻止她把头发全部剃光的念头,就可以谎称聪子旅途染疾,需要静养,推迟纳彩的时间。夫人听了住持尼的一番话以后,不仅没有减弱这个想法,反而更加强烈地准备这样实行。一般地说,进入佛门以后,先修行一年,再举行剃度仪式。所以,一切都看聪子的头发长势如何而定。如果聪子早日翻然悔悟夫人突然冒出一个奇思妙想:要是戴上一个精致的假发,也许可以在纳彩仪式上蒙混过关哩。
夫人立刻决定,先把聪子留在寺院里,自己赶回东京,商量对策。于是对住持尼说:
“虽然您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在旅途上,事出突然,同时这件事也牵连到洞院宫家,所以我打算立即回东京,和伯爵商量以后再来。在这期间,聪子就拜托您照顾。”
聪子对母亲的这一番话无动于衷,夫人此时也甚至不愿意和女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