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宋江沉吟半晌,夹还是用老法子来答道:“贤弟放心。愚兄不是那不忠不义的人,现今大众心情,也测摸得一二。前番段景住到北边去,十天前乐和下山,都是愚兄叮嘱,为一众兄弟们谋个出路。”宋江说着,将身子伏到枕边,附耳低言,又说好几句。花荣一声长叹,转面向壁更不开口。夹其情可想宋江走出来,找吴用说了一遍,道:“我看花兄弟,竟和卢员外当日差不多,不一定是为秦明的事呕气的。军师你会劝人,且设法宽解他一番,看是如何?”吴用冷笑眉鬼头鬼脑又冷笑了道:“不必了。你看他如此这般的病和心事,还得好吗?我们只赶紧干我们事罢!”
正说着,外边传进报机密的喽罗来。这喽罗先时跟段景住们到北边去。那喽罗道:“段头领、皇甫头领,大家已在北边从海道动身,奉命抄旱路,单身先来报信,大约海道进口,换内河小船后,走得慢些,也无过五七日后就到。”说着.怀中探出段景住的信来,宋江和吴用看过备细,收了信,夹着眼问喽罗:“公孙先生有消息没有?”喽罗道:“听段头领说,在蓟州城内外,着实去寻几遍,并无踪迹。后来还是在燕山遇见一个卖柴的,是公孙先生山中旧邻居,他道:‘在兵乱未起之前,罗真人已转到口外雾灵山参同道院,许多徒弟都带家眷同去。公孙先生同母亲,都在其内。’据真人说:‘十年以内,都是劫期,夹真象道家口吻,不知从哪个神坛处学来万万不可下山,怕山下有人来寻。’真人已作起十里雾来,将山罩定。公孙先生临去曾经说过,去后南边倘有人来,叫他千万不要入山,免得真人不欢喜。夹又怕人来,可见雾并不能罩住因此大家都不便去探访。”夹可惜李逵宋江知道北边使者已在路途,心中顿然开朗。吴用劝宋江暂且不必泄漏,待得临时仓促宣布出来,好教大家格外惊喜。眉心中不必太乐,紧防不乐在后。夹军师也防变局宋江问起一切细情,喽罗却不甚清白,只知皇甫端因相马的遭际,在金帮已经实授驾部郎中,非常荣显。吴用吩咐喽罗,此事在别人面前不许提起,违令者斩。眉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吴用大有此神情又道:“这回路中很吃辛苦,先就库中提白银五十两、素缎一匹作为犒赏。”夹一赏一罚,以塞其口,军师自为缜密,以后只消金钟罩一着,岂知仍罩不住
果然出了五天,大家正分班列坐忠义堂上。段景住一骑先到山下,进了忠义堂,昂着头,挺着胸,开口叫:“公明哥哥!夹得意如此天使已到,眉何来天使?就在三十里外,顷刻进泊,大家作速冠带,整队下山恭迎。”夹他也做发令的口气众人正待动问缘由,宋江早立起身来宣布道:“诸位兄弟,小可宋江,一介匹夫,待罪山泊,原无别事,只为官家自从宣和以来,所信的是奸邪,所行的是苛政,年年岁岁不是兵戈劳役,便是苛敛重征,弄得百姓无处安身,豪杰不胜冤愤,所以禀承晁天王遗意,揭‘替天行道’旗帜。只要困苦的百姓有处诉冤,不平的豪杰有处托足,便算区区努力报效国家的了。眉投降外国,还有什么报效国家可言!许多年来,我们大家立意,一不是贪财,二不是造反,得了地不占,破了城不取,这是大家兄弟们晓得的。可是直到今日,朝廷仍没有招安的消息。似宋江的庸庸碌碌,原不算什么,诸位兄弟抱奇材异能,坐看年富力强的时候流水般过去,岂不可惜!宋江想:如此终非了局,只得从没法中想出法子。久闻大金眉“大金”二字说出口.面上有无限光荣王子有包举天下的雄心,胜契丹以来,广行招贤纳士。江想:这也未尝不是建功立业之处。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诸位兄弟要成就功名,这是干载一时机会。恰好上次段头领往北方去,听得大金王子悬赏追寻那匹照夜玉狮子坐骑,劝宋江趁这机会将去进献,果然大金王子非常之喜。同去的皇甫头领,竟因此眉“竟因此”三字想皇甫端有意想不到之乐授职驾部郎中。趁便提起我们山寨里各位英雄,王子十分羡慕,禀明老皇帝,降旨招安。我们忠义堂上同人,顶高的授职节度使,最低也有散职指挥。所有诰身,俱已填好。只今接洽完备,将来大金进了中原,我们便是首功。这回全亏段头领和皇甫头领的能言善说,把大金王子说动,是我们大家都要感谢的。”
说到这里,忽然东边座上一位头领霍地立起身来。众人一看,正是大刀关胜。关胜从容走向段景住面前道:“小弟还不曾知道这件事,原来全是你大哥的偏劳。我们大家要感谢,都是感谢你大哥。”段景住连连口称不敢,道:“我们这次,北上共计三人,石勇大哥过沧州被柴大官人留住,不曾得去。皇甫大哥因为大金皇帝器重,授了官职。这回和大金国钦差随后就到,他也算大金国钦差的随员。小弟是因人成事,何足挂齿!”眉何足挂齿,是自谦乎?抑自矜也?忽地关胜大喝一声:“卖国贼!”刀已出鞘。段景住刚退得一步,宝刀已横腰削来,拍达一声,早成两段,下半截身子倒在忠义堂上,上半截身子被刀口一撇,直撩到庭心里去,眉自来卖国贼多矣,安得关胜化作百千亿万身而诛之。夹一段变为两段,绝倒心肝血肉,流得满地。关胜收住刀,夹青龙刀只斩金毛犬,可惜朗朗地对众人道:“我们梁山泊上旗号是‘忠义’二字,须容不得石敬瑭、毛延寿一流人物。今后大家监察着,倘有此事,被我等发现者,以此为例。”夹陈泰对司马昭的话,只有其上,更无其次关胜说一句,许多头领齐叫一声:“好!”一直叫得说完,早见关胜走到宋江面前深深一躬道:“公明哥哥,对不住,对不住,只缘此事发觉得太晏了,不及进谏,先行断决。为忠义上面,哥哥莫怪!”宋江身边,也有几位心腹头领,各各按住兵器,见叫好的人多,连鲁达、武松、朱仝、雷横等,都在拍掌,眉他们同音叫好,宋江、吴用心中要喊:“不好了,不好了!”便不敢轻动。宋江无言可说,看吴用军师.已不知何时先行走开。
当下昏天黑地退出忠义堂,一人独坐。过半天,心里稍为清醒,才见吴用来到。宋江叹口气道:“连军师也避开,众叛亲离,我真要做王伦了!”吴用知他气急之下,且不发言,定一定,对宋江道:“公明哥哥,山上刚才情形,你是眼见;山下情形,你可知道如何呢?”宋江恍然大悟道:“呵呀!倘若他们把番使干了,夹此刻也称他是番使,不是钦差连所有诰身一齐夺去,献上官家,倒给他们大大一个进身机会,我们格外不堪设想。军师,你说这话,莫非已有布置?”吴用道:“布置迟,来得及吗?我看见关胜立起身来,走向段景住面前,我就知道不是好事,赶忙抽个空,转到外面,吩咐喽罗速速迎上去,告知皇甫端,快和番使回转头逃命,事体变卦,一慢便死,不要犹疑。此刻好在已去四五十里,不必顾虑。”宋江叹口气道:“我今日受辱,比上回扈三娘捧出李逵的头来便进一层,我这第一把交椅,真真坐不下去了,另推一人何如?”吴用笑道:“你推哪个?”宋江道:“论地位自然是卢员外。”吴用点头道:“不错,不错!只是你知道卢员外的心么?这地位今朝让人,明朝你便低头受人支配;再者,人家倘若拿你做进身的礼物,你待如何?”宋江道:“军师看怎样设法?”吴用道:“据我看来,宁静为是,眉宁静为是,倒是不错且慢慢等乐和那边消息。好在他已经进了鸿喜堂班子,我第一个锦囊已有效力,不久总可在老奸身边,谋个机会。如若运气再好些,论不定还巴结上道君皇帝。而且如今朝廷上只去掉一个高俅,象童贯、王黼一班,搭上王仔昔、林灵素,这些杂色人等,随便都好恭维一个,那时我亲身再去走一遭。若不得官家招安的旨意,不得保全这支人马,不得仍用你我去做统领,我赌个誓,不叫吴加亮了。”宋江道:“如此又只好再为忍耐一次,但是更有一两次来时,真是天亡我也!”果然不过几天,喽罗捧上一封信来。宋江见封面上果是乐和从汴梁京城寄来的,不觉大喜。眉宋江又觉大喜了,且慢究竟书上写的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段景住被斩,梁山泊只九十五人矣。花荣自是实心实意为宋江者,到此也知懊悔,只宋江仍是冥顽不灵耳,然亦已寒心矣。吴用预备和得手时,进京谋干,是赚宋江的先声,其心之不良,尤甚于宋江也。
宋江、吴用,好几回商量过来,商量过去,都是说段景住北边消息,到此却以一刀了之,爽辣已极,而宋江、吴用又转向乐和,盖至死不悟也。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