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告别,总是不告而别的。
在初夏尚未来临之际,黄彦山不来上课了。
莫柳欣习惯了每天走进教室的时候看一眼最后一排他的位置,连续五天没有看见座位上的人,她从最初的不解慌张到后来的难过沉默,只是每天来和走的时候还是会看他座位一眼。好像他会突然出现,大汗淋漓的抱着篮球跟她说“别生气啊,刚才去球场了。”
班里的气氛也是诡异的,有几个同学问莫柳欣黄彦山去哪儿了,得到她“不知道”的答复后都不再提这个人,于是这个人间蒸发一样的男生成了大家都不愿说起的话题。
就连孟英和李林琛都不知道黄彦山干嘛去了。
最后还是班长忍不住问了老夏,班长是上课前两分钟问的,班里的人差不多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侧耳听着,老夏扫了一眼莫柳欣的方向,最后对着班长说的,只是那声音跟讲课差不多,“去b市学习去了,他要出国。”
哦,在b市。
莫柳欣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跟自己说,就算是封闭学习,走之前发个短信总可以吧。
可黄彦山确实是连发个短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父母送走了。高一的时候,家里就商量好了让他去美国读大学,他也是同意的,也很认真的学了英语,只是后来喜欢了莫柳欣以后,他问她想没想过出国,她说家里人不想她那么小就出去,可能以后大学毕业了会考虑。于是黄彦山就跟家里变了主意,想在国内上大学。
父母之前以为他只是孩子心性,压力大什么的想一出是一出,可是后来从老师那里知道他可能在和班里一个女生谈恋爱,一下子就联系到一起去了。
因为家里一直很顺着这个儿子,使得黄彦山错误的估计了他爸妈,尤其是他妈妈对早恋这件事的惶恐。黄爸黄妈在周五小歇假那天直接开车从学校接了他送到机场,手机因为上次被没收之后他没再带在身边,都是放在家里的。
黄彦山到机场的时候愣住了,问这是干嘛,黄爸只是叹了口气,黄妈则态度坚硬的告诉他要送他去b市参加学习班,她亲自送他去。
机场大厅内,他听完父母的所有安排后,抿着唇就要往回走,被黄妈一把拉住胳膊不许他动。黄妈这几天的情绪似乎也到了一个临界点,她有些崩溃的哭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是要害你么?出国这事不是早就说好的么?就为了谈那么个恋爱,连前途都不要了么?”
黄彦山看见旁边有路人看过来,不想和他妈闹,低声带她去人少的座位上坐着,“妈你别这样,谁说一定要出国才有前途的?我在国内读书一样有出息啊,等大学毕业了我再去也可以啊。”
“那怎么能一样?谁知道过几年是什么情况?谁知道以后的研究生留学生还值不值钱?这两年家里为这事操了多少心花了多少钱了?你每年那么多钱报的班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舅舅帮忙跑了那么多腿看学校查流程,欠下的情不用还?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黄妈越说越伤心,好像黄彦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黄彦山低头看着只到他肩膀高的黄妈,近距离看才发现她一直保养的很好的皮肤其实有很多细纹了,她这样不顾形象的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哪个儿子看见自己妈妈哭的时候还能狠心任性。
他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却不忍心再说话刺激他妈了。只好跟着黄妈上了飞机,这航班安排的一差不差的,刚落地就坐上了大巴去培训学校报道。那学校是全日制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的,从衣服到生活用品都是交费用学校统一的,黄妈把学杂费交了,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小山,妈妈已经四十三了,你别再让我担心了行么?”
黄彦山目送着黄妈赶火车回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学校封闭的特别彻底,电话都要一周排队打一次的,终于捱完第一周,他迫不及待的打莫柳欣的电话,结果她关机了。他不甘心的打了四五遍,都是关机,大概是上学没带。他有些失落,然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电话是黄爸接的,他原以为黄爸说他“眼光不错”是默认了他的感情,可这通电话又让他纠结了很久。
黄爸说,“你出国这件事,你妈妈很坚持,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想别的念头了。至于那个女孩子,她是很好,正因为她很好,你更不应该耽误她,不管是这半年你要参加培训班还是以后你出国了,你们的感情都会分散她的学习精力,你要真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不如就这么断了吧,真有缘分,最后总会在一起的。”
黄爸最后的那一句安慰说的跟没有差不多,黄彦山一方面觉得他爸说的有道理,一方面又不想就这么和莫柳欣分开,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最多就是没人的时候拉拉小手,她那样单纯美好的一个人,他连偶尔抱着她都有些不安——他们在老夏面前保证过上学期间不会谈恋爱的。
不谈恋爱和分开,这是两回事。
黄彦山躺在八人间的硬板床上,听着对面上铺的那哥们儿说梦话都是在背作文,翻了个身叹气,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
他正想着的那个人,也在哀声叹气。
莫柳欣放学回来看见手机的来电提醒短信,看到那个座机号码是b市的区号,想也没想就拨回去了,她心跳如擂,可却只能听见“嘟嘟嘟”无人接听的声音。
那天以后,她再也不把手机放在家里了,每天开着静音放在课本下边挡着,直到一周后的下午,手机盖上的提示灯红绿黄的闪个不停。莫柳欣悄悄把手机放进兜里,打了个报告说要去上厕所。她几乎是抖着手在厕所里接起了已经停过一次又亮起来第二轮的电话,那边人一个“喂?”字,她这飘了两周的心才算落地。
她满腹委屈,“你在哪儿啊?”
黄彦山看着窗外远处墙上为了防止学员翻墙偷跑出去玩的铁网,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呢。”
莫柳欣本来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可那天话变得格外多,几乎把班里所有的趣事都说了一遍,她问他,“你那个班要学到什么时候啊?”
后边已经有人在催了,他只好加快速度跟她说,“这个班要三个月,然后我得去s市参加一个考试,估计一直到暑假结束,等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
“那么久啊……”她还没来的及抱怨,听见他安抚她,“你自己好好听课好好吃饭哈,我下周再给你打!好了到时间了,先不说了。”
电话被仓促的挂断,莫柳欣听见下课铃响起来,她推开厕所的门,看见徐玥正站在洗手池前,她一脸的同情,“听见一点儿。”
莫柳欣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徐玥,脸在她有些肉的背上蹭了蹭,“我好着呢。”
或许是逐渐加快的学习进度让莫柳欣感觉不到孤独,或许是越来越难的考试让莫柳欣没那么多精力去想他,也或许是每周那十分钟的电话和新学期他就会回来的承诺让莫柳欣有了盼头,他不在的那三个月,她除了上下课从后门他那个位置走的时候会有些想他,其他时间都和以前无异。
只是在他去s市前最后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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