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降生时已经临近午夜。
晌午时,她就感到了越来越密集的阵痛。很艰辛,可是却比第一次时减缓了些许的痛楚。
但她的呼吸、使力依然有些生涩,紧绷的神弦在听见孩子的啼哭时才终于放下。
好小。暖榻上并排着两个睡得极为香甜的奶娃。轻轻抚触稚嫩的脸颊,心中盈出浓浓的暖意,他们还在,没有不见,没有离开。
但是那个未知的历史命运,还是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产后,她睡的极少,把孩子小心护在身旁,几近偏执。
很累,撑的很苦,但是为人母的喜悦和强烈的护子之心还是让她一直坚持着。虽然,她知道,若是真的有人有意要做些什么,她根本无法抵挡。
宫中的一切都很寂静,也似乎一切未变。
她的处境并没有因着皇子,公主的降生而有任何的改变,紫宸宫依然是一座冷宫,真宗也始终未踏进一步,反而她生产的事宜,以及产后的休养都是皇后一手安排的,甚至在她生下孩子时还来慰问了几句。
她不知道皇后存着何种心思,是真心不会与她争子,还是笑里藏刀。
莫名地,总能闻见风声鹤唳的味道。
夜很深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侧卧在床的她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和不安。她明明已经早就秉退了所有人。
是安宁。
“我不是说了吗我这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轻舒口气,她还记得她生产时,安宁焦惶的眼神,那是种担心吧。
安宁上前,却欲言又止。
“你不后悔把自己弄到如此的境地吗?”良久,她一怔,不曾想到这么久来安宁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后悔吗。
她微扯嘴角,一手把自己打入冷宫,的确有些可笑,但是她并不后悔。
“不后悔,这样,我觉得心安。”不用亏欠,不用纠缠,这样,让她安心。
“为了铜雀楼?”安宁的声音又一丝的颤抖。
“不只。你相信我,我的确假装失忆过,但是那些姐妹情谊,我没忘记过,真的。”她说的真切,不容人有丝毫的质疑。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失忆留在那个皇帝身边,那日你见我之后为什么不曾相认?”
“假装失忆是因为万念俱灰,想要遗忘一切,留在他身边是因为想要报恩,他曾经把我在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不认你,是因为怕给你带来什么危险,我查过你进宫时的处境,不想再让你受到什么伤害。”
“你说的,是真的?”虽然安宁的声音里依然有些许的不确定,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安宁开始相信她。
“真的。若是我知道我的离去让铜雀楼遭到那么大的不幸,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离开的,请你相信我。”眼睛微润,现在回想,曾经在铜雀楼的那些日子,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最单纯无拘的时光,姐妹之间彼此真心相待,没有背叛,也没有伤害。
“小小姐。”安宁哽咽,她落泪。小姐,终于,安宁又愿意唤她一声“小姐”了。
“对不起,对不起。”姐妹相拥,她泣声说道。
许久,她们抱在一起放声而泣,直到吵醒了床畔的男婴。
抹乾眼泪,她抱起孩子,轻声哄逗,不一会儿,孩子便又睡着了。
“小姐,这孩子眉宇宽朗,必是大富大贵的命。”
“是吗,我只想他能一生平安。”她温笑。
“小姐,你想离开这里吗?”安宁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眸中有坚决,也有一丝暗伤。
她望着她,先是微讶,然后敛下眼睑。“想啊,做梦都在想,和孩子逃到一个再也没有伤害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是”
“小姐只要愿意离开就好。”安宁笑中带泪,心意终决。
******
桌上摊着的是一封萧太后亲笔密函。
这是第三封。
他逾期未归太久,甚至已经是抗旨不遵,闯下弥天大祸。
辽廷内外盛传他投敌叛国,滞留宋境,乐不思蜀。对一个契丹人而言,这算大辱,更是大罪。
借酒消愁。曾经那是他唾弃的懦夫行径。
可是这些日子,他整日流连汴京的酒肆之中,喝的烂醉如泥,甚至到处滋事,成为宋廷重臣之间的笑柄,丢了南院大王的尊誉,失了大辽的颜面。
他早已是个罪人,早已不配成为统领辽国兵权,尽心辅佐君主的辽国南院大王。
荒唐,狼狈,可是他就是痛苦的难以自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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