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事件后,方碧玉成了公众人物。亲眼目睹了打架过程的人,在向别人转述时,都毫不吝啬地添油加醋,把方碧玉几乎描绘成了侠女十三妹。
那两巴掌两脚实在是太漂亮太过瘾了。两巴掌名曰“反正锅贴”两脚名叫“鸳鸯脚”又叫“二踢脚”方碧玉的爹曾用“鸳鸯脚’踢翻一条恶狗,她却踢翻一个高大凶猛的男人。
方碧玉被全厂注目,无论在饭堂里排队打饭还是在井台上洗脸刷牙,大家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英雄本色再也掩饰不住,她也不再掩饰。她恢复了与我一起打药时的风采。她昂首挺胸。她扬眉吐气。她全身上下好像重新装满了弹簧。
几天后,厂里召开全厂工人大会,正式工、临时工统统参加。露天会场,在打包车间的水银灯下。打包车间是个二层楼,水银灯安装在楼顶上。那是我看到的最亮最高的一盏灯。光亮普照全厂,波及到农民的庄稼地。光是浅蓝色的,照得人脸靛青。几百人聚在灯下,如同一群活鬼。
支部书记先念了一篇人民日报社论,内容是关于批水浒反对投降派的。接下来厂长训话,他首先批评有人在棉花垛旁大小便,又批评有人用皮棉擦血。厂长说这事与男工没关系是女工干的。女工都垂着头不说话。公社党委书记的女儿“电流”大声说:
“与我们干部女儿没关系,我们有专用器材抢险救灾。”
众人龇牙咧嘴怪笑。
“防洪排涝!”一个男工说。
“电流”说:“是农村来的女工干的,让我们跟着受牵连。”
方碧玉站起来,冷冷地说:
“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是哪个农村来的女工干的?休要一网打尽满河鱼。另外厂长说的也不对,男工碰破皮肉、走火流鼻血不也能用皮棉擦吗?”
厂长怒冲冲地说:“方碧玉,我正要说你,你自己先跳出来了!你殴打棉农,破坏工农联盟,破坏治安,目无领导,厂里决定开除你!你明日找会计算算帐,卷铺盖回家吃你娘做的吧。你武功很好,但我这里不是瓦岗寨!”
临时工们吓坏了,不敢吭气。正式工也他妈的不放一个屁。几个大蛾子死劲碰水银灯的罩子。这时更像一群鬼,我们,在一座庙里。
几十年后我想我当时应该跳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拍着胸膛说:
“这事不怨方碧玉,怨我,要开除就开除我吧。”
但我没有这样做。实际上我永远是个懦夫,永远是个患得患失的小人。
方碧玉站起来,平静地说:
“我可以卷铺盖回家,但要把事情说清楚。厂长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轻信一面之辞。说到底俺是个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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