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星球上现有已知,且唯一一个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的族群,很多学说也将其作为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关键性标志。
不论这些学说的正确性与否,单只工具这一项上,确实可以体现出一些人类独有的特点。
从普遍性的意义上来说,人类工具的发展趋势,是从粗糙到精细、从简单到复杂、从拙劣到优秀、从经验到理论的不断上升的过程。
仅以武器而言,从原始的石头套索,到铁剑钢刀,再到火枪大炮,还有终极的核子武器,人们的武器观从冷兵器时代的“锋利”转向了热兵器时代的“杀伤”最后,却达到了一种尴尬的“制衡”
各世代的武器大家有灵于地下,想必也是哭笑不得吧。
不管怎么说,当核武器出世之后,人们对武器“杀伤力”的要求已不再苛刻,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精确控制”方面来。
当他们遭遇到了“不可控制之物”才开始想“可以控制之法”人类永远都是这么后知后觉。
而在黑暗世界漫长的历史中,普遍掌握着超自然力量的人们,却比普通人多了一层认识。
从某方面来说,黑暗世界的成员,是最古板的家伙。
他们坚信只有冷兵器才能最充分地发挥出个人的实力,近代以来,飞速发展的热武器,只是阻碍他们修为进步的绊脚石罢了。
随着现代科技的爆炸性冲击,这种“古老”的论调正在受到挑战。
特别是近几十年间,现代制作工艺水平突飞猛进,黑暗世界的大部分“新新人类”都在使用科技含量极高的“辅助工具”尤其是施展咒法所需要的“零件”
现代的机器精微作业,对传统手工艺的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然而,当代科技产物仍然无法侵入黑暗世界更深层次的领域。
全球三百万黑暗世界成员,在各自得意的武器上面,仍是以冷兵器为首选,这已不单是一个习惯问题,而是人们对千万年以来,沿承至今的文明的信任。
同时,也是对自己实力的信任。
从另一个方面说,冷兵器时代的某些作品,也未必会逊色于热武器的威力。即使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比如,七神兵。
已过中秋,夜里的风带着数分透骨寒气,走在冷寂的街道上,打着转儿的落叶在秋风中飘落,贴着地面,翻滚了十多下,终于抵在人行道的边沿,瑟瑟发抖。
深红的颜色,让人看了好生不快!
一脚踩下,随着鞋底与地面的磨擦,薄脆的叶子便已粉身碎骨,黯红色的碎末在寒风中呻吟,随即不见踪迹。
“吱呀!”
刻意施力的后果,便是让磨擦声响彻整条长街,还折回缕缕余音。
仅有的几盏路灯放射出昏暗的光线,扫在长街之上,昏黄的灯光,为这无人的街道涂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宛如鬼域。
已是午夜时分,城市各区一片一片地黯淡下去,各大酒店、商场、娱乐区都打出了停止营业的牌子,为这噩梦般的一天,画上了句号。
如果你在一年前的同一时间,来到过这里,那么,你一定会为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景而震惊。
一面,是熙熙攘攘,高歌笑闹的繁华;一面,是冷寂凄清,呜咽悲鸣的残落。
曾几何时,这极天洋上的明珠城市,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发出一声慨叹,脚尖用力,我驾着寒风,消失在黑暗中。
下一刻,我走进了江老爸的大宅子,在此地留守的中皇集团精英纷纷向我行礼,我却实在没有心情理会,板着脸走进屋里。
屋中早就有容可为等在那里,见我回来,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终于显出一点笑容。
而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急步上前,低喝道:“雅兰怎么样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容可为在发抖,他的嗓子里甚至带着哭腔:“刚刚又昏过去了,到现在为止,心脏已经停跳七次了,孙前辈在一边守着,渡厄金针只能吊住性命,根本没法化解匕首上的诅咒”
他话还没说完,我一把将他推开,大步向楼上冲去。
刚踏上第二层的地板,十几道目光已经齐刷刷地射了过来,看到是我,几人的眼中同时迸发出惊喜。
“好,终于赶来了!”
苏伯父失态地跳起,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就要往雅兰的房间里冲。
一边的容老爷子一声低喝,将我们两人拦了下来:“干什么!你也糊涂了吗?真宇刚回来,气还没喘一口,怎么去使用最耗真元的‘回天九针’?现在孙先生在里面,雅兰暂无性命之忧,趁此机会,让真宇回气才是正理!”
说着,他严厉的眼神直刺过来,用命令的语气道:“马上调息,要调整到最佳状态!”
我摆了摆手,用清澈的眼神回敬:“容爷爷你放心,来此之前,我已经调整过了,事关雅兰生死,我不会等闲待之!”
言罢,我撇开苏伯父的手,打开房门,正想推门而入,忽又觉得不对,回头奇道:“江伯父呢?”
“被打昏了,在隔壁休息。”
苏伯父开始恢复冷静,点点头,让我不要担心。
“呃,也好!”我苦苦一笑,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江雅兰躺在床上,不时地发出呻吟之声,整个房间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出一大截。
苏怡和纤纤在为孙教授打下手。
她们的注意力是如此集中,竟没有发觉我进来。
孙教授更不用说,这位炎黄医术第一的神医,此时已是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只有一只下针的手,还保持着可贵的稳定。
他手指间闪动的金光令我屏息。
渡厄金针配合“五行环针术”竟然也不能压抑住“滴血匕”的诅咒吗?那么,我的“回天九针”又能有多少效果?
屏住呼吸移到床前,目光扫过了雅兰的脸。
皮肤赤红、汗流不止、瞳孔放大、神志不清,如果再进一步细看,她流出的汗液竟呈淡红色,浸在床单上,颜色加深,更使人触目惊心。
床前忙碌的三人终于发现了我的到来,孙教授和苏怡且不必说,纤纤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宇哥!”
我扫头制止她说话,太息一气在体内略一流转,指尖已凝成一束如有实质的气针。
孙教授只看了我一眼,便将头埋下,继续下针,而同时又略移开位置,方便我的加入。
离得近了,江雅兰的情况我看得更清楚。
她现在只穿一身单衣,四肢裸露在外,小腹上的衣物也被掀开,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仅以目测,伤口长不过一指,深不过三分,只是刚刚撕裂的肌肉层,内脏是否受创尚在两可之间。
这样的伤势,放在平日,大概几次呼吸的时间,便会在“极限阶”超强的自愈力面前痊愈如初。可如今,微向两侧绽开的皮肉,没有一点儿想要合拢的迹象。
伤口处赤红如血,鲜艳欲滴,猛一看去,好像一触之下,便要溅出鲜血似的,而在伤口之上,似乎还有一缕薄薄的烟气流动。
正因为有此烟气束缚,滴血匕的诅咒才被压制住大半。
这是白石的手笔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移开目光,把注意力放在了孙教授的手上。
我们两人对彼此的手法都颇为熟悉,不必多言,仅看下针的穴位,便知详情。看得出来,他正处在一处关口之上。
他现在的苦恼并不仅仅是滴血匕上的诅咒,实际上,真正让他头疼的,还是在诅咒的影响下,江雅兰体内暴乱的真气。
“修罗暗炎”霸道无双,如果没有意识的牵引,让它在体内发起疯来,就算江雅兰是它的主人,也难逃焚经断脉的结局。
孙教授是炎黄医家的代表人物,即使不事武力,长年养气调息之下,一身修为也颇为可观。
但和江雅兰比起来,还有一段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封住“修罗暗炎”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若不将之压制,在诅咒的作用下“引火**”的惨况并非不可能发生。
渡厄金针缓缓刺下,金芒耀目,受针芒刺激,江雅兰纹理细腻的皮肤上,竟自发裂开了一个针尖大的小口,针芒一透而入,孙教授的动作猛然凝住。
苏怡先看了我一眼,随即便把手掌贴在了他的背上,真力缓缓透入。
孙教授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但施针的右手却始终稳如磐石,渡厄金针的光芒越发强烈,光芒照耀之处,江雅兰通红的皮肤竟也恢复了几分本来的颜色。
只是,这情景只是一闪而逝。
“咄!”
我眼神一凝,口发真言,先以此助孙教授一臂之力。同时手上的气针也飞刺而下,手心处微微一震,穴道内的阻力被一攻而破,气针透体入脉,当即将江雅兰体内狂乱的火劲阻了一阻。
借此一顿之机,我们两人下针如飞,江雅兰在我们手中抬臂、曲腿、翻身,像木偶似的任我们摆弄,只几息的功夫,全身各大重穴便都被气针封锁“修罗暗炎”被我强行压回丹田之内。
直到这个时候,孙教授才有机会喘一口气。
然而,看江雅兰现在的情况,却已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她的呼吸越发地微弱下去,体内的炎劲乱流虽然已被封锁,可是,诅咒的效力依然存在。
封锁了炎劲,降低了破坏力,可同时也降低了抵抗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作为一把上古流传至今的魔兵,滴血匕的诅咒效果应该是
“蒸发生命!”
孙教授面色凝重,眉目间依稀有些焦虑之色。对这样成名数十年的神医而言,出现焦虑,只代表事情已经进一步恶化!
“现在,她的生命正随着汗水的溢出而逐步削减,虽然我们可以暂时压制,可毕竟不是治本之策对不起,陛下,这已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啊,谢谢你,孙前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低声回应:“容小姨正在急赶回来,她对诅咒相当有研究,或许”
口中说着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话,我把眼神移向了苏怡那边。
苏怡将手掌从孙教授背上抬离,面沉如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阴郁。
旁边的纤纤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近乎于绝望的眼神正浮动于我和江雅兰之间。
我不敢再看她们的表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江雅兰身上,可是这样,对我却是另一番的折磨。
孙教授叹了一口气,缓缓退后两步,让出了位置。
作为医生,他不该就这么放弃的,然而,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领域,现在,到教廷找一位神父,都能比他干得更多!
身为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孙教授的阅历堪称丰富,这使他具备着相当的识人之明。虽然只是看着张真宇的背影,但他却感觉到,一股从极地深渊升起的寒潮,侵袭了整个房间。
“体温在四十二度左右徘徊;呼吸若断若续,随时可能中止;心跳微弱,也是随时都会停摆;而且,她的内脏机能正逐步衰竭,溢出的汗液更使她的生命力一滴一滴地消失”
孙教授在年轻人背后两步处,听到他如此地喃喃自语,这语气柔和低沉,并不具备太多的感**彩,就如同一台精确的仪器,报出它所侦测的读数。
“咕!”
他吞下了一口唾液,又退了一步。
前方,青年幽幽的嗓音越发地飘缈不定。
“滴血匕的诅咒是‘造神’期索亚古大陆洲阿兹佩克文明的产物,如今已没有了针对性的疗法。这里只有教廷对古代诅咒颇有研究,我要在二十分钟内看到教廷的主教级人物出现在这里!”
苏怡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开门走了出去。
“纤纤,你也出去,我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这样,祝纤纤也退了出去。
孙教授觉得自己应该走开的,可是张真宇并没有指名道姓,在这种情况下,天知道张真宇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此时的张真宇,相当危险!
危险到不可接近
正当老人在心中揣想之际,张真宇背着身子,低声开口:“孙教授,雅兰身上的伤口,仅此一处吗?”
“呃,不,还有一些,但都经过处理,也收口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张真宇微一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留教授您在这儿,是想借您的经验,帮我确认一些事情。
“首先,我想知道,她身上新添的伤势都在哪里?”
孙教授稍微明白了些对方的意图,他略一沉吟,走上前去,伸手指点出十多个伤口,这些伤口有的已经愈合如初,有的刚刚收口,他记得非常清楚,不但将位置指得一丝不差,连伤口最初的形态也叙述得相当清晰。
至于是什么手法造成了这种伤势,使用这手法的人实力如何,从这手法中又能提炼出什么细节,那就是张真宇的责任了。
“左胸偏上三分,指力洞穿,剧毒!
“右肋浮伤,掌力余波所致,剧毒!
“右颈淤伤,应是拳力未化,有寒毒。
“侧腹撕裂,伤口较浅,浮伤,有寒毒。”
一连串伤势诊断源源而出,孙教授口上说着,却一直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张真宇身上,看着他的眼神动作,从中估计他的目的。
张真宇的手指飞快地移动,很快地把江雅兰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看了个遍。接着,马上就是第二遍的检查,这次的速度就慢得多了,他几乎是逐分逐毫地观察,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十五分钟之后,江雅兰的呼吸再一次地微弱下去,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孙教授明白,此时又轮到他上阵了。
他干咳一声,上前一步,张真宇倒是非常自觉,自动退后,但他的行动还没有就此停下。
他只略一停顿,便旋风般卷出房门,孙教授只听到一句:“准备一套类比设备,连接公司主机”
从房间里走出来,我不太清楚自己的脸色,但想来也不会好看。等候在房间外的人们眼巴巴地看着我,差点把我又推到门里面去。
面对他们,我能说些什么?
难道就说本人现在束手无策,只等着别人前来救命吗?
抽*动一下嘴角,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准备一套类比设备,连接公司主机,技术部全员待命,准备更新资料库。
“联系黑暗世界佣兵公会,叫他们一个能主事的过来,还有,把风暴角、上帝之眼的负责人也通知一下”
对面的人们全体愕然,这和治疗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做任何解释,也不顾大家忧心忡忡的表情,迳自甩手离开,后面容老爷子的怒吼声我也全当听不见,越走越快,很快把大家都抛开了。
不错,面对诅咒,我无能为力。而眼下复杂的局势,也绝不容我任性出手,为雅兰找回面子
只不过,有些时候,动脑子比动手的效果,更好上十分!
但不知,我这脑子动的,又是如何?
由于时事焦灼,中皇集团已是一级战备状态,命令发下,各级各部门的动作也是十分迅速。
仅十分钟左右,神圣教廷在兰光安排的三名神父,便全被拉到了这里,不管是有礼还是无礼,总之先让他们出力再说。
当下,由这三人出手,用教廷的“净化圣光”暂时压住诅咒的发展势头,更向教廷本部递出请求,请教廷中精深此道的专家相助。
在世界局势乱成一团的时候,敌我立场均不明确,教廷自然乐得多出一个盟友,在此事上也并未留难,反而颇为积极。
离此最近的一位大主教正兼程赶来,二十分钟内,可以到达此地。
几乎同时,黑暗世界佣兵公会的第二理事,在接到了我的资讯后,正急赶过来。
风暴角和上帝之眼的动作略慢一步,但他们权衡再三,终于还是派出两个责任编辑以及几位观察员前来兰光。
此刻,正值黑暗世界的形势一触即发之际,我方高调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
江雅兰生命垂危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世界。
如果在平时,各方势力早就“你方唱罢我登场”把各种意见发表得不亦乐乎,而此时,整个黑暗世界却保持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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