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夫妻,然而我们对彼此还不太了解,因此在习惯上会有所不同,也难免会有摩擦。但我并不是要你无条件顺从,而是希望你能慢慢适应这里,适应我的家和我这个人。”他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我自认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她还是锁着眉心。
“我们家向来以礼教治家,加上我和父亲大人都任职于礼部,对于礼仪上的要求规范自然会比其他官宦之家严厉。身为我的妻子,行为上更应该严谨一些。”他的口气渐渐加重。“你知道皇上为何愿意把你这样尊贵的满族格格许配于我吗?主要是因为皇上有意推广礼教,整肃风气。”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是不受拘束地长大,现下要我突然改变所有的习惯和性格,我怎么能马上办到?”兰萱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条状。“我明明很努力了,只是你看不到”
“我知道你在努力。”伸出手去,他轻握住她握成拳头的柔荑。“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的确有些困难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希望你从现在起,把自己当成我的妻子,而不是外人,也希望你能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家训也好,我的文章思想也好,都是让你理解我的途径之一。”
“我一定会好好研读,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请教你。”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体里,让兰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抬起眉,她恭顺地望向他。
“还有,‘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你一定要好好理解并且实践,不仅仅是知道,好吗?”他也不想太逼迫她,毕竟她有她的习惯,一时半刻确实无法改变。与其由他强硬命令,不如让她自己理解、赞同,继而接受。
“好,我知道了。”即使内心有些不情愿,她也点头答允。
“另外,你刚刚怎么称呼娘的?现在难道不该改口吗?”这一点也让张荨有些伤脑筋。“你嫁入府里也有月余了,也该习惯这是你往后的家了。”他的家虽然没有将军府气派,但他真心希望这里能成为她心灵的倚靠之所。
他想给她稳定安逸的生活,不需要太过华贵,却能给她安心与温暖的感觉。
“对不起”兰萱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沉重,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把这里完全看成她的家。她似乎还是镇威将军府的二格格,而不是他张荨的妻子。
也难怪她的夫君会觉得她不懂礼数,就连她的阿玛额娘也曾批评她太过放肆骄纵了。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夫妻间也不必道歉。”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情。“从今日起,你多陪着娘,如果觉得无聊就找她聊聊天,你会发现她是很温柔慈善的母亲,从她那里可以学到许多持家之道。我希望你能认同并且融入这个家。”
“相公,我知道了。”她轻柔颔首。“以后我有任何不足,你也要多包容我一些。不能因此而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张荨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温柔地拥进怀抱里。“你是我的妻,我呵护都还来不及呢。”
兰萱安心地闭上眼睛,此刻心里漫溢着对他的爱意,之前的嫌隙早就烟消云散了。
“相公,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是我的指婚良人后,我有多高兴吗?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得到上天的厚爱,才能得偿所愿。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过誓,要好好做你的妻子,做一个可以让你骄傲、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贤妻。”
张荨的眉宇完全地舒展开来,不论她在礼教上的表现与他的期望有多么背道而驰,但她的善良与坦率,却是他无法抗拒的。
他知道自己会宠爱她一辈子,因此也更加期望她能和他有着共同的想法。
他相信,假以时日,兰萱必然会成为四德俱备的女子。
他并不知道,那个表面上柔顺的兰萱,向来我行我素,极有主见。此刻,她虽然因为对丈夫的爱,而愿意低头妥协,但其实她内心的想法没有一刻改变过。
将来,还有一些预想不到的风暴在前头等待着他们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兰萱期望的那样甜甜蜜蜜,无忧无虑。
张家是个很讲“礼数”的地方,凡事都必须符合礼教规范。当她读完了那本张家家训以后,就开始感觉到一些不安与危机。
这本家训上大部分的内容她无法认同,甚至有了很深的厌恶和排斥感。女子在这个家庭里似乎毫无地位、思想可言,处处都充满了她无法忍受的约束与规范。
就拿她婆婆对她耳提面命的“四德”来说,她颇有微词,特别是对于“妇德”的那些规范教条。
女子为何必须恭顺谦卑,为何就不得反抗男于的权威呢?女子为何必须凡事听从父亲、丈夫甚至儿子的命令?就连出门这样的小事都要得到他们的首肯,这也太
在她的想法里,如果男人的想法是错的,那么就不应该听从。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就应当坚持。在他们满人家庭里,从没这么多的规矩教条,让她从小觉得男儿与女儿本来就没有太大不同。
“娘,今儿个有花市,我们去逛逛好不好?儿媳见您整日待在房里做绣工,也太乏味了。”这几日她都陪着张母聊天念书,虽然学习了不少礼教德性,但心里的不赞同感却也越来越高涨。
包何况她性喜热闹,无法安静,被困在这犬宅院里几天,早巳心烦气躁。
“你如果想去,等晚上荨儿回来,向他说明便是。明日让荨儿早些时辰回来,陪你去逛逛。”张母生性温文娴雅,张荨身上那股文雅劲儿应该就是遗传自她。
张母放下手里的绣工,揉了下酸痛的额心。“老了,才一会就觉得眼睛酸痛得紧。”
“娘,等我下回进宫时,替您向太后求一副西洋眼镜来。她老人家说戴上那个玩意,看什么都清晰许多。”兰萱灵光一现。“我觉得一定也适合娘。”
“阿弥陀佛,真能用上皇太后御用的东西,也算是我们家门有幸。”张母马上念了句佛号,她笃信神明,吃斋念佛,很是虔诚。“老祖宗的身分何其尊贵,我怎么能和皇太后相提并论?你不必替我费心。”
兰萱有些丧气地望着婆婆,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和婆婆更亲热一些,然而许多时候,她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去接她婆婆的话茬儿。
“娘,刚才我们说的事,儿媳认为不必请示夫君。”在婆婆面前,兰萱也尽量学会文赞赞地说话,但着实显得拗口。“他公务繁忙,让他抽空陪伴妻子,他定会拒绝。况且花市本来就比较适合女儿家逛,即便他前往,想必会感到无趣得紧。”
“陪着我这个老人家定然闷坏你,其实你不必每日来请安陪伴。要去哪里,先知会荨儿一声也就是了。”张母也是聪慧之人,这满族格格娶进门,虽是让家门蓬荜生辉,却也要更加小心翼翼。
毕竟张氏一门是汉族,即便官拜尚书,却也还是外族之人。满汉通婚是天大的好事,因此不能出任何的纰漏。对于自己的儿子她无比放心,张荨向来行事稳重、进退合宜。但这将军家的格格娶进门后,除了儿子以外,就是与她这个婆婆接触最多。可不能因为她,让兰萱感觉不适。
“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她这番话倒是让兰萱慌了手脚。“儿媳陪着您觉得很快乐,一点也不烦闷。您可千万别这样和我夫君说,他会以为我礼数不周,让娘您厌烦了呢。”
如果被张荨知道她因为觉得沉闷,而想要拉着婆婆一起出府去散心,一定又会惹来他一番说教。她有些怕和他谈论礼教问题,因为她永远会是输的那一方。
“你如何会礼数不周?难道是荨儿说的?”张母暗自心惊,自己的儿子竟会如此不懂事?兰萱可是镶黄旗钮祜禄家的格格,除了皇族格格以外,她就是最尊贵的格格了,岂能责备她不懂礼数?
“娘,您不知道,相公觉得我在妇德方面还有许多欠缺,所以让我跟着您学习怎么当个好妻子、好媳妇呢。”一听婆婆那开切的话语,兰萱压抑在心头的不满与烦闷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张母拉住兰萱,体己地拉住她在身边坐下。“来,你好好同我说说,如果荨儿真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定会让他爹好好教训他。”
“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兰萱本能地替丈夫辩护。“只是娘也知道,他是汉人,我是满人,生活习性上有许多不同。若以汉人女子的标准来要求,我定然有许多缺点。”
这些话一直闷在她的心里,从不曾对人说起过。越是研读张荨留给她的那些功课,她越觉得自己离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子差距甚远。
如果他喜欢的是那样礼仪周到的女子,那么她就完全不符合他的标准。从他那篇曾经轰动京城的文章来看,她更是连女子德性的一点边也没有沾到。如此这般,她的夫君又怎么会喜欢她呢?如果不被喜爱,她会不会有被休的命运?
兰萱为此暗暗犯愁,表面上她努力去迎合丈夫的想法,然而内心里却还是志忑不安到了极点。
“他那篇妇人美德论里,推崇女子应该温良恭俭让,但是这五种品德我都鲜有具备温者貌和,良者心善,恭者内肃,俭乃节约,让即谦逊。他还具体解释女子应该什么也不与人争,什么也不与人抢,温和守礼、恭顺谦卑而我似乎一条也不符合。”
“难怪这些日子你都在研读女训女诫之类的书籍。”她这番话倒真的是让张母更加惊慌失措。“我以为是你自己感兴趣才找来研读的”
“不是啦,是他要我必须好好理解。”兰萱叹气再叹气,这些日子对着那些教条,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叹气。“娘,您觉得堇棠会不会嫌弃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人选呢?”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张母听得脸色发白,额冒冷汗。看来,她那个凡事都设想周到万全的儿子也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怎么能对兰萱说这些话呢?也不想想他们张家的身分地位,能够高攀上将军府已经是何等荣幸,不知有多少双含妒的眼在等着看他们出丑呢!
不行,今晚无论如何她也要和丈夫商量,找儿子好好地谈一谈。
让他明白自己的身分与格格的地位,不能失了分寸,也惹上麻烦!
而她现在首要的事,就是安抚兰萱。让她不要把这番抱怨说给她的额娘甚至是皇太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