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烟回来,就见秋凡衣白着一张脸,盯着桌边站着的男人发呆。
闻着空气中散来的刺鼻味道,散烟急步上前,暗叫糟糕。
“公子?”
“散烟儿,快让我抱抱。”顾不得大庭广众下,秋凡衣一把拉过娇美的散烟,脑袋立即埋进她的颈中,身子微微颤抖。
“你你们”颤抖的手指点点相拥的一男一女,周十八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啊呀,虽说这秋公子抱着美姑娘的模样不失为一幅画儿,可、可、可这是酒楼,不是飘香楼啊,两人毫无顾忌地搂抱在一块成何体统!
“公子,咱们回房。”任秋凡衣缩在颈窝,散烟不看周十八,仅是瞟了眼桌上的“桂花泥螺”便杀气腾腾“多事。”
多事?
周十八被骂得怔了怔,眼呆呆地看着一对璧人以亲密之姿踱回厢房,只觉怪异。特别是转角时秋凡衣回头投来的黝黑眼眸,让他的心又“咚”了一下。幽深的一眼,如同城门外初见一般,死水一潭。
好客不是他的习惯,为何会对见过一面的秋啊,除了姓秋,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惜,方才应该问问。
摇着头,周十八走回原桌,迎上哈麻趣味的打探。
“周兄,那是你新交结的朋友?”
“呃呃。”含糊应着,周十八重新挂上招牌笑。
方才上楼,一身白袍的秋公子最是惹眼,当看到他搂过绿衫俏姑娘,竟让他觉得极为刺目。
他家三哥可是庆元城数一数二的败家子,兄弟间无所不谈,就算他没去过莺柳勾台,没亲近过梨园小童,也能如数家珍一番。为何今日看着秋公子抚了抚俏丫头的脸,竟会怪异心生?如果他没看错,方才瞪着那盘泥螺,秋公子黝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称为厌恶的情绪吧!不若冰冷的死水,染了些生气。
泥螺很难闻吗?八月桂花时的泥螺可是庆元最鲜美的一道菜呢,虽说比不得三月间的桃花泥螺,倒也肉净无泥,鲜嫩肥美,是他最喜欢的菜色。特地叫了两盘,就是打算送给这秋公子尝尝,他竟如同被熏晕的猫儿一样,满脸厌恶。
很臭吗?闻一闻嗯嗯嗯异香扑鼻嘛!
不由自主将鼻子凑近,周十八闻了又闻,形态足以媲美街上的老黄狗。
“周兄,你在闻什么?”他奇怪的举动引来哈麻的诧异。
“啊?没什么,快吃,都凉了。”赶紧斟满酒,周十八岔开话题,眼光却不住溜向厢房的拐角。
敝异,真是怪异!表使神差就叫了两盘,两腿好像不听使唤,脑子没回过神,人已经走到秋公子那桌去了,明明他不是好客的人啊。更怪的是,被他黝黑的瞳子盯了一盯,他的心竟然咚咚乱跳起来?
当日城门对望,只觉得黝黑之中毫无生气,静如死水,心并无咚咚乱跳之感啊?完了完了,会不会这秋公子长得太阴柔,又过于秀美,他、他起了色心?
呸呸,他又不好男色,只喜爱粉香娇嫩的姑娘家,对着一个公子起什么色心嘛。
“咚咚”啊啊,又跳了两下。
一口饮尽陈年花酿,周十八的招牌笑僵了僵,听不到哈麻在耳边咕噜,眼光瞟向拐角。
入夜,二更时分,庆元官衙。
月光光
三条细影慢悠悠走着
“统领,令牌我与散烟取回便可,不必劳您亲来。”换上黑衣的钓雪不解秋凡衣同行为何。
她跟着五个东洋人出了城门,就见他们上到一艘商船上再没下来。打听后,知是半月前到达的日本商船。回到客栈,就见着秋凡衣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问明散烟,才知被臭味给熏的。
唉,她这公子生平最厌的便是人之臭味、肉之臊味。
秋凡衣爱干净,不怕血腥味,却闻不得过于刺鼻的腐肉之味。若是闻了刺鼻的气味,大碍倒是没有,只会腿软无力,懒得动弹。待到灯尽人静时,她这公子竟然来了精神,想看看这冒充的浅叶令长成何等样子。
死了官,查线索找缘由本就是官家的事,就算他们的正主子不找上门,官府也不会让此事了了。既然得知浅叶令收在官衙,只要取出予秋二统领便可,实在没必要劳烦他这秋二统领委尊降贵亲自前来。
何况,他究竟是来探官衙的,还是来拖她们后腿的?慢悠悠晃着走,真让人跳脚。若是再这么不紧不快地走下去,天都亮了,还偷什么假令牌嘛!
“统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不止钓雪,散烟也没了耐心。
“啊,已经到了,你们进去把令牌拿出来,小心点,里面全是臭尸味。”盯着圆月,秋凡衣完全无视两人变灰的青脸。
“您”气呀。
“还不快去?”
“属下领命。”咬牙低头,两人拉上面纱,翻墙跃入,寂然无声。
天街夜凉,月色如水。
无人的街道没了白天的嘈杂,令秋凡衣心情舒了舒。深吸口气唔,还是夜里的气息鲜美啊,清静无杂,冰凉入胸。
摸摸衣袍左袋,勾到光滑的丝物,缓缓拉出,是一条红丝巾。
呵呵,还是钓雪懂事,知道他不会站着赏月。轻弹丝巾,展于暗角梯阶上,秋凡衣非常干脆地坐下,左手支颌赏月。
啊,夜里虽静,街沟里仍有些腥臭之物。掏掏袍内右袋,如愿钩出一条薰了香的帕子。
好哇,还是散烟知心,备着香味让他闻。轻拂香巾于鼻间,他继续赏月。
铜壶滴漏,转眼二更过半。寂静的官衙此时燃起火光,渐渐响起细微的疾步声,听脚步,数量不少。正凝神听着,漆红的大门从内被人一把拉开,大群衣冠不整的官兵跳了出来,可见梦中被人叫醒的惺忪。
“兄弟们,精神点!”为首的壮汉正是日间与周十八共桌的哈麻。
“是。”
提着灯笼,众人正等一声令下,谁知哈麻昂首嗅了嗅,突向秋凡衣躲藏的角落走来,喝叫:“什么人?半夜三更在官衙外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咦?庆元城莫非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他的轻息功,浅叶组至今无人可及,这小小的总管竟能在人声杂乱中准确察觉到他的方位,不可小觑。但,听着他步履沉重,不似高人嘛!
奇怪,什么泄了他的行踪?啊,是散烟为他准备的香帕子。
坐在暗处,秋凡衣眉心微皱,不想冲突,趁着哈麻走近之机一跃而起,丢下香巾,踩着散花醉步轻飘飘一晃,闪到柱后。
“哈哈总管”哈麻走到暗阶处,拾起那方香巾查看着,身后竟传来颤抖的叫声。
“什么事?”他急忙回头,看到一干官兵白着脸,眼睁得比铜铃还大上三分“你们干吗?见鬼了?”
“你有有鬼影。”一人提着灯笼指了指柱子。
“我们看到看到一个白影飘飘来飘去!”有人吓着。
“少胡说,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展开香巾,哈麻猜想应为哪家小姐遗落之物,抬脚往柱后走去。
烦呢,怎么老粘着不放呢!秋凡衣起了恼意,踩出醉步闪到另一支柱后。
飘不止官兵,哈麻这次也看到,的确有个白影飘过。
“什么人,在官衙前装神扮鬼?”顿住脚,哈麻大喝。
“哈总管,这些日子城里好像不太干净,不如不如咱们取些狗血泼泼?”一鼠胆官兵献策。
“胡说,什么不太干净。”哈麻斥骂。
“真的不干净哪,哈总管。”又一官兵附和“市舶司好好在家里被人取了守城的卫兵说了,一夜里没见过人,尸体何时被人吊在城门上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还是泼泼吧!”
“闭嘴!”看了看香巾,再转头望望秋凡衣藏身的柱子,哈麻皱眉想了想,道“也好,宁信其有。去,现在想也找不到狗血,到茅房去提些夜香来。”
夜香?
不会吧?这人猪脑袋呀,真以为人拉出来的废物能散鬼驱魔?罢罢罢,笨蛋不关他的事,还是赶紧走的好。那些白痴,当他是鬼了呢,哼!
秋凡衣阴柔的脸上满是厌恶。什么夜香,根本就是大粪,想熏死他。
唉,为何他就不能安安分分赏一次月呢?懒懒地呼吸,他正要离去,鼻间便窜入一股异味太快了吧,已经泼来了?
我闪!
别的不敢夸,脚下功夫他可是自信十足。瞧,这不给他闪了过去,一点恶臭也没沾上。正嗤笑着,秋凡衣脸色一白好臭!
快快快,香帕子香帕子香该死,他忘了香巾早被丢在台阶上。赶紧举袖捂在脸上,脚下醉步微乱,露了行踪。
“是人是鬼?报上名来。”瞪着柱后摇晃不定的白影,哈麻抽出大刀迈前,示意官兵围上。
完了完了,全身无力的他,可不敢保证能对付得了这群官兵,特别是提着粪桶的那些。
千钧一发之际,秋凡衣身后竟闪出一人“哈麻兄,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周十八?
彼不得怀疑他为何会出现于此,秋凡衣只想找个干净的地方靠上一靠。来得正好,就他了。
一把扯过周十八,也顾不得闲人闲语,瘦弱的身子一股脑地往他身上靠过去,脑袋直钻他的衣襟间。
“周兄弟,你们”
迎着灯火,两名男子相拥的场面刺激了所有人,而且,有人受的刺激非常重。
“嘿,他喝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去呢,正巧经过这儿,见着府里吵闹便过来看看。哈麻兄如若无事,我与秋兄先行了。”周十八任他靠着,倒也不介意。
这秋公子好香!香得他酥麻不已。
“哈哈,原来如此,周兄弟,让你朋友深夜里少出来走动,这些日子官衙正办案呢,一不小心会被当成疑犯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弟定会牢记。”扶着他的腰,周十八只觉细弱得过分了些。
“好了,快扶你兄弟回去吧,看他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看了眼状似亲昵的两人,哈麻抖了抖,带着兵走了。
直到人消失后。
“秋兄,你没事吧?”怎么靠在怀里的人没了声音?
“”“秋兄?”不会真的晕了吧?
“好臭。”微弱的声音自颈间传出。
周十八松了口气,问:“秋兄,你可还能自行回客栈?要不,让在下送你回去可好?”
“”咦?又没声了?“秋兄?秋兄?”
“”救命,他今天犯太岁,出行不宜。白天被他熏,夜里被屎熏,昏啊,钓雪散烟怎么还没出来?
轻咒着,正要推开周十八,不想他突然打横抱起他,二话没说撒腿便跑。
“你去哪儿?”感谢他带他远离臭污之地,可这方向,不是傲凤楼客栈。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