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的社会菁英,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得无比郁闷;每次上完课下来,没有一个不泪流满面的。如果是我,我一想到一堂课三个小时六千块钱新台币又这么没了,我也会痛哭流涕。她参加的成长营一期三个月,一共十堂课,所有费用加起来至少六万。"
罗里的嘴巴张得老大。
"这根本是诈欺嘛。"
林晓平侧头想想。
"可是似乎又满有效的。她本来看都不看你,更别提跟你说话,可是刚刚她滔滔不绝地跟你说了快五分钟耶。"而且还主动勾肩搭背数次。
"嗯"这么说也是有点道理啦。"不过,仔细想想,这岂不表示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心理有病?"
林晓平点点头。
"要不然就得有一对虽然不怎么有钱,但却愿意不计代价资助你的老爸、老妈。"
他间接说明林晓昭参加心灵成长营是谁帮她付的钱。
***
"怎么办?"林妈妈在屋子里头焦急地走过来又走过去,频频问道:一怎么办?"
同在屋内的林晓昭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坐在餐桌一角上边看报纸,一边嗑着西瓜,每隔没几秒钟便"呸!"地一声,将西瓜籽吐在以广告纸摺成的纸盒内。
玛莉亚则趴在林晓昭的椅角边,愉快地打着盹。
"如果结论是晓平必须去外岛当兵的话,我怎么办?我一定会想死他的。"林妈妈忧心仲仲地说。
林晓昭背着妈妈做了个鬼脸。想当初她即将南下读大学的前一晚,妈妈也是抱着她这么哭诉的,现在她整个人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
"啊!"
林妈妈突然大喊,吓醒快要昏昏睡去的玛莉亚。玛莉亚抬起头,努力做出警备状态,但眼皮随即又重重垂下。
林妈妈来到餐桌边。
"如果他被派去海军陆战队怎么办?要不然就是随时都得站得笔直的宪兵队帅是很帅,可是想到他必须辛辛苦苦地站岗"林妈妈不断地摇头。光用想象的她便极度不忍了,遑论儿子若真的
"放心好了,"林晓昭冷淡地说:"横看竖看,你儿子的体格才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真是的,明明已经去上班了,却又临时请假回家,就为了碎碎念这些有的没的!真这么担心的话,直接赶去区公所和罗里、林晓平一起看抽签的结果不就得了。
林晓昭不以为然地想着,伸手想再从盘中拿起一片西瓜时,突然觉得身边紧盯着自己的那一道视线愈来愈冰冷,而且带着浓浓的怨恨。
她转头一看,老妈果然两眼眨也不眨地恨恨瞪着她。
时值盛夏,她却当场打了个冷颤,赶紧抚抚双臂。
'拜托你好不好?当兵是身为男性公民最基本的义务,他自己都不担心了,你在这为他瞎操心些什么?'她抓起一片鲜红的西瓜,用力咬下一口,甜美的汁液溢出嘴角,她没气质地'ㄙ'一声,吸回嘴里,再以手背抹净下巴。
'冷血、无情'林妈妈皱眉埋怨,然后用力拍桌。'我不记得有生过你这只冷血动物!'
林晓昭反手指着自己。'我这只?'
征召她儿子去当兵的是政府,她把气出在她身上有什么用?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把他那家伙生下来做什么?生下来也就算了,谁叫你没事把他多生一块肉!这下搞得他活该去当兵,你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林妈妈气得鼓腮、嘟嘴。
'你这讨厌鬼'狠狠地敲林晓昭的头!
'痛'林晓昭左手因拿着西瓜无法抚摩痛处,另一手高高举起,却又不能真的回母亲大人一掌,只能指着母亲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林妈妈高昂起下巴。'我不是小人,我是女人!'用力抓起女儿手臂上的肉,并且狠心地转了一圈。
就在女儿张大嘴巴却喊不出疼时,'啊'她突然想到某件事而放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问女儿:'现在不是听说有什么替代役吗?服这种替代役,不就不必去军队里面当兵了?'
'天晓得。'林晓昭审视手臂。天啊,不仅发红了,还泛起好几条血丝!
'别这样嘛,妈妈知道你最聪明了'林妈妈陪着笑脸,帮她搓揉手臂。
'人家服替代役是要有特殊专长的,不是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消防之类,就是医疗、环保等等的社会服务类。有不用入伍当兵这么好的事,谁不想要?大家都去申请替代役,结果还不是得用抽签方式决定?而最主要的是,你儿子现在就算想申请也早就来不及了!'
林晓昭一口吃尽手上的西瓜,就着纸盒呸呸呸地吐出黑籽。抬起头,淡瞄认真听她说明的母亲一眼。
'有点常识好不好?别搞得到时候你儿子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我读大学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当过兵的男同学,他们说当兵时遭人虐待、欺负再平常不过,根本没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可是我们大家觉得,在海岛当兵好像特别容易死人就是了。当然,也不是没有逃避兵役的办法啦。'
'什么办法?'林妈妈急切地问。
林晓昭的黑瞳闪过一丝捉弄的神采,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根据法律规定,只要身心有障碍或罹患什么隐疾不太适合去当兵的人,自然可以免服兵役。我看林晓平满适合、身心有障碍。这一点,要不等他回来,你带他去给精神医师看看不就得了。'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啊!'林妈妈不是省油的灯,弄懂她的意思后,立即回损她一句。
林晓昭咬咬牙,忍了过去,继续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说道:'海岛当兵的死亡率是满高的啦,可是再怎么高也高不过交通事故所占的死亡比率,说不定待会儿你的宝贝儿子就会打电话回来说他不用当兵了'
'为什么?'林妈妈问得既期待又高兴。
林晓昭朝西瓜伸出手,一边摇了摇头,感叹老妈的天真。'因为他出车祸,腿被撞断了一条,然后喂!你没看我还要吃吗?'
林妈妈端起整盘西瓜,不让林晓昭享用。'你心肠太坏,这些西瓜哭着说不想进你的肚子,你没听到吗?'
'你讲理一点好不好,我可是好心地劝你想开一点。你自己说,'天有不测风云'的下一句是什么?'
林晓昭站起身,但林妈妈护住整盘西瓜转过身去,让她想碰也碰不着。林妈妈没有回话,但林晓昭知道她已经在心中饮泪默念'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了。
'知道了吧?生死有命,除了任天由命之外,没别的选择。'她伸出手,要母亲快认命把西瓜交出来。
但林妈妈不依。'这些要给晓平吃的。'
'还剩下那么多!我还要吃两片,不,三片!'
'你想都别想。这还包括罗里的份呢!'
'为什么连罗里也有?'
'因为他比你可爱多了!'林妈妈瞪她一眼,生气地踱步进厨房。
这根本是重男轻女嘛!
''不吃就不吃,反正她的肚子也很胀了。轻轻地打了个嗝,低头一看,玛莉亚不见了,回过头,那胆小表不知何时已溜到沙发旁呼呼大睡了。
***
林晓平和罗里很快地入伍当兵,两人先在台南受训,而后林晓平被分发至高雄某军区,罗里则被派往屏东。至于林晓昭,也在两人当兵后不久顺利找到工作。
罢开始的几个礼拜,林父、林母邀林晓昭一起南下探望二人,但她以长途跋涉太累,影响隔天工作情绪为由拒绝前往。
从此,因多次有意或无意的错过,在罗里当兵的一年十个月期间,她只和他见过一次面,通过一封电子邮件。
若问她为何主动寄电子邮件给罗里,她一定会说她并非自愿、她是被逼的。
的确,罗里的电子信箱是林妈妈硬塞给她的,她随手扔在书桌上,完全没想过和他联络。然而有一天她恰巧在网路上看到一些关于当兵的妙事趣闻,一时兴起便转寄两段当兵守则给罗里。
内容如下
谈感情两厢情愿
出公差任劳任怨
下基地勤训苦练
退伍时无悔无怨
人生总有不如意
哪能天天甜如蜜
想想爹娘想女友
两年很快就过去
她觉得自己表现出超额的关心了,但罗里并没有回信。
当兵中期,林晓平回家的次数增多,但罗里大多没有和他一起出现在林家。除了假期经常不在同一天外,听说罗里的假日全耗在和女友的约会上了。
因此,在他们入伍近一年,也就是次年夏天的某个黄昏,林晓昭在社区巷口巧遇罗里时,劈头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真是难得。今天没有和你那位手艺高超的女朋友去约会?'
'手艺高超?'罗里似乎不太明白她指的是谁。想了一下,记起在很久之前,自己的确曾有个读家政系的女友。'你指的是她啊。我们分手了。'
'分'林晓昭眨眨眼,怔了一下。'分手?'
许是因为太意外,她的嘴巴没有马上合上,因吃惊而睁大的双眼随着升起的笑意转为半眯。
'哈'她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我就说嘛,'她像哥儿们似的打他手臂一下。'哦'好痛!她甩甩手,视线从他差点害她手扭到的健壮手臂往上移,看着他稍微晒黑的脸,她突然觉得他有一点不一样了
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的,她竟觉得他比当兵前多了一点点男子气概
不,不可能!她甩甩头,继续把刚刚的话说完:'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得上你!炳'一定是因为意识到他是个阿兵哥,才会觉得他不一样了
'大概吧。'对于她的调侃,罗里未作反驳,酷酷地走向自宅。
他这是什么态度!林晓昭停在原地,他莫名的冷淡令她不想一头热地跟在他身后走。但是随即转念一想,他情绪低落的时候,不正是她该心情飞扬的时刻吗?
她快步跑到他身旁。
'不要这样。失恋对某些人而言,也是当兵必经的历程之一。想开一点,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不对?'
她状似安慰,但听起来却完全不像。
'老实说我觉得凭你这样子,恐怕很难再交到女朋友啦。我可不是幸灾乐祸哟,我只是觉得老天总算有眼就是了呃,我在说些什么我是说你活该呃,没有啦、没有啦'
拍拍一直想发笑的两颊,她试着正经点说:'我的意思是,时间会带走所有伤痛,人生还很漫长,你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虽然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呃'
罗里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冷漠地看着她,使她闭上嘴。
'我家到了。'
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他推开小栅门,走进自家院子。
'等一等。'林晓昭出声唤他。看来这段挫败的感情真的带给他不小的伤害,这使得林晓昭更想在他心口上再多撒上几把盐巴!'是她甩了你对不对?'
罗里停步,低着头。
林晓昭抓着栅门。'真的是她甩了你?'语调异常的兴奋。'你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她为什么甩了你?为什么?'罗里回过头,一脸阴郁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才怪!她好想知道哦!
'说嘛!说嘛!'
'我们分手是因为'罗里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被她逮到我另结新欢。'
林晓昭整个人猛然傻住!
'另另结新欢?'
这意思是,他现在仍有女朋友?
'拜。'罗里露齿而笑,神采飞扬地吹着口哨进屋。
以为抓到绝妙机会取笑人,却反被摆了一道的林晓昭,站在罗里家门前,发呆许久许久。
几天后,林晓昭收到罗里一封电子邮件。标题是当兵两三月,母猪赛貂蝉?
内容如下
那天在巷口遇见你后,我便一直闷闷不乐。回到营区,看到连长,不禁悲从中来,哭着问他梗在我心头的一个疑问。连长听完,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我只好来问你了。
为什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已经当兵近十二个月了为什么我所看到的母猪却依然是头如假包换的母猪呢呢呢呢呢呢?
'谁是母猪啊!'林晓昭生气地对着电脑回话:'你才是猪!死猪!臭猪!'
她马上杀掉该封电子邮件,快速地关掉电脑,但这样仍然没有办法消气。
她在房中用力跺脚,骂道:'真的会被他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