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翔带着恋儿和假扮老头的何问天来到了楚家坡。这里是黄河与渭水的汇处,来往商旅众多。大大小小的交易也在这里进行,而且,这还是个三不管地带,无论黑道白道,在这里都得亮出拳脚功夫,方能平安无事地走过此处,甚至有时候还得拿出银两孝敬这里的地方恶霸们。
"哇!这里简直是罪犯的天下嘛!从没见过有宵小鼠辈在青天白日之下还能这么横行的地方。"何问天一副摩拳擦掌,百般羡慕地说。
恋儿挑挑眉:"何老伯,听你的口气,敢情你是想在这儿住下,不回回春堂了?"
何问天嘿嘿一笑:"有这个意思也不能讲啊!老板在这儿呢!"他往一身湛蓝衫子的任翔望去。
"别问我,你想留就留,回春堂没人拦得住你。"
这倒是实情,这几天任翔跟着他练武,愈练愈是惊讶。平常看来昏沉、略显迟钝的何老怕,竟能将追魂夺命剑使得出神入化,而且手脚快绝,令任翔大为佩服,也开始庆幸早已自称小辈,甘拜下风了。
他们边走边逛,在这小城镇里,前前后后,不多不少正好碰上三处打斗现场,原先,他们还颇有兴趣地凑过去观看,但到了街中央,他们就没有耐性了。
"搞什么嘛!原本以为可以看到江湖铁汉在此大发神威,好好来一场惊逃诏地的大决斗,没想到这根本不经看嘛!"恋儿两道柳眉耸成一座小山,抽出随身手绢拭去额上的薄汗,厌恶地别过脸去,却见主子直直望着街中央那群正在厮杀的人,眼中透着犀利的深思。
"公子,你发现什么可疑的吗?"她踞高了脚尖,仍瞧不出什么可疑的。
任翔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很像而已,还无法确定,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吧!"
"嘎!我们要住在这儿?"何问天搔搔鬓角,"那得找个有酒有肉的地方,我老人家住不惯破庙草屋的。小伙子,带路吧!"
任翔哈哈一笑:"还用得着我带吗?跟着酒香走就万无一失,不是吗?"
恋儿狐疑地扬起双眉,来回望着他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一路上你们好像很有默契似的?"
"没有的事,你太紧张了。"任翔安抚地对她一笑,率先走向一家小酒铺,"先坐下来歇歇吧!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何问天一听有酒可喝,有好戏可看,就马上跟进,连平常故作迟缓的脚步都变快了许多。而恋儿百分之两百确定,主子有事瞒她,但她还是严守主仆分寸,连不悦的表情也没摆在脸上,只张着一双清亮的大眼认真地看着。
在街中央有两群人马在相互较劲,起初是势均力敌,但渐渐地,有一方逐渐败下阵来,而这一方有个熟悉的人影令任翔停下脚步,打算好好打量一下。
"你们瞧瞧,那头上绑着黑布巾的人像不像那天威远镖局的人?"他指出那个人。
恋儿心细,马上点出他们的特色:"威远镖局的男子身高体型和此人大致相似,只是那人手腕关节稍大,不像此人的瘦小;而那男人声音宏量,喉结粗大,虽说此人的喉结也不小,若说两人是同一人假扮的,那这人的来历必须好好琢磨一下,起码他的易容术就很厉害。"
任翔连连点头,只对其中一点有意见。"易容术算不上什么体面的功夫,不提也罢。"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小伙子,江湖中硬碰硬的功夫几人懂得?还不是靠着偷、拐、抢、骗,你想想,移花接木、偷龙转凤、借花献佛,哪一招是自己使的力?还不是把对方的招式挪移成自己的力量。"何问天趁机指点他剑法上几处较艰涩的招式。
而难得的是,任翔居然马上领悟到了:"何老伯说的是,晚辈受教了。"他把这几字默背于心后,再仔细分析,他所学的武功,无一不是出自这些字诀,难怪他师父如此看重这位师伯。
说来还真有些丢脸,自从拜了官巧茵为师后,他最觉得委屈的就是武功招式太过娘娘腔。以前老以为用这些姑嫂婆娘的功夫逃生有点窝囊,直到发现自己还有个师伯,心里才高兴些,而后,竟然又发现本行武功男子使来也颇有威严,这才认真地练习绝技。
说穿了,他这个天下第一游侠,是有些时灵时不灵的,而这灵与不灵,端看他男子气概发挥了多少。
恋儿无奈地支着下颔,这眼前的一老一少全视她如无物,怎不教人生气呢?一转身,却见他们瞧着的人也上酒铺了。"公子,他也来了。"
经她一提醒,任翔才凝神望去,只见那人身上挂了彩,精神却好得很,跟店小二要了一壶酒,大口大口地往喉里灌。
"他可真是好兴致,他到底认不认得出我们?"恋儿低声问,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你躲什么躲?他要认得出来早就逃了,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等我们跟他兴师问罪吗?"何问天用筷子敲了她手背一记。
恋儿呼痛:"哎哟!他又不知道我们是来找他的,当然不会逃啰!"揉揉手背,还挺痛的。
任翔做了个手势:"嘘,别吵,我们瞧瞧他还有什么花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场架他已经打赢了。"
"怎么可能?"恋儿才问了一声,就被何问天塞了一嘴汤包,又呼烫又忙碌地品尝汤包的滋味,忙得没时间找他算账。
他们的座位接近栏杆,往外望去,街上的所有情景全看得一清二楚,而酒铺里的一切,也在掌握之中。
只见那头上扎着黑布巾的男人从容不迫地喝完酒后,拍拍腰间的皮囊就要站起来时,刚才那批人又不死心地围了上来。
"喂,把黄金鼎交出来吧!你带着它一定走不出这里的,倒不如让给咱们兄弟做个人情吧!"那些人视他如瓮中之鳖,大刺刺地笑着。
黄金鼎?任翔的心里倏地一惊。莫非他猜错了?楚家坡的事跟纳兰扯不上任何关系?嗯!一定是这样,否则,长在西域小柄,从未涉及江湖的纳兰怎会知道有黄金鼎的存在?
"天哪!原来他们抢的是流传武林百年之久的古宝黄金鼎。恋儿,考考你对黄金鼎知道多少?"何问天眯起双眼,改以认真的态度面对。
那人哼了一声,闪过迎面而来的一刀,边打边退。
恋儿侧头想了想,低声说道:"传说黄金鼎是练功疗伤的至宝,所有疑难杂症,只要闻上几口鼎中燃烧的檀香,就能不葯而愈;练功时,吐纳鼎中传来的气,可以增加五到十年的功力。而几十年来,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它,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它的底座据说藏着一张寻宝图。谁要是得到那张寻宝阁,就能获得无数的财富,只是,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真正见到黄金鼎。"
言谈之间,那人便处下风了,但他骨子很硬,就是不肯把黄金鼎拿出来,好让这三个好奇心旺盛的人瞧瞧。
拳来脚去之间,酒铺里已经杯盘狼藉了,许多客人纷纷走避,也有些胆大的人,站在门边指指点点,而任翔这一桌,却好整以暇地喝酒、嗑瓜子,丝毫不受影响。
何问天沉吟着道:"难道他真得到黄金鼎了?"
"何以见得?"任翔随口一问。
"瞧他拼死拼活的打法,不像做假,但武林中真有这玩意,倒教我这老头大开眼界了。"
那人一个不留神,竟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任翔见机不可失:"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他飞身出去,救了那人,往东边奔去。
"唉!没戏可看啰!"何问天摊了摊手,又恢复到原本糟老头的模样。
恋儿直勾勾地瞅着他:"何老伯,我发现你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耶!才一会儿工夫,你精光闪烁的眸光全藏起来了,了不起!"
何问天皱起眉头:"去去,吃我老人家的豆腐,羞不羞啊!我的眼睛再正常不过了,你别以为你的主子不在,就可以吃我豆腐。"
恋儿没辙了:"好吧!你不肯明讲就算了,这一路上有你烦的,我就不信揪不出你的狐狸尾巴!"
"这事慢慢来,现在我们的麻烦来了。"
何问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恋儿怔忡了一会儿,待见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站在面前,才暗道糟糕。
一柄大刀插在桌面上:"说,你们跟韦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助他逃走?"
"韦端?谁是韦端啊?"何问天茫然地问,而恋儿早已低下头去,闷不吭声,以免这些人见到她的美色,再生事端。
"还给我装傻!罢才我们兄弟围住,正要大卸八块的人就是韦端。"言下之意,颇有埋怨。
所以,何问天赶紧送上一顶大帽子:"对啊!你们好厉害,轻轻松松就把他团团围住,谅他插翅也难飞。敢问,你们是什么人啊?"
"泰山五霸!"那群人鼻子翘得高高的。
哪知恋儿低哼了一声:"没听过。"声音娇滴滴的,只可惜说出的话不大顺耳。
这话马上把他们惹毛了,一双大手正要往恋儿肩头抓去时,何问天快手快脚地格开,拉起恋儿便往门外奔去。
"看吧!我就知道何老伯是武林高人,刚才那招浮云袖就使得阴柔毒辣,这下子,泰山五霸成泰山狗熊了。"远远的,恋儿银铃般的笑声清清楚楚地传来。
"啰嗦,那招叫袖底乾坤,回去叫你家主子好好教教,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是!"
他们愈走愈远,酒铺中只剩下泰山五霸狼狈地坐倒在地上,兀自一脸茫然,不知刚才怎会着了道。
***
任翔拉着韦端,直奔到无人之处后,才放开他的手。
韦端气喘吁吁,拭着满头大汗道谢:"多谢这位侠士相救,韦端永铭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停,别来这套,我任翔最怕这种肉麻的客气话,"任翔促狭地笑笑,"老实说,我也是为了你的黄金鼎。"
"什么?你也想要黄金鼎?"韦端吓了好大一跳,惊疑不定的眼光直望着任翔。
"没错,只要是武林中人,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个无价之宝黄金鼎。你别怕,我只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宝物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马上就会还给你,不会据为己有。"任翔露出迷死人的笑容,尽力说服眼前快昏倒的韦端。
韦端笑得尴尬,抬起手来,满头都是冷汗。他八成没想到才逃出虎口,又落人另一头猛龙手中。奇怪,江湖中人不是救人危难、施恩忘报的吗?怎么眼前这位侠士一副想分杯羹的馋样呢?
"你真的是任翔吗?"他不禁问起。
"如假包换。"任翔洒脱地一笑。
韦端这下可有话说了:"既然你是闻名天下的任翔,就该礼貌地接受我的道谢,然后很君子地离去,不该过问什么。"
"请问,这是谁规定的?"他有礼地笑问。
"只要是大侠,都该是这样。"韦端说得理直气壮。
任翔放肆地笑了起来:"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任翔正好是施恩必求有所报的信徒,一句道谢作什么用哪!倒不如看看黄金鼎来得实在?闲郑凑平鸲σ丫谀闶掷铮杩匆幌乱膊换嵩趺囱枥赐嫱媛铮?
韦端如临大敌地护着皮囊:"不行,黄金鼎绝对不能给你。"
他的态度愈坚决,任翔的好奇心就愈大:"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你不给我看,我非要看。"
说着,他双掌翻飞,朝皮囊抓去,眼看韦端的皮囊就要落入任翔手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扬起。
"不要脸,强取豪夺还敢自称是侠。"
任翔的呼吸忽地一窒,是那个小魔女的声音,他怎么也不可能认错的:"纳兰,你果然在这里,快现身好让我把你送回高昌国去。"
把她当傻子啊!躲在屋檐上的纳兰悄悄探头一望,高挺的任翔揪着韦端的后领,精光四射的双眸正四处张望着,想必是在搜寻她的身影。
她吐吐舌头,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心生一计,悄悄挪动身子,往檐边走去。
"纳兰,别闹了,这个楚家坡龙蛇混杂,不是你该停留之地,还是出来跟我一起回洛阳吧!你表哥很想你哟!"任翔极力保持耳清目明,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放过,可惜的是,纳兰的轻功也不是盖的。
纳兰悄然一笑。以为这样激她就行了吗?她偏不肯上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韦端救出来。
她站在屋檐边上,脚步一站定,就被任翔发现了。任翔放下韦端,住屋檐上蹿,而纳兰正好相反,她往屋下跳去,趁着身子相错之际,她塞给任翔一包东西,然后飞快地拉着韦端逃走。
"纳兰"任翔啼笑皆非地望着她的身影,几日不见,她似乎更调皮了。
低下头拆开那包东西,数千只萤火虫突然飞出,吓了他好大一跳!他定下心来,才想到这女孩子身上带着这么多昆虫做什么?现在又不是晚上。
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始终猜不到答案,或许这又是她调皮的游戏吧!嘴角微扬,他跃下屋顶,在显眼处做了暗号,要恋儿他们径自往鄱阳湖去,而他则要看看纳兰到底在忙什么。
***
一间破草屋里,一位长得清灵甜美,眼角眉梢漾着调皮神色的姑娘支着下颔,非常有耐心地等着那位坐在她面前的中年人开口。
"韦叔叔,你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嘛!般不好我可以帮你啊便她的声音带着较软的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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