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明军的弹药也越打越少。而且长时间的开炮之后,军阵完全笼罩在了烟雾当中。而且今天基本没有什么风,让发射药形成的迷雾经久不散,处在军阵中的明军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对面清兵的情况,只能从马蹄声中判断敌人是进攻还是绕行。
终于,在快到未时的时候,明军中的火炮再也没有响起了。只有偶尔的火铳的声音响起,但是这已经无法阻止敌人的进攻了。
“愿为主子爷效死!愿为主子爷效死!”突然清兵那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嘶吼声,是汉语,边兵们能听的懂。
之后就听见了隆隆的马蹄声,这次和那些蒙古人的轻骑兵不同,马跑的不快,但是感觉犹如山岳一般的稳健,缓缓的压了过来。之后骑兵开始慢慢的加速,骑士们不自觉的发出了呐喊声,速度在不断的加快。
透过厚厚的烟雾,卢象升在马上只能看到一堵黑墙由远及近的压过来。
“是死兵!是东虏的死兵!人马具着重甲,如墙而进,有进无退!”在辽东镇呆过一段时间的亲卫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他们要冲阵了,长枪兵太单薄了!”
卢象升立刻命令道:“中军!增援正面,长枪在前,弓弩准备!”
中军的士兵们排着队伍向前进,列在了正面队列的后面。原本列在原地的弓弩兵想要退回来,但是被卢象升的军令阻止了,那些死兵已经冲过来了,要是队伍出现混乱的话,就再也挡不住了。
前排的军官估算着距离,因为烟雾缭绕,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终于,他觉得差不多快要进入五十步了,于是赶紧喊道:“弓弩准备!”
“咯吱”,“咯吱”的开弓声音响了起来,而腰张弩早就已经打开并瞄准了前方,弩箭已经放在了凹槽上,只要扣下悬刀,机括就会松开。说实话,对付这种重甲,弓箭兵手里的不到八十斤拉力的弓,不会有太大的威力,主要还是看这些弩手的了。
骑在马上的卢象升也从弓囊里拿出了弓,扳指早已带在了拇指上,并把带子固定在了手腕上。他知道援兵不会来了,现在只是死战而已。他的弓是一百斤的,比起一百二十斤的强弓来说有些不如,但是比起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文官同僚来说,他确实是担得起“天生神力”这个号称。
“放!”军官用破了音的嗓子长长的吼着。
“嘣”,“嘣”,“嘣”,弓弦释放的声音参差的响了起来。卢象升也几乎是同时开弓放箭,一气呵成。箭矢冲破迷雾,飞向了如墙而进的清军死兵。
“啊”,“啊”,“啊”,第一排的死兵们发出了疼痛的叫喊,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前进。即便是马上的骑士看样子已经是死了,手都放开了缰绳,但是他们依然能够萎顿的坐在马上,引领着马队继续向明军冲了过来。
“射马!射马!他们是连在马上的!”卢象升的亲兵嘶吼着,提醒着。
此时已经来不及齐射了,只能由弓弩手们自由射击了。腰张弩,要用脚踩住弩身,再用跨在腰上的绳子来给弩上弦,射速要慢的多。当他们上好弦的时候,清军的死兵已经冲到了眼前,还没有等他们把弩箭放到凹槽里,前面已经传来了长枪折断的声音。
第一排的死兵已经撞上了长枪,有的连人带马被长枪洞穿,有的则是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将长枪折断。还有的正好出于长枪的间隙中,没有被捅到,他们就用手中的弯刀,骨朵,短枪,战斧等等兵器,左劈右砍,向纵深冲去。
弓弩兵们不敢再站在原地,转身向后跑去,不过他们立刻就被后面的刀牌手们拦住了,军官嘶吼着:“后退者,斩!”
弓弩兵们无奈,只好丢掉弓弩,抽出腰间的腰刀,站在了刀牌手的前面。其实那些刀牌手也害怕,但是卢督师确实待他们不错,真的是做到‘共苦’了。要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皇帝,放两枪,开两炮也就对得起他了,可是身后的卢督师,却是要同进退,共生死的。
明军士兵们用三眼铳砸的,用长枪刺的,还有用腰刀斩马腿的,有什么招数就用什么招数,总算是将突入的清军死兵给拦住了。可是还没有等他们歇口气呢,第二排的重甲骑兵就紧接着飞奔而至了。后面刚站定的长枪手,立刻陷入了危急。
清军死兵沿着第一排同伴撕开的缝隙,向前继续挺进,踩着明军的尸体和活人,也同样踩着第一排倒下的同伴——和他们一样的奴隶降兵。
卢象升此时依然冷静,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迅捷的搭弦,开弓并瞄准,施放。箭矢入流星一般飞了出去,射入了一匹披甲战马的眼睛,那匹战马疯狂的奔跑、跳跃、撂蹄子,将旁边的一匹战马踢翻。但是也仅仅造成了一小点的混乱而已,第三排的清军死兵重骑又轰隆隆的飞奔而来。
而此时,蒙古轻骑兵依然在对两翼实施着骚扰,奔驰射箭,让虎大威和杨国柱不敢派兵来支援正面。卢象升也看到了左右两翼的情况,也就没有让虎大威和杨国柱来增援。在旷野之中,正面或者是左右两翼,再或者是后方,不论哪一面的阵型乱了,步兵站不住脚了,那就只有被骑兵追杀的份儿了。
卢象升还在稳定的射箭,这已经是他射出的第七箭了,撂倒了五个具甲重骑。第一箭他也射的是人,而且战场上迷雾重重,不知道到底射中了没有。还有一箭射中了马的面甲,居然被崩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虎大威已经来到了他的马前,大声的喊道:“督师,突围吧!趁阵型还没有破,末将带着骑兵,就算是拼死,也能把督师护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