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愣了半晌,才“啊”的大叫一声,赤着脚从暖炕上冲了下来,扑在裴菀书肩上抱着她一通跳,“菀书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想死你啦!”
裴菀书抱着她,发现她瘦了很多,一张美丽俏皮的脸庞竟然也暗淡下来,平添一份病态,却又不是韦姜孔纤月那种病容更美三分的女子,所以容颜憔悴,让人心生恻隐。
“快回炕上去!”裴菀书见她赤着脚,忙拉着她快步回去,将她推上暖炕,又拉了金线团花的红绫被盖在她的腿上。
“小八终于做一回人事儿!”永康欢笑起来,双眸瞬间神采奕奕,沈睿嗤了一声,转身走出去,不理睬他们。西荷见状也忙走去外间候着。
裴菀书拉着永康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她憔悴不堪,不禁心疼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倒是病得这样厉害?要不跟皇后娘娘说说出去散散心吧!”
永康长眉一挑,面上带一丝笑,“姐姐要是总来陪我,出不出去也无所谓!”说着便跪直了身体,伸着脖子喊道,“我的马吊牌呢,快来凑局!”
裴菀书忙压住她的手,将她按住,“公主,快消停一下,我也是偷着出来的,你四哥不知道呢!”
永康“哦”了一声,听到沈醉神情有点黯然,“四哥越来越瞧不上我们了,我病了他不让你来,自己也从不肯来!”
裴菀书拉着她的手,见有点凉,忙从一边拿了鎏金小手炉过来,放在她的手上,笑道,“他每日里倒是也忙,我也少见他,你也别和他置气,免得自己难过!这几天他受了伤--”
“四哥受伤了?”永康瞪大了眼,神情惊诧不已,在她的印象里,四哥除了让着小八会被打两拳之外,早就没人能打伤他了。
裴菀书没想到永康不知道,见她一副关切的样子心中更加怜惜,拍拍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得好好保重,赶紧好起来,眼瞅就冬至节了。”
永康皱了皱鼻子,低声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顶用,得了风寒就总不见好,好不容易好点了又有烦心事,那天听说景容宫闹鬼我不信,去看,结果……”说着她身子猛地抖了抖,脸色刷的白下来。
裴菀书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地安慰她,“公主,你是不是看错了,想你干干净净,正正经经,心中坦荡无私,怕什么鬼?谩说我不信有,就算有他也近不得你的身才是!”
永康用力地摇摇头,放缓了声音,低低道,“小八也这样说,可是,是我亲自看到的,他,他好可怕,一张脸,不对那不是脸整个黑黝黝的,这里--”她抬手比划了比划自己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
裴菀书心头一动,想起了年酒伦,诧异道,“他就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会不会是人家装的呢?”
永康摇头,要说什么,一侧珠帘一晃,沈睿走了进来,讥讽道,“你自己胆小就愿意吓唬自己,我去过好多次,从来没碰到过什么鬼。”
裴菀书颔首,对永康道,“你莫要吓唬自己,要是住不惯,不如随我去王府住几天,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一点。”
永康一听,高兴道,“姐姐,我怎么可以去吗?”
裴菀书笑着帮她顺了顺背上团成一团的长发,“当然能。王府那么大!”
“可是四哥!”永康皱起了眉头。
“你怕他作甚?”沈睿哼了一声,瞟了裴菀书一眼,突然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不已,神态露出一丝狡诈。
裴菀书被他看的不自在,永康却让宫女去告诉皇上,她想去瑞王府住,宫女去了,结果没一会便回转,说皇上只带了何其悄悄往这边来了。
裴菀书忙理装伏地叩首,眼前暗黄色的龙袍微动,一双金线绣云龙的靴子停在跟前,“菀书来了!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非常和蔼,但是却没有半天诧异,仿佛笃定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一般。裴菀书谢恩然后恭敬立在一侧,皇帝却又命人赐座。
“父皇,我去菀书姐姐那里住几天好吗?”永康趴在皇帝的肩头撒娇,说了这一会话却又气喘吁吁,神态疲累。
皇帝心疼地看看她,又转首看向裴菀书,微微颔首道,“那日夜半,没吓到吧!”
裴菀书垂首敛眸,轻声回道,“其实多亏黄大人他们去,否则我们都手足无措了,爷那日被二哥请了去,结果韦侧妃院子起了火,弄得我们非常狼狈,幸亏黄大人带人去,帮了我们大忙。臣妾还寻思他们怎么有如此先见之明呢!”
说着勾起唇角,微微笑起来,一副果然是巧合让人不由得会心而笑之意。
皇帝神情和缓,黑眸沉沉,眼神略带审视地扫过裴菀书微垂的脸颊,笑了笑,不在意道,“各宫,各府都有让人生气的,就你们瑞王府,倒是没什么让朕操心的,是你这个家当得好,朕要好好赏你才是!”
裴菀书一听忙起身行礼推辞道,“皇上的赏赐已经够多,让臣妾和八殿下一起掌管行商司的事情还没机会谢恩,不过臣妾觉得似乎难以担当大任,太子和桂王殿下比臣妾岂止合适百倍!”
皇帝揽着永康给沈睿示意让他请裴菀书起来。
沈睿走到她旁边,弯腰低声道,“这时候怎么胆小如鼠了?”嬉笑着伸手去拉她,裴菀书立刻谢恩赶紧起身,躲开沈睿的手。
“父皇!”永康见裴菀书紧张又开始撒娇,“您还没答应我呢!”
皇帝扭头怜爱地看着她,抬手轻弹她的的脸颊,“父皇还能违逆了你吗,不过你这样去,不是给你菀书姐姐添麻烦么!”
“不麻烦的父皇,菀书姐姐可想我去了!”永康娇笑着,脑袋顶着皇帝的肩头上。
裴菀书只觉得皇上一在跟前就开始浑身不自在,手脚不知道放在那里才好,竭力地克制自己站得稳稳当当,不要摇晃。
正暗自警醒着,听得皇帝问道,“老四伤好点了吗?这两日受了伤还在外面跑,也没来进宫请安。”
裴菀书微微倾了倾身子,“皇上,瑞王的伤有点重,他不想让皇上皇后担心,而且每日驿馆那边的事也是多而杂乱,还要准备大典的细节,每日在府里的时间也是很短。”
皇帝淡淡地哼了一声,又道,“他不在府里,是不是去哪里鬼混?你也不用包庇他。”
裴菀书忙道不敢。
“父皇,您吓到菀书姐姐啦!”永康嘟着嘴不乐意道,说完一阵气喘,额头上渗出细细汗珠。
“永康,你先休息一下,我和你菀书姐姐还有八哥说几句话。”皇帝说着扶着永康躺在后面摞起锦被上,然后看向裴菀书和沈睿,转身出去。
被皇上留在外间的大太监何其看到裴菀书露出一个笑容,给她和沈睿请安,裴菀书看到何其对着沈睿使了个颜色,沈睿点了点头。
心中忐忑,想着若是沈醉知道会不会不高兴,扭头见沈睿迈着悠闲的步子,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趁着皇帝和何其走出一点距离,沈睿突然靠近她,声音低沉道,“你今日总是走神,想什么呢?”
裴菀书翻了他一眼,恨声道,“你是有预谋地对吗?”他让自己来看永康是假,会被皇上召见才是真。
“父皇早就想找你说话,关我什么事?我不过就是夹在中间传传话的!”他扯了扯嘴角,眼底漾起一缕邪气的笑意。
裴菀书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心底不爽,却也只能忍着,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沈睿,你花花肠子也太多了点!”
沈睿不置可否地睨着她,“怎么也比不上四哥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