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张旗鼓,可见其在宫中的权势已经只手遮天,无所畏惧。
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他的车撵,随着轮子的靠近,各自心思不一地跪伏在地上。
车子‘如所料’停在了几人的身侧,楚瑾瑜没有下来,亦没有露面,只是声音平淡地问候道,“好久不见。”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声问得有多么的虚伪,好久不见,怎么听来都应当是朋友之间的问候,可他们呢?彼此相杀,甚至可以说是敌人!如若是歩悠然,理当选择直接走过,不予理会,亦或者是故意找茬,定个罪名再抓起来。可偏偏她歩悠然不是楚瑾瑜,亦是无法去揣摩透楚瑾瑜的复杂心思,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阴谋。
孟远乔等人极不情愿地再次叩首,“大人!”
“本官听说今日太后召见你等人,遂,刚从关外回来便即刻赶往宫内,幸好……来得及时。”车内的楚瑾瑜不疾不徐地说着,但话语着实令当场几人气得吐血。
孟远乔面色苍白,想他堂堂孟家,一个医药世家,无论更迭多少朝代,均受朝廷倚重,怎地他楚瑾瑜刚一上位,便削了他孟家几代人的根基,甚至还土匪一般地占为己有,可恶至极。偏他孟远乔曾经还那么看重他……想来,是被他曾经那张魅惑的面孔给骗了!
在孟远乔身侧的宋亦凡一直一声不吭,他抬头偷觑了一眼车辇,说道,“大人……草民有事请奏。”
“准!”
“前两日,草民接到家仆急信,家父年事已高,身子每况愈下,近一月来,行动迟缓,恐再不回京城,将无可期。望大人念及曾经过往,网开一面,准家父回京修养。”宋亦凡这番话本是欲说给太后的,但既是在这里碰到了楚瑾瑜,想必见太后已经遥不可能,遂,他只得冒险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纵使会有灭顶之灾。
狭长的甬道安静得令人心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孟远乔亦是意外,他没想到宋亦凡会这么冲动,竟然向毁他家的当事人来求情,这明摆着就是自寻死路。
而周围的其他人亦是如此认为,只是但愿不会再连累他们。
一直趴伏在地的歩悠然微抬头,扫视了一眼众人,或许是天气太热,亦或许是太过于紧张担忧,豆大的汗珠皆随着每个人的额头滚落至青砖地面上,这诡异的气氛,仿若可以听得清晰传来“啪嗒啪嗒”之音。
歩悠然抿唇,“大人,奴婢受彦华郡主吩咐将这件衣裳送去司衣司,看天色不好,奴婢想……”她故意拖延语音。
车内突然传来低沉笑声,没有说准,亦没有说不准。
须臾。
“宋大人的身子的确需要好好修养,想来本官在宋府待了好几年,没少受到宋大人的照顾,本官会去向皇上求情,派人将宋大人亲自接回来。”难得的恩赦。
宋亦凡喜出望外,仿若忘记了面前之人即是导致他现在家无可归局面之人,连忙叩首谢恩。
所有人都呼了一口气,心中猜测,看来摄政王今日心情不错,否则怎会做出一件‘善事’?
这时候,闷雷从天空滚滚而过,像是狮子闷吼一般,在这个狭长朱红甬道内更是惊悚骇人。
歩悠然可怜巴巴地仰着脸看了一眼天空,完蛋了,乌云密布,恐怕是大雨将至,她被淋个落汤鸡也就算了,可这衣裳怎么办?她又去哪里躲雨?这是皇宫,哪里都不是她能随便站上一站的地方,就好比刚刚,只是随便一坐,结果就被这几个人抓个正着,还要遭此盘问一番。
楚瑾瑜掀起车帘,他看向歩悠然的方向,眸光精敛,与歩悠然四目相视后,忽地狡黠一笑,再放下车帘,淡声说了一句,“回去吧。”
车子驶离向甬道的尽头,直到没了影迹,几人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你刚刚急什么,若是搞不好,宋大人甭说回来很有可能就直接死在郊外!”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穿白衣裳的年轻男子对宋亦凡说道。
孟远乔看宋亦凡不吱声,上前解围道,“算了,亦凡他不是有意,他是没辙才出此下策,索性那人是准了。”不由瞅了一眼车子的方向,不期然看到歩悠然亦是爬了起来,正在拍打着腿面,想必是跪得太久,有些麻了,他笑了笑,“姑娘有勇,孟某多谢姑娘的解围。”
歩悠然连忙摆手,撇开道,“我可没有帮你们的意思,我是因为这衣裳要是再不送过去,回去肯定得被郡主挨骂。”她用手举了下这纸包的衣裳,说道。
“司衣司,我知道这个地方,”宋亦凡走上前,“我带你过去。”
不容歩悠然回答,孟远乔应道,“亦好,那我等人就先到宫外老地方等你。”看到宋亦凡点头,几人默契离开。
“步姑娘,请。”宋亦凡恭敬道。
歩悠然扭头看他,要拒绝,“其实没必要,我自己去就好,你还是跟他们……”
“姑娘,宋某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宋亦凡一面与歩悠然并排行进一面低头致歉,“其实,宋某只是听舍妹提起过你。”
歩悠然轻笑,“那肯定说我不好了吧?”
宋亦凡扬唇,并未反驳,想必是正如歩悠然所料,的确如此,但他又怕歩悠然心愧,连忙解释道,“舍妹以前心高气傲,脾气难免被娇惯得没个样,之后和李万金……”提到此人时,又不免看了一眼歩悠然,“万金和歩姑娘是认识的。”
歩悠然点头,回想起来其实不过才不到一年,可人事已非,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想来,步姑娘也是有很多无奈,就比如现在……”他瞥了一眼歩悠然手上拿着的衣裳,“按理说这当是宫女的事,步姑娘怎会为郡主送衣裳?”
“都说了,”歩悠然苦笑,“我现在身份就是宫女。”
宋亦凡蹙眉,“怎会?”
“怎么不会?”歩悠然挑眉,故意逗趣,“人难免有困难的时候,哪里赚钱哪里去,虽说这宫女的身份听来有几分别扭,但好歹亦是官家的。”
宋亦凡听到歩悠然这席话,顿时被逗乐,但依旧淡雅地一笑,“宋某的意思是,宫女并不是好当的,更何况像是步姑娘这种‘半道出家’的。”
歩悠然恍然,原来绕来绕去,宋亦凡是对她有所怀疑,不由摇头讥笑,这古人的心思果然缜密,她再抬起头来已然恢复正经,敛笑道,“正如宋公子所言,‘半道出家’有些令人心疑,但并不是没有不是吗?奴婢刚刚因为王大人之事从牢里逃出火海,现又被扯入宫内这个大牢笼,一切均不是奴婢所愿,在这天下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倘若如此,奴婢在怡红院,坐在屋子里闲谈品茗岂不是更惬意?可这些,不是奴婢说想便想的。”歩悠然看了一眼院门口的‘司衣司’的牌匾,“宋公子,奴婢已经到地方了,刚刚走过的路也都记在了脑海,剩下的就不劳烦您了。”
宋亦凡尴尬地站在原地,白皙的面容有些微赧。
歩悠然瞅了一眼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
折身而返之时,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歩悠然一面夹着剩下的空纸包,一面以手遮雨低头快速跑着,雨越下越大,如同雨帘,她一看跑与不跑也没甚区别,索性便减慢了步子,闲散漫步地走了起来。
偌大的皇宫内,原本之前诡异的安静现在因为下雨而多了‘噼里啪啦’的奏响,像是弹奏的钢琴一般美妙,她仔细地看着这高高的暗红宫墙,看着地上的青砖,再看向那从宫墙内露出的飞檐上翘房顶,还有枝繁叶茂的树木,夹带着雨水冲洗过的味道,甚为美哉!
回到翰雨轩的后院时候,天空已经放晴,有些小宫女回到了院子里,看到歩悠然湿漉漉地走了回来,不由惊诧,“步姑娘,这是?”
歩悠然拧干了袖子,“没事,就是被雨淋了。”
又有几个小丫头走了出来,她们有些人对歩悠然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再加上又知道她帮助了怜惜,更是热情了几分,“赶紧回屋,我给姑娘烧水去。”
歩悠然反倒淡然,只是那几个丫头前呼后拥的把她一顿折腾,完事后还依旧窝在她的屋子里,托着下巴傻乐地瞅着她。
歩悠然擦拭着头发,扭头看她们几人,又问向怜惜,“你不怕你们的姑姑啦?回来叫她看到你们在我这里,她定会训斥你们一番!”
怜惜连忙摇头,“不怕,姑娘您还不知道呢吧?”
歩悠然扬眉,“知道什么?”
“刚太后懿旨,封您是咱们翰雨轩的主管。”怜惜眨眼说道。
“主管?”歩悠然重复,“主管什么?”
“所有啊,”另外一个小宫女插嘴道,“姑娘刚来不知道也不怪,凡是翰雨轩的一切您都管,就相当于是郡主之下,我们所有人之上,就连莫姑姑都要听您的。”
歩悠然惊诧,“还有这样的?你刚刚说……太后下的懿旨?”
小宫女重重点头,笑道,“太后娘娘鲜少管咱们,这次的懿旨可是专门给您设的,可见您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她谄媚道,“姑娘,以后我就跟着您了。”
歩悠然凝眉,背转过身,喃喃低语:太后?怎么会?
蓦地脑海中又想到楚瑾瑜临走时与她的那个复杂笑意……
可,他亦能代替太后下懿旨?
歩悠然摇头,想不通。
“姑娘还不开心?”怜惜绕至歩悠然的身前,“要是我的话,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不过话说回来,步姑娘一过来,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宫女,之前这般被太后娘娘看重又赞赏不已,如何被调来只是如我们一般呢?”
另一个小宫女附和说道,“只是莫姑姑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后就那脸拉得就更长了,原本就不待见姑娘,可是那也没有办法。”
歩悠然瞅了一眼几人,并没有黄儿那丫头身影,抿唇,“太后娘娘一直视彦华郡主为心头肉,按理说此事应当提前告知。”
小宫女将手从下巴上挪开,挨靠到歩悠然的身边,“姑娘怕是不知道,郡主因为和摄政王的大婚一事与太后娘娘闹得不合,太后亦是快有一个月未曾来过翰雨轩。”
“这样……”歩悠然思索,那就难怪楚瑾瑜会让她到这里来了,看来是真的怕他的未来王妃要逃婚啊!
“步姑娘。”怜惜喊道。
歩悠然回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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