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泼泼的,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路要走;而她,已经要踏入而立之年。这样的年纪,放在民间,怕是都快要做祖母了吧?
景砚无法不联想起早起秉笔为她梳妆时,挂在梳篦上的那根刺眼的白发。她竟有了白发了?
景砚黯然。
她与她,相差的,又何止是十年的光阴?
由不得她过多感伤,申全秉说英国公求见太后。
景砚暗叹。她知道,父亲迟早是要来的,有些事,也该和他说清楚了。
英国公入内,见景砚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心中更觉焦急,也顾不得国礼了,急道:“砚儿,你这般做,实在不妥!”
景砚起身,轻笑道:“父亲请坐。”
又转头吩咐申全,“取前儿的贡茶,好生为国公泡来。”
申全答应一声,去了。
英国公纵然坐下,又有好茶喝,心里也不觉安生。
景砚好整以暇道:“前日刚送来的贡茶,只送去了些给母后尝鲜,女儿还没舍得喝。恰好父亲来了,也让女儿公器私用拿来孝敬父亲一回。”
她说着,露齿一笑。
英国公听罢,脸色更难看。
景砚不急不躁道:“父亲是嫌今日早朝上,女儿所做所为不妥当吗?”
英国公瞪她一眼,显然是在说:明知故问。
“父亲内心里,是认为女儿以后宫身份干政不妥,还是因为女儿姓景而如此作为不妥?”
“你……”英国公语结。
恰在此时,申全端上茶来。景砚亲自擎过,奉给英国公。
“恐怕父亲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后者吧?”景砚直言道,“景家几代簪缨,父亲亦为官几十年,至今安安稳稳,皆因行事低调不张狂。家训如此,女儿省得。”
“那你还……”英国公恨铁不成钢。
“父亲难道忘记了,女儿是景家的女儿,却也是宇文家的媳妇啊!”
见英国公的脸色微变,景砚含笑道:“不错,我景家素以‘敛其华,端于行’教导子孙。可是,父亲为政多年,难道不是胜在‘未雨绸缪’四个字上了?”
英国公沉吟不语。
“父亲请看这贡茶,”景砚扬手一指桌上的茶盏,“这茶味醇色美,兼之产量极少,除了每年供奉禁中的,余下少少,以千金计。大周名士,以得此茶为莫大荣耀,更冠之‘君子茶’之名。”
她话锋一转,道:“然,父亲可知,这茶的枝干却是依附在其他粗壮高大树木上才得以生长的?”
英国公亦是个聪明人,闻言神色微动。
“景家再富贵,终究是大周的臣子,这大周的天下,到底是姓宇文的啊!”景砚叹道,“父亲当年极力显明立场,拱卫陛下登基。如今,怎么反倒退却低调起来了?”
英国公也不再躲避,摇头直言道:“此一时彼一时啊!砚儿,当年还有段相一系支持啊!何况,还有太皇太后……”
“父亲,如今,太皇太后亦是太皇太后,没有分毫的改变。”
“那段相?”
“段相告老,段氏一系式微,正是父亲当仁不让的时候啊!”景砚殷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可这出头的椽子……”出头的椽子先烂啊!
景砚笑得有些无奈,“世人眼中,景家早就是宇文氏的死忠了!父亲难道今日才知?”
无论做与不做,前进或后退,这个帽子是无论如何都摘不掉的了。
英国公沉默半晌,忽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轻顿在桌上,长出一口气,“罢了!”
景砚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父亲这是心意笃定了。
英国公却凝着景砚,疑惑道:“砚儿,你的性子为父清楚得很,向来不是这等张扬的,为何今日……”
景砚的嘴唇抿成一线,“皇帝亲征,朝中人心凌乱,女儿若不使出些雷霆手段,恐怕难以服众。”
英国公仍是不甘心,追问道:“难道你也认为皇帝亲征得对?”
景砚睫毛垂下,遮住眼中复杂的情愫,淡道:“大周是皇帝的大周,景氏是皇帝的臣子。”
是臣子,就该遵从主君的决定。
“哼!小小年纪,这般有主意!比先帝还甚!”英国公说起皇帝那执拗的小孩子脾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景砚见此情景,又觉好笑,又是无奈。
英国公又道:“既说朝中人心凌乱,怕是已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了?”
“是,”景砚点点头,“这人旁人动不得,须得倚仗父亲。”
她没忘了送自己的老父亲一顶大高帽。
英国公隐有所觉,蹙眉道:“那人,怕是不好动吧?他再不济,也是许多代的根基了……不若等陛下凯旋之后,再动手?”
景砚不同意道:“恐怕那时已是迟了。女儿所担心者,就是那人同北郑勾结,危害皇帝的安危。”
“你倒在意陛下到了十分!几十万人护着她,谁又能如何了她?”
英国公要是知道了五原城之事,恐怕就不这般想了。
景砚垂眸看着案上宇文睿用惯的朱笔,缓缓道:“女儿更想她在外征战的这段日子里,为她除去朝中的隐患。到时候,天下一统,海晏河清,外无外忧,内无内患,她会更欢喜的。”
英国公听着,一抹诧异从心底升起。他盯着景砚的脸,总觉得那表情似曾相识。这念头在他的脑中盘旋往来,挥之不去,令他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