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宇文睿这才想起来,方才尹贺说他的父母已经故去,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不由得动了心思,淡问道:“爱卿贵庚几何?”
“臣腆活三十二载。”尹贺恭敬答道。
“爱卿已过而立,仍是……一人?”瞧瞧,一国之君关心完人家想做什么官,又来关心人家的婚姻了。
尹贺闻言,脸上一僵,正色道:“强虏未破,何以家为?”
额……
这回轮到宇文睿脸上僵了,心说尹爱卿啊,你该去找吴斌好好聊聊,瞧瞧这“何以家为”的架势,俨然如出一辙啊!
“爱卿满腹才学,又仪表堂堂,定有无数淑女倾慕,”宇文睿绽开一个媒婆般的笑容,“爱卿的姻缘便包在朕的身上了!放心!”
尹贺很无语。且不说他心中始终放不下一人,单说陛下您自己个儿还孤家寡人呢,就惦记着帮别人寻姻缘,这样真的好吗?
宇文睿的话头,很是让尹贺尴尬了一会儿,幸好他没忘了面圣的由头。
“陛下,臣有一事,斗胆请问。”
“爱卿但说无妨。”
尹贺沉吟一瞬,道:“陛下觉得望北关的兵将如何?”
宇文睿一滞,看着尹贺,知道他话中有深意,“爱卿的意思是?”
尹贺索性坦然问道:“陛下觉得冯将军治军如何?”
宇文睿被触动心事,“爱卿之问,亦是朕入城之始到如今一直在想的。那么,爱卿以为……”
她说着,突地玩心大起,笑道:“爱卿与朕,分别写就,再看如何?”
尹贺亦笑道:“如此有趣!”
二人于是各自背过身去,分别在纸上写好,转身后,互换。
宇文睿挥了挥手中尹贺写的折好的纸条,顽皮地眨眨眼,“朕可要打开了?”
尹贺笑:“陛下如何,臣便如何。”
二人分别打开,一看之后,不由绝倒——
书案上,摊开两张纸条。左侧的,是尹贺写的“谨”;右侧的,是宇文睿写的“慎”。
宇文睿笑够了,命魏顺将两张纸条收拾了,对尹贺道:“爱卿与朕想到一处去了。”
尹贺点点头,道:“臣今日来,想要禀告陛下的,便是这个。冯将军带兵、守城是一把好手,但臣以为,陛下此时需要的是奋勇之将。”
宇文睿也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朕既然出兵北郑,就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一群只知守规矩而忘却勇武的兵将,不堪为用!”
尹贺道:“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端的看主将风格。”
宇文睿话锋一转道:“朕曾听人说起,冯异手下的亲兵有私自出营饮酒作乐的。如果属实,那么同他治军严格岂不矛盾?”
尹贺道:“恐怕这也是冯将军治军松弛并用的法子。”
宇文睿一点就透,冷哼道:“对别人严厉,对亲近人宽松,好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景砚收到宇文睿的回信时,正端坐在坤泰宫中听何冲禀报朝野间近日的要事。
这几日,可谓多事之秋。
东华殿住进了疑似储君的吉祥,还有每日被乳母抱去玩耍的宇文楷,景砚也时时去陪伴他们。一切看起来皆祥和平静的很。可实际上,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美好。
段炎上了乞骸骨的折子之后,便再没出现过。太皇太后更是称病不问世事。皇帝不管不顾地亲征去了。加之逸王府案引起的一系列震动,群臣都不由得慌了手脚,想寻个主心骨儿都寻不到。一时间,众人都没了主张。左相府门口日日被堵得水泄不通,都是各府打着问候的旗号来探听消息的。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无论谁来,吃的都是闭门羹,没有一个例外的。
诸臣工没法子,只好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坤泰宫——
事到如今,能做主拿主意的,只有这位了。那么多国事要事等着处置,总不能都送到边关去吧?就算是皇帝有空处置,也得那些大事经得起路途遥远的耽搁才成啊!
相较于何冲的心焦,景砚淡定得很。这天下乱不了,她更不会允许乱。
她展开宇文睿的信笺,看罢,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何冲正关切地等着太后的下文,这抹笑毫无征兆地跳入他的眼中,何冲的心脏也不禁随着狂跳了两下。他脸上一烫,慌忙转开目光去,暗自调息,压下狂乱的心跳,暗道一声:失礼!
景砚知道,宇文睿定会予以她绝对的信任,在朝政国事上,全然的、绝对的信任。这是无论她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无论她们是怎样的关系,都不会改变的。
然而,笃定是一回事,看到那人信中毫无芥蒂的信任时,心潮激荡下难以抑制的默契感,却是另一回事。
纵然此时,横亘在她与她之间的,是许多说得与说不得的矛盾情愫,但在政事上,她们的目光,从来都是看向同一个地方的。
想想,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人,却有这样一个人,与自己的心契合如斯,怎不让人为之欢欣、快慰?
放下信笺,景砚迫不及待地展开另一张、
竟是一张画纸!
其中的内容——
景砚的脸腾的通红,因为她不仅看到了画中戎装少女英姿飒飒的模样,更看到了那句“愿卿心,似吾心”……
她慌乱地折上画纸,像是被撞破心事的少女,偷眼去看何冲,见何冲状若无事地看向别处,才略觉心安。
沉默半晌,直到脸上滚烫的感觉缓缓散去,景砚才抬头,语声依旧端然清冽:“是陛下的来信。”
何冲“哦”了一声,静候下文。
“准备一下,明日早朝听政。”景砚轻吐出一句话,不亚于一道凌厉闪电,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侍立在一旁的申全惊,何冲更惊,脱口而出:“早朝听政?谁?”
“哀家。”景砚看着他,笑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