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告诉骆大哥这个新发现。
天气不冷不热,没下雨也没刮风,是个适合户外活动的好时机。
后院里,一大数小的身影在忙碌着。
“看,就是这样把土翻起来然后,种子放进丢。”戴着草帽的纤细身影蹲在地上,拿着把小铲子,努力地示范。
“土土”
随着齐声的稚嫩语调,一小推土层随即天女散花,弄得到处都是。
“啊小力点不是这样不能往上咳咳:”纷飞的沙土,呛得她摀住了嘴,才眨眼的时间而已,他们就都玩起来了。“衣服会脏你们小心点,别跑呃:”才想站起身,胸前就无预警地遭受袭击。
“姐姐!”
咯咯的笑声、脏活的小脸蛋,小小的孩子抱住了她,好软!
孟恩君瞠着眼,怀中的小人儿不停蠕动,沾到泥巴的心手拉扯着她的骨指,那么亲热。
“好痒别动啊”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亲昵的折磨,轻轻地喘了口气,她无奈地微笑道:“你们真是调皮。”
“嘻!”不怎么觉得应该反省,小女娃儿用着满是泥土的小手,捧着她苍白的面容,亲了一口。“姐姐、姐姐!”高兴地唤了两声,很快地跑开,加入一旁已经玩疯的萝卜头队伍。
孟思君呆在那儿,不自觉地抚上适才被亲吻的地方,上面还有湿湿的口水。
姐姐啊姐姐呢她的神情变得温柔。
“大姐姐,吃葯时间到了。”小风站在廊上,日常的提醒着。
“来了。”拍掉衣上的泥尘,起身走近长廊。她拿下草帽,温馨道:“谢谢你,我马上就去吃。”她还是讨厌吃葯。
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是,吃下去之后,那股讨厌却不会一直延续。
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再钻牛角尖,强求自己一定得有个健康的身体了。
小风抬起头来瞅着她,笑嘻嘻地“大姐姐,你脸上有手印。”
“真的吗?”她轻轻地用袖子擦了擦后,弯腰直视他:“这样呢?”没有了吧?
“嗯。”他重重地点头。
“谢谢。”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圆手腕,她对着他微微她笑病傲搜邸0醋挪抛砣氤浚急改米拥顾?br>
“大姐姐。”
“嗯?”
“你跟大哥很好,对不对?”
“嗯”很好?这样说好像不怎么正确可、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
“大姐姐,那你可不可以帮忙叫大哥回来?”
她一怔,垂首朝他问道:“你希望他搬回来?”
“对啊。”他仰高脖子“大哥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很辛苦,所以搬到外面,可是我们大家其实统统都知道了,所以,他不用再住在外面了。”
她想笑。“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因为他的衣服有洞洞啊!”他嘟起粉嫩的唇瓣“我们有新衣服、新棉被、新书包和新制服,还有好吃的饭,大哥却什么都没有。他都把钱花在我们身上,然后自己就变得很穷。”
闻言,她的瞳眸温温的。
换口气,小凤要求道:“大姐姐,你帮我们跟大哥说,叫他回来嘛。”
她学他歪着脖子“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讲?”
“因为因为莫姨说,不想让大哥为难。”可是,他不懂,不懂那么复杂的想法,不懂大人的心思和考虑,因为他是小孩嘛。
“骆大哥真好。”她伸出手指,点着他的小鼻头。“有你这种弟弟,是福气。”
他笑笑,抬起手腕包住她的指“我也是大姐姐的福气喔。”
“嗯。”她险些笑出眼眶的酸涩。“幸好我遇见了你们。”她也举起手,将他小小的腕节覆盖住。
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既然上天要她来,没理由又出尔反尔。
轻轻地甩了甩头,她笑自己想太多。
站直身,她拿下放在柜子上的葯罐,忽地,动作停顿了下。
“大姐姐?”小风奇怪地揪住她抚住胸口的举动。“你怎么了?”
“啊?”她像是回过了神,慢慢地移动视线,很乎当地摇着头。“没、没什么。别待在这里,去外面陪他们玩。”她揉揉他的发,指着外面笑语。
“好:”没发现她的语音有些抖,他挂着可爱的笑,乖乖地往外走。
“呃”看到他真的出去了,孟恩君才摇晃地扶着柜子,低声喘息。
怎怎么心口好闷!
“噢:”忍不住呻吟,她腿软地生倒,额上已在短时间泌出薄汗。纵使紧紧地抓着衣襟,胸腔里的那种压迫感还是没有办法舒缓,那一阵阵抽搐的闷痛,随着她的呼吸逐渐加剧。
为、为什么?她已经好久不曾这么严重发病过了,为什么现在又不同于以往那样将死亡视为一种束缚的挣脱,她脑猴反常地呈现一片宁静,整个意识变得异常清晰,耳边响起的是自己不规则的心跳。
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瞪大了眼抗拒。即使是冷汗沾湿了她的睫,即使是指痕嵌进了掌,即使今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她晕眩,她依然不肯轻易屈服。
因为她怕,怕一旦昏厥,就如来时那般突兀,必须被迫离开这个世界。
她绝对不要!
像是闪光一样的片段在她眼前飞舞,什么都恍惚了,依稀听到如沙砾般磨过的嗓音在低沉斥责,却又一如往常地细心。
那双粗糙的手、能遮风的胸膛、恶霸般的脸庞,难得一见的温柔和笑意。
“我不要”她不想走!
她不逃避、不怨恨,就算身体永远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都没关系,她只想留在这里。
勉强提了一口气,却突感黑暗的巨潮席卷而来,她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只能颓然倒卧在地。
心头上残留了一个名字,地无力念得完整。
“骆”旸。
好像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滴滴,答答。
是房顶漏了吗?可这几日没有下雨啊。
对了,她屋旁有个水井,定是丫环刚刚打了水,所以木桶挂着就不、不不对!
她房间隔壁,是小风的房间,而且莫姨那儿的庭园里,只有一小块可用来栽花的地,没有井的。
像是走错了她不愿再回去的地方,一下子感觉好心慌,没有办法静下心:她反射性地伸出手来,想将那扰人的水滴接住,却不期然地握到了熟悉的温暖。
仅是一瞬间,宛如换了个天地,她甚至舒服地叹息,安了整颗心。
“别睡了,醒来,让我看看你。”又远又近的话声萦绕在耳边,环抱住了她。一点都不想反抗,任那些字句牵引着,慢慢地,有一些些光透进她眼帘。
“嗯”刺眼的白芒中浮现一张粗犷的面容,毫不考虑和犹豫,甚至没有去探讨此刻的情形和场所,无视于白色的天花板和陌生的房间,也看不到自己胳臂上插了什么管子和针,她的嘴角浅浅地扬起:“你的胡子都跑出来了。”干涩的喉间些微刺痛,但她不介意,只是好想跟他说话,感触这真实。
骆旸坐在病床旁,拉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下颚,疲惫的神态被淡淡的笑给掩盖。
“因为你偷睡了两天,害我没得睡。”
“嗯。”她微笑着用指尖轻触他的胡渣,视线模糊了点,本就不太灵光的嗓子走了调:“我下次会努力,别再睡这么久了。”
“睡久没关系,只要别忘记醒来就好。”他哑声道。
望进他布满血丝的双眸,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就算必须她曾经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作为交换,她也一定允诺。
“好。”
“医生说,要开个刀,虽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治好,但是、可以少昏倒几次。”
他竖眉,想要凶人,却因为那隐藏不了的担忧而打了大大的折扣。
“真的啊?”她笑,迷蒙了视线。“那真好。”轻描淡写的,她没有特别强烈的执着。
能否真正痊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充斥在最深沉意识里的,是自己是否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张开眼就看见他,没有被带走呢。真好,真好!
骆旸无声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小风机灵,莫姨又正好在家,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本来他想是想骂她一顿的,但
总是这样的,遇上她那种似乎从来不曾这么喜悦的笑意,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他虽沉默,但神情却柔和了下来。
感觉他传递过来的关心,她凝视着他半晌,才小小声地道:“你知道吗?我作了一个梦喔。”
“什么梦?”彷佛怕吵着她,他只是轻声地响应。
“我啊,梦到我本来是个没人爱、没人在乎,甚至没有存在价值的人。”半垂着眼,她缓缓地低诉:“然后,忽然有天,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害怕极了。”
他无言地地倾听,神色温和。
“可是啊我很幸运,因为有个人帮了我。虽然他似乎感觉我有点不寻常,可还是忍耐又细心地照顾我,请人教我在这里重新开始,增加我的朋友和快乐他他甚至改变了我某些非常不应该的想法,我好感激、好感激。”
“只有感激?”他瞅着她。
她笑出声,表情却有点悲伤,又带着疼痛。
“骆大哥,你知道“七出之条”吗?”摸上他的脸,她一些一些地触碰着“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环境里,身体不好就像是一种重罪,像我这样带病的女子,是没有被人爱的权利的”
他没有安慰,没有回答,也如平常般没有深思她那又古又今的话,只是反问:“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你会如何?”
几乎是同时,她颤着睫,绽出了笑颜。
“嗯,我不会走,也不会改变心意。”她知道,她一直都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教会我的。我现在不认为那是一种罪而是一种考验。如果有人能接受这样的我,通过这个考验,那人才是真的真的爱我对不对?”
“对。”他板着脸严肃道:“所以,你什么都不要乱想,也不要作这种奇怪的梦,乖乖地当个贪安好逸的病人就好了。”
他说对呢,这么毫不迟疑。
他有没有察觉,他等于说了“爱她”这两个字?她本以为,他这么容易害臊脸红,是一定不会讲这种话的。
她怎会不幸?她怎会命不好?
是不公平也好,是一个机会也好,是阴错阳差或者天可怜见,怎样都好。
她的确失去了很多,但是,如果她拥有全部,就没办法遇见他:没有遇见他,她就只能抱着遗憾、满心的想与恨,直到死去。
她深深地望着他,久久,才低声道:“或许,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你相见呢”
“什么?”
“不,没什么。”或许,晚点再告诉他,她还梦到了他们俩白头的样子。
“别再说话了,你声音哑了。”
她点头,让他陪在身边,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口:“嗯骆大哥。”
“又怎么了?”
“什么是开刀?”
他一顿,对上她睁大的眸半晌,才了开眼耐心道:“开刀开刀就是把你身体切开一个洞,然,在你身体里进行治疗”
“好、好恐怖”
“咦?咳!其实医生是趁、睡着的时候才会动手,你不会痛,也不会看到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