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固然比不得举人进士,但毕竟也是功名。
人群散去,门口冷清,刘家好不纳闷,刘夫人慌张出来询问,闻知陈三郎居然考中了秀才,不禁愣在当场:“这小子不是考不得试吗?怎么童子试考得如此顺利,一下子就考到秀才了?”
“要是知道他能考到秀才,媚儿便宜点许给他也不错啊……”
秀才功名是科举之路的门槛线,本身倒没太多荣耀和好处,可对于一般百姓人家,也是汲汲渴求的名分光环。
更关键在于跨入此门槛,从此以后,前路一片开阔,存在许多可能。要是在乡试再考中个举人,那就真正鲤鱼跃龙门,就是相公般的人物了。
陈三郎今年才及冠,其实还相当年轻的。
想到这,刘夫人莫名感到懊悔,像心坎上被塞进一大团野草,憋闷得难受。
但一切,已无可挽回。
陈家被人群围得密实,左邻右里纷纷过来道贺,一洗江草齐犯命案时的萧条冷落。
对于敢作敢为的江草齐,人们本就心存敬意。现在三郎又顺利考到秀才,门楣有光,自该过来贺喜一下,露个脸,讨点乡里情分。
穿着朴素的陈王氏喜上眉梢,赶紧吩咐华叔和小翠买来糖果点心,招待众人。又一狠心,拿出一把铜钱,让华叔撒在门口处,任人捡拾。
这叫“金钱报喜”,是本地一个俗例。
这时候,陈三郎回到家,自然又是一番景象,足足热闹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慢慢散去。
华叔准备好三牲,分别是鸡、鸭、鱼,也就是俗称的“小三牲”,一一摆在陈家神台之上。
陈王氏带着陈三郎跪拜祭祖,瞧见一脸坚毅的儿子,妇人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
衙门后院,黄县令面色阴沉地听完钟捕头禀告,一时惊怔得说不出话:陈三郎考中秀才他不觉得意外,毕竟考到了院试这一关,怎能没几分才学?可此子怎么能得到虎威卫大人物的赏识?
听钟捕头说是因为一首诗词的缘故,但具体内容钟捕头却没听清楚,无从了解。
事态的发展变化真是让人始料不及,本该是一只孱弱绵羊,突然就变成浑身是刺的刺猬,根本下不去手了。
沉吟半饷,黄县令问:“老钟,你可知道神威卫的人为何会在南阳府出现?”
钟捕头回答:“应该和那头吃人妖魔有关系,虽然府城严禁消息外传,但出了这般事故,如何能瞒得住?”
管辖境内,有妖魔作祟,刺史大人不可能坐视不理,派遣神威卫下来巡视镇压,再合理不过。
旁边张幕僚进言道:“大人,其实也就是问个姓名而已,也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
黄县令叹了口气:“万一呢?万一那人真得赏识此子,到了府城问起,也就几句话的事。但很多时候,一句话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一群人的命运。”
过得这段日子,他慢慢从侄子遇害的悲痛中走出来,开始变得冷静。其本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这才能等到老县令致仕,从而取而代之。
张幕僚默然,承认大人说得对。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和虎威卫扯上了关系,就是一种潜在的巨大风险。稍稍行差踏错,不但前程毁于一旦,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黄县令黯然道:“此事暂且作罢,静观其变。陈三郎是蛇是龙,是鱼是虫,看看便知。”
一般来说,考到了秀才功名,下一步就会进学和游学,都是一种历练,藉此广结人缘,并积蓄声望名气。
名者,看似虚妄,实则重中之重。圣贤有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又说“慎器与名”;更有诫语:“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
无不说明“名”的重要性。
考到秀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表现至关重要,三年后的乡试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考,考的不仅是才学,不仅是文章,更是个人的积累底蕴。在这三年间,如果籍籍无名,没有突出之处,甚至连乡试的考试资格都拿不到。
乡试资格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岁考里成绩出众拔萃;二是得到官绅名流推荐。
两者其实都需要声望支撑。
人情练达即文章,自古到今,死读书的书呆子从来都难以登堂入室,哪怕考过了试,也无法在复杂的官场上立足。
黄县令一言做了定夺,钟捕头和张幕僚自然不会有意见,反正这事,本就是县尊大人的私事,大人都能够看得开,作为下属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倒是江草齐斩杀官差逃走之事,迟迟不能结案,却是令人头疼。无奈之下,只得出文书,将江草齐列为逃犯,并通过驿站将文书送到其他府县,请求协同缉拿。
又派衙差将陈家众人带上堂询问,问是否对江草齐杀差逃走之事知情,陈王氏等人自是一口咬定不知——他们本就不知,从头到尾,都是陈三郎在策划。
黄县令不敢用刑,问过之后,只得放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