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郯钧修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子,这件事他早就想和肇亭谈了,今天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事说开也好。“我想了很久,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什么事?”郯肇亭奇怪地问。
一旁的冷刀仍旧设有开口。
“肇啸,这事你应该不记得。肇亭,你应该对你伯父还有些记忆吧?”
“爹,你是说二十几年前因为急病去世的伯父?”郯肇事惊讶地说。“咱们那位有经商奇才之称的伯父?”
冷刀身子顿时一僵,眼底满是复杂之色。
“没错,不过你们的伯父根本没死。”郯钧修想起记忆中的那道修长身影忍不住笑了。“他只是诈死而已。”
“这跟姑姑有什么关系?”郯肇亭不解地问。
“因为你们姑姑就是你们诈死的伯父。”
“什么?”冷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和师父告诉他的不合啊!
“我想,这事我该从头说起才是。”
郯钧修双眼迷蒙,记忆回到儿时。
“我一出生就带病,大夫过府看过都说撑不过几日。刚好有一位精通卜卦的居士经过,他帮爹卜了一卦,说要我活命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我的双胞姐姐必须对外以男儿身自居,直到我安然度过弱冠之年,她方能恢复女儿身。”
“不会吧,这么玄!”郯肇亭咋舌地说。
“没错,你们的娘也是为了帮我冲喜,自小就许配给我,可是我怕误了她,直到二十三岁时才迎娶她。”
“因为自小就让人以男儿身扶养长大,大姐自然也得一肩挑起郯庄的营生。为了郯庄,也为了我,她走遍大江南北,为郯庄开疆辟土,也为我寻找能延命的藥方。”
见两兄弟全神贯注的听着,他微微一笑,喝了口茶又继续说下去。
“为了不辜负你们姑姑与你们的娘,我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养好、养壮。直到我二十三岁那年,才不再以藥度日。可是你们姑姑也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婚嫁。”
“他不是娶过亲吗?”冷刀拧眉问出心中的疑问。既是娶过亲,又怎么可能是女子?
郯钧修笑了笑“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件事。”
冷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师父跟他提过,那是他娘。
“当年,刚好大姐自外地救了林姑娘。听林姑娘说她原来是官府千金,因为家道中落,被迫入了花楼,她逃出的时候巧遇大姐。大姐那时候正被家里的长辈逼婚逼得快发疯,为了掩人耳目,她就娶了那位休姑娘,也算是给她一个新身分。她们两人成亲一年多后,林姑娘的未婚夫找来了,为了成全两人,又为了让大姐有机会恢复女儿身,我便提议让林姑娘因难产诈死,而大姐则哀伤过度,没多久也随着辞世。”
郯肇亭一脸恍然大悟。“我懂了,之后姑姑便以爷爷私生女的身分回到郯庄来。爹,我说得没错吧?”
郯钧修点头“幸亏你爷爷的风流帐还不少,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摆平。”
“是了,最后姑姑嫁给了她还是男儿身时的贴身护卫,也就是姑爹。”看来向人当初想必暗通款曲许久。
“姑姑现在人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冷刀突然开口。
“大姐和姐夫隐居塞外,很少回庄里,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你们十岁生辰那天。”
“难怪姑姑那么粗鲁。”她果真是男人当太久了!郯肇亭啧啧有声地说:“我老觉得奇怪,当初是不是爷爷用恶势力逼迫姑爹娶妻的,不然他怎么会想不开娶了个男人婆。”
小时候他和肇啸最怕见到她,她也不管他们年纪还小,硬是把他们丢到书房学习算帐,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个全睡在书房里。
“肇啸,我告诉你啊。”他顶顶弟弟,勾着他的肩说:“你现在什么都忘了,所以不知道芸姑姑的厉害。你一定要记得,以后如果遇到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躲,千万别让她逮到,不然你可惨了。”
冷刀神色略异,脑海里全是郯钧修刚才所说的话。若他所说属实,师父为什么要骗他?
“对了,你左胸上那个水仙花形胎记有没有变大?”误以为冷刀是因为忘了以往的事而伤心难过,郯肇亭连忙带开话题。
冷刀诧异地看向他“你也有?”
“我才没有。”郯肇亭一脸“幸好我没有”的得意模样。
“一个大男人身上有朵水仙花能看吗?”
“原来这就是水仙花。”冷刀失神地抚着灼热的胸,隐约问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口发热,胸前的胎记也越来越灼烫我在你身上下了胎记水仙花要生生世世记住我不能忘生生世世“肇啸?”郯肇亭在他面前挥挥手“你还好吧?”
“我没事。”冷刀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两人。
若他真不是郯肇啸,而是郯钧修双生兄弟的遗腹子,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他左胸上有个水仙花胎记?
他真不是郯肇啸吗?冷刀忍不住怀疑起之前师父告诉他的事。
如今听到内容完全不同的故事,他心头只觉得千回百转,已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了。
看来,要查明真相,办法只有一个。
“那位林姑娘后来还有联络吗?”
“有啊,她现在和家人住在苏州。”
冷刀默默地在心中盘算,要解开他的疑惑和身世之谜,他必须亲自跑一趟苏州,拜会他的“娘亲”才行。
见冷刀破灭荒地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话,郯肇亭开心地提议喝酒助兴。
于是三人趁着酒兴,开怀地天南海北地乱聊,父子三人头一回觉得如此亲近,同时又惋惜往日所错过的亲情。
而郯钧修和郯肇亭也因为聊得太开心而忘了妻子所交代的要事,仔细询问肇啸和魅儿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袭魅不明所以地看着比平时还要忙碌的仆役来回穿梭大厅,挑挑眉走进大厅。
“魅儿,你来啦。我正要让人去请你来呢。”殷莲儿欣喜地站起身,迎向他。“来,我帮你介绍一位世伯,他是郯伯母的义兄柏绅伊。你没见过他,这几年他一直在关外发展,好一阵子没回京城了。”
殷莲儿温柔地笑着,将一旁身着华服、面色阴柔的中年男子介绍给袭魅认识。
“本来他收到肇亭和黧儿成亲的喜帖就起程从关外赶回来,没想到临时出了点事,以至于错过了婚宴。”
“这位是”柏绅伊疑惑地走近袭魅。“我们好像见过?”
“大哥,他是袭魅,我们都叫他魅儿。魅儿是黧儿的弟弟,也是东然大哥的独子。”殷莲儿拉过袭魅,开心地说。
“他是东然兄的儿子?黧儿当年坠崖失踪的弟弟?”柏绅伊诧异地提高音量,一脸不敢置信。
“是啊,大哥,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每回只要想起魅儿幸运地逃过一劫,她就忍不住开心地想落泪,是以没注意到柏绅伊过度的惊讶错愕。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他的眸光阴狠地闪了下。
“可不是吗?当年魅儿掉下悬崖,大家都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老天保佑,让魅儿幸运地获救,虽然受了重伤,可是最后还是否极泰来。”殷莲儿笑着看向身旁的袭魅“魅儿,大哥虽然没和你爹拜把成功,可是当年和你爹也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你赶紧叫人。”
袭魅有些失神地看着柏绅伊的眼睛;他的习惯是见到人总是从对方的双眼看起。眼睛是灵魂之窗,一个人的里在想什么,眼睛绝对骗不了人。
只是在对上他的双眼时,他头一个感觉是这人心口不一,嘴里虽说得开心,眼里却没半分温度,看来是个狠角色。
可是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一对类似的阴狠黑眸。
不过,虽然觉得现在情况诡异,他还是决定暂且不动声色,笑容可掬地朝他拱手。
“柏世伯,你好,我常听郯伯母提起你呢。听说你现在在关外可是嫌冢当的人物,事业做得可不比郯伯父小。”
“好、好,真是太好了!”柏绅伊欣慰地仰天大笑。“东然兄不只有后,还留下一个争气的好儿子!”
虽然他刚开始有些怀疑袭魅的真实身分,但在脑海中将他的面貌和袭东然年轻时的画像一比对,他果然是袭东然的儿子没错!
“魅儿,世伯这回没为你带什么见面礼,不如下回你到世伯家作客,让世伯好好招待你,如何?”柏绅伊面色慈善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顺着他的动作,袭魅淡淡地瞥了眼他的右手后,缓缓地笑开了。
“这当然没问题,世伯都开口邀小侄了,小侄岂能拿乔。只是伯父可得小心了,小心侄儿见伯父家里舒适,赖着不肯走了。”
柏绅伊开心大笑笑着,笑着,他突然长叹口气,原先的笑容也转为感伤。“当年若不是伯父人在关外。来不及赶回来助你爹一臂一之力,你和黧儿两姐弟也不会家破人亡。”
“世伯,你别这么说。”
“唉!还好老天有眼,知道你爹是个大善人,保住袭家这条命脉。不然,日后世伯真的没脸去见你爹娘。”柏绅伊老眼泛红,不胜嘘吁地说。“魅儿,改明儿个和世伯一块到你父母坟前上个香。”
“世伯,我爹娘在天上有灵,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位好朋友。”
“绅伊,魅儿,伤心的往事就别再提了。”郯钧修见众人心中哀恸,出声缓和一下气氛。“魅儿,你也坐。”
袭魅微点头,转身在冷刀身旁的空位落坐。
只是他才刚转身,突然有个东西由他抽中滑出“当”的一声,掉落到地面。
柏绅伊身子一僵,看着地上的玉佩,眼神突然阴沉地闪了下。
“我的玉佩”袭魅惊叫,急忙俯身欲拾。
冷刀不解地看着他,袭魅什么时候这么大惊小敝了,掉个玉佩也叫得惊逃诏地?
“魅儿,喏,你的玉佩。”柏绅伊就近地替他拾起落在他脚边的玉佩。“小心点,玉佩这玩意不耐摔的。”
袭魅不好意思地谢过他后,才由他手上接过家传的紫龙玉佩。
“这玉佩”柏绅伊指着玉佩,一脸若有所思,陷入回忆中。“我好像在哪看过。”
袭魅将玉佩小心地挂在腰上,才道:“世伯,你也见过这玉佩?”
“是啊!印象中好像在你爹身上见过。”
袭魅轻击掌一笑“世伯好记性,这么多年前的事竟然还记得。”
“当年我觉得这玉佩好看,曾跟你爹借来看过。”
“没想到我们家这传家玉佩和世伯还有这段原由。”
袭魅在冷刀身旁坐下,自然地转头看向他,头一次发自心底开心地笑了。
冷刀的一颗心急速地跳了不,一时之间竟忘了周遭一切,沉醉在他少见的醉人笑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