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瑾抱着被子,正睡得一脸香甜。
“皇上。”四喜压低声音道,“有客人到了。”
楚渊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转身轻轻掩上房门,去了另一处客房。
朝阳洒进屋内,段白月正随手把玩桌上酒杯,唇角微微扬起,听到屋门响动,笑意更甚三分。
楚渊脸上却无太多表情。
“别来无恙。”段白月问。
“很好。”楚渊答,又道,“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西南王似乎不该不请自来。”
“原也不想。”段白月摊手,“只是既然叶谷主已经到了,若本王再不跟来,还不知要被他说成什么样。”
“你欺负小瑾?”楚渊顿时皱眉。
“我还能欺负他?”段白月笑着摇头,“别的不说过,光是为了那三只红甲狼,就险些将整片西南都翻了一遍,还从未如此劳民伤财过。”
楚渊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叶谷主如何说我?”段白月问。
楚渊道:“说你秃顶。”
段白月:“……”
楚渊继续道:“中间秃。”
段白月:“……”
“说正事。”楚渊道,“关于此番东海之战,你有何看法?”
“当真不继续说叶谷主?”段白月道,“前阵子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队舞姬,假借温大人之名非要塞给我。”
楚渊:“……”
“除此之外,上门提亲的媒婆几乎没断过。”段白月继续道,“画像攒了能有二三十副。”
楚渊:“……”
见他半天不说话,段白月刚想凑近,却被楚渊一把推开,咬牙道:“朕与你并无关系!”
“当真?”段白月挑眉,顺便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楚渊冷冷道:“若段王此番不是来谈论东海战事,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见他依然有些怒意,段白月挑眉:“随你便是。”
“楚恒——”楚渊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四喜在外头道:“叶谷主,皇上在里头议事,吩咐了不能打扰啊。”
“我也不行?”叶瑾问。
“这……皇上也没说行不行。”四喜公公心里暗自叫苦,“不然谷主稍等片刻?说不定马上就完了呢。”
“不行。”叶瑾心里有些不详预感。
四喜公公险些哭出来,什么叫不行。
叶瑾伸手推开门。
楚渊正坐在桌边,淡定喝茶。
叶瑾:“……”
为何只有一个人?
楚渊主动解释:“是朕先前在东海布下的暗探,方才来禀告消息,刚走。”
叶瑾狐疑打量了一番,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下楼去找其余人吃早饭。
楚渊暗自松了口气。
墙角立柜被打开,段白月靠在里头似笑非笑:“这算金屋藏娇?”
楚渊咬牙:“做事有些分寸!”
“这可就冤枉了。”段白月失笑,“又不是我自己要躲进这柜子里。况且既是联合作战,自然要共同商议,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楚皇为何如何紧张?”
“段白月!”楚渊怒极。
“说正事。“西南王识趣换了个话题,“看架势楚恒是打算拉拢我,接下来要如何?”
“自然是答应他。”楚渊道。
“如此不假思索,不怕我当真与他联合?”段白月打趣。
“那便尽管来试试看。”楚渊冷冷扫他一眼。
“我只是随口一说。”段白月摊手,“不过这种反应还真是与先前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温爱卿的折子。”楚渊未再理会他胡言乱语,吩咐四喜取过来一摞宣纸,全部交给了段白月。
“字当真不错。”段白月称赞,“不枉吃了我那么多肘子。”
楚渊:“……”
段白月笑道:“不过这位温大人,也着实是个有趣之人。”
茫茫东海之上,跟随商船航行许久后,赵越总算是到了海菜岛。尚云泽与木青山一早便在码头等,紫花婆婆也收拾出了崭新的院落给他住,连接风宴都是偏酸辣的西南口味。
“原本是该由温大人设宴的。”尚云泽道,“只是目前形势所迫,只怕大当家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只能如此。”
“尚堡主客气了。”赵越道,“危急关头,自是战事要紧。”
“红柳刀法,先前倒是没听说过。”紫花婶婶道,“不如吃完饭与慕白过两招如何?”
周慕白一愣:“为何是我?”过几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被某人知道,只怕又要被念一年半载,一想就头疼。
“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紫花婶婶道,“明川在码头没回来,云泽有小木头心疼,自然只剩下你。”
爹不疼娘不爱,还没媳妇,周慕白只好答应。
虽说名字华丽轻灵,孔雀门的功夫却极为霸道邪佞,再加上周慕白先前在江湖漂泊多年,七七八八也学了不少其余门派的功夫,将其贯穿融汇与自身内功心法后,威力更是多了几分。在刚开始出招时心里顾及温柳年,尚且不敢使出十成功力,后来却被赵越逼到节节败退,心里不免诧异,也不敢再有任何马虎之意,打起精神全力应战。
赵越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最开始所练的功夫原本就出自孔雀门,对其招式变幻的规律自然极其熟悉,几百招之后,已然将周慕白逼至角落。
“好快。”木青山称赞。
尚云泽敲敲他的脑袋:“我练功之时,怎么不见你如此目不转睛?”
“你练的功夫不好看。”木青山认真道。
尚堡主胸闷,杂耍班子倒是好看,下回给你请一个。
两人说话间,赵越与周慕白已经结束了比试,各自合剑回鞘。周慕白抱拳道:“大当家这套功夫果真厉害,在下佩服。”
“三少爷承让。”赵越道,“我自幼便研习孔雀门剑法,这场比试对我而言,算是占便宜。”
“即便是占便宜,这世间能占到慕白便宜的人也不多。”紫花婶婶笑着上前,“武功被废了一回还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不容易,如此看来,倒是很快便能去贝沙湾了。”
“何时启程?”赵越问。
“三日之后,恰好有商船。”尚云泽道,“正好一道前往看个究竟。”
“没必要一起前往。”紫花婶婶摇头,“人多反而做事不方便,阿越与慕白前往便可,你与小木头继续留在岛上。”
周慕白也道:“只是暗探而已,我与大当家二人便已绰绰有余,尚兄便留在岛上吧。”
尚云泽倒也未再坚持,只是木青山反而很担心,回房还在问两人不会不会打起来。
“自然不会。”尚云泽好笑,“又不是小孩子抢糖吃,抢不到就要打架。况且周兄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温大人与赵大当家已经成亲这么久,他早就看清了。”
木青山点头,心想下回若再见到大师,也要帮周三少爷求个姻缘结。
贝沙湾四周终年迷雾缭绕,普通船只路过时避尤不及,只有楚国海军战舰能开进去。
“何时才会有另一艘战舰?”赵越问。
“按照惯例,五六天后该有一艘。”周慕白站在甲板上,“但船只很小,想混进去并不容易,小柳子也未必会答应。”
“现在一切未明,先看看情况再说。”赵越道,“进船舱吧,起风了。”
大鲲城里,温柳年正在专心给红甲狼洗澡,到了最大的一只却有些纳闷:“怎么最近又不动了。”
“不会是有了吧?”暗卫激动围上前。
“公的怎么有。”温柳年道:“也不知叶谷主何时才能回来,否则还能问问。”千万不要是病了啊。
“不如我们去暗中问问西南王?”暗卫自告奋勇。
“还是不必了。”温柳年撑着腮帮子,“最近这些天两军对垒,西南王连面都没有露。”
暗卫难得没有领会到个中深意:“不露面又如何?
温大人心中叹气,不露面的话,连在不在城中都说不准啊。
“在发什么呆?”另一头,沈千枫在叶瑾面前挥挥手,“饭菜要凉了。”
“嗯?”叶瑾回神。
“我说你饭菜要凉了。”沈千枫好笑,“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你有没有觉得饿,最近哪里似乎不太对?”叶瑾问。
沈千枫疑惑:“哪里不太对?”
“说不准,但就是有些别扭。”叶瑾索性放下碗筷。
沈千枫摇头,让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了一会,拌在一起喂他吃:“会不会是没休息好?”
“你不明白。”叶瑾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吃了,我上楼看看。”
“皇上应当在歇息。”沈千枫提醒。
“那我去后院逛逛,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叶瑾站起来。
沈千枫只好跟上。
这处驿馆不算大,后院就更小,叶瑾在院里晃了几圈,突然就发觉一边窗台上,似乎有个脚印。
“有刺客暗探?”沈千枫皱眉,“但按照皇上的功夫,应该很容易就会觉察到才对。”
话音刚落,段白月便从上头跳了下来。
于是叶谷主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咳咳。”西南王摸摸下巴,“二位,这么巧。”
楚渊在上头看到,也有些目瞪口呆。
为何偏偏……会发生这种事。
半盏茶的工夫后,叶瑾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看着他哥。
院子里头,段白月问沈千枫:“沈盟主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谷主忘了这回事?”
沈千枫摇头。
“小瑾。”许久之后,楚渊先开口。
叶瑾深吸一口气,还是很需要冷静!
“罢罢罢!”段白月在下头等得心焦,索性大步上楼,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结果刚推门便被叶瑾怒视一眼:“出去,否则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拿生发药!”
楚渊闻言吃惊看过来,真秃啊。
西南王瞠目结舌,脑袋嗡嗡直响。
这他娘的才叫百口莫辩啊……
西南王心情有些复杂,因为若是回一句“我没秃”,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奇葩。但若就此莫不吭声,岂非坐实了自己的确是个秃顶?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对策,便已经被沈千枫拉出了房间,并且随手关上门。
“继续说。”叶瑾丝毫未□□扰。
“西南王是来找朕商议战事。”楚渊放下手中茶杯。
“商议战事需要爬窗?”叶瑾明显不信。
楚渊道:“方便。”
叶瑾挪着椅子坐到他跟前,眼神极为严肃。
楚渊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叶瑾提醒:“秃头。”
段白月在门外扶额。
沈千枫同情拍拍他的肩膀。
楚渊纠结:“那又如何?”
简直太如何了啊!叶瑾孜孜不倦:“说不定还不举,以后要离远些。”
段白月:“……”
“莫要闹。”楚渊头直疼,“西南王当真是来议政,明天便要折返军营了。”
“议出了什么结果?”叶瑾问。
楚渊道:“假意答应与楚恒联手,然后与朕里应外合,一举将其歼灭。”
“靠得住吗?”叶瑾皱眉。
楚渊犹豫了一下,点头。
段白月靠在门外,微微扬了扬嘴角。
虽说看在即将要开战的份上,叶瑾并没有把西南王阉掉!但还是特意找了个秃顶大叔,付银子请他在街上来回走了七八趟。
楚渊站在窗边,心情很是复杂。
叶瑾远远指给他:“你看,中间秃。”
楚渊哭笑不得:“为何如此讨厌段白月?”
这还用问!叶瑾恨铁不成钢,很想把人一把拍晕,仔细检查一下是不是中了蛊。
姓段的到底有什么好!
躲过他的目光,楚渊不自然道:“战事要紧。”
“我自然知道。”否则早就追着淫|魔满院子打了啊!叶瑾揉揉鼻子,递给他一瓶药:“收着。”
“是什么?”楚渊问。
叶瑾答:“不举药。”
楚渊:“……”
“免得吃亏。”叶谷主很是冷静。
楚渊原本想解释,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贝沙湾附近的海域,一艘船只正在缓缓行驶,上头插着楚国海军的黑龙旗,渔民看清之后都说怪不得,其余船只恨不得离这一片越远越好,哪里还有人偏偏往迷雾中开。
“是补给船。”周慕白站在甲板上,“一共就五个人,彼此都是熟脸,只怕不好混进去。”
“倒也未必。”赵越若有所思。
“哦?”周慕白不解,“大当家有办法?”
“今晚试试看吧。”赵越道,“说不定当真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