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超出他意料中的大事情,嗓音,也还有惊喜后的微微颤意。
“臣张准叩请圣安……前往苏州路上,遇上小股灾民。忠毅侯处置得当,言,奉王驾为尊,周济过行路不怠。数日,经过水灾之地,忠毅侯处置得当,言,食君俸禄,风雨皆有责任。二位殿下首肯,臣等一行前往受灾之地。”
“停,”太上皇伸出手是个中止的姿势,身子也焦急的前探着:“受灾多少人,”
“五千人左右。”
“忠毅侯一行共计多少人?”
“加上齐王和随行,也不到一百人。”
太后也发出长长一声惊叹:“这可怎么救?鱼龙微服的,太子要有闪失,可怎么好?糊涂啊,糊涂了!”说到最后,怒气翻动上来。
皇帝已知道最后结果,轻轻一笑:“父皇母后先听结局吧,这件事情,还真的让他们办下来了,总共救助人数,加上邻县计一万人出去。”
“那你再念,有元皓的地方先念。”太上皇急切。
太后有些清醒,对着他无奈:“断开来听,你听得明白吗?顺着念。”
皇帝继续念道:“离城数里,旧庙中安身。所睡之床,为车上置物木箱,所饮之水,皆要事先澄清。”
太上皇这一会儿心定下来,反而点一点头:“元皓吃吃这样的苦,也是不错的经历。”
“忠毅侯安排,为臣敬佩。当日,庙后墙开一门,可容马车出入,为保殿下安全之退路。”
“好。”太上皇颔首。
“看过堤坝,会过此地县官莫大梁,冒充省中救援,陪他就近户部粮库借粮。”
“好。”太后也说一个,在这个时候,后面的曙光呼之欲出,太后笑道:“我再不说,要落太上皇后面。”
皇帝再念:“镇南王世子主持捐银事项,”
太上皇乐道:“有元皓了,元皓出来了。”恨的太后敲一敲他的手:“你听完再乱吧,后面是什么,我没听见。”
皇帝笑着:“臣等各捐银两,数目如下:镇南王世子居首位,黄金若干两……。”
太上皇又乐道:“元皓花了许多的钱,”太后也不听信了,阴沉着脸对上他。
太上皇自知理亏:“我不说了,皇帝你重新再念一回,念完,把数目抄一份儿,让你母后背下来,免得她不喜欢。”
皇帝放慢语声,把各人出的钱数咬清字音报一遍,听到最后,太上皇和太后诧异的不行:“怎么?这家人奶妈丫头的,也有好些银子拿出来?”
“这不是父皇和母后恩典,给他们按月发了当差的钱。”
“是啊是啊,不过谁也没多过元皓去。”太上皇和太后悠然自得。
皇帝把信念完,下面是大家怎么筹粮,粮到了,怎么蒸米面,孩子们帮忙发馒头,怎么搭桥。
太上皇喜欢的已经是言语不能形容,但故意的装个疑惑:“我不信,他们跟去工部的人吗?水灾的地方河面宽大,他们就能搭起桥来,说捐银子,辛苦些办粮来我信,搭桥这事情,别指望我信。”
“那您可把元皓的功劳抹杀不少。”皇帝又取过一封信:“这是元皓,也由太子快马送来,请父皇母后亲自过目。”
……
“太上皇太后给的金子,捐出去大半,元皓只有十几片在手上。舅舅说十几片不能再搭桥,但是还有皇舅舅给元皓按月的银子,元皓存上几个月,又可以搭桥,又可以修路,又可以赈灾。元皓不再要钱,皇舅舅给的钱已经很足够。”
……
“哎呀,元皓长大了,说不再要钱了。”太上皇算算:“真的,我给他的钱有数儿,他捐出这些,真的剩不下许多。这他路上还够吃点心吗?所以没送月饼来,原来是没钱了。”
太后又笑话他:“他说了,有按月的银子,存起来,还要修路呢。怎么会没钱吃点心。你多虑了。”
“不行不行,一百二十两银子好够做什么的?元皓要存钱,又没有我给他的金叶子压包袱,他吃不了点心,也看不了梅花。”太上皇和太后争执起来。
“父皇母后,元皓的信还没有看完吧?”皇帝闲闲的劝上一句。太上皇和太后又来看元皓的信。
……
“舅舅一天就把桥搭起来,元皓后来在路上打尖,背着舅舅问好些人,都说不管什么桥,没有一天搭起来的道理。但坏蛋舅舅搭起来。元皓亲眼所见。元皓当时在喝彩。坏蛋舅舅说喝彩鼓劲儿,这桥才搭得起来。比好孩子喝的彩好。注:好孩子如果说她喝彩好,当属吹牛皮。”
……
收到元皓好些信,太上皇不用再问好孩子是谁,知道这是元皓的好玩伴,也知道名叫拌嘴三差人。
信在他手里拿着,太后伸过头来看。太上皇另一只手点着信,还有纳罕:“元皓说的不会假,还真的一天搭起一座桥。”他抚须道:“既然这样,别处儿水灾还没有解,总还有冲塌的桥,让忠毅侯往各处去搭桥吧。”
这提议,听得皇帝干瞪眼。太后挂上脸色:“我可真的没有三个忠毅侯陪着元皓全国玩耍,忠毅侯要去搭桥,太子也跟去了,元皓也只能跟去。”
“那?不去了吧。”太上皇把话收回来。
救灾的这一回,太子更加认可孩子们,所以让他们写上过程,是他们眼中所看所观,随快马一起送来。下面还有镇南老王梁山老王的也写了信,也都写到一天成桥,放眼还有谁人?太上皇不再有疑问,凭借他的经验想了想,却想不通。
“皇帝,你仔细的比划下,这桥怎么可能一天而成?”
皇帝要说的时候,殿外有人回话,南安侯府的人应召而至。皇帝就打住,太上皇让宣,来的是南安侯钟恒沛夫妻。随后,皇后和梁妃一前一后的到了,她们梳妆打扮费了钟点,落在南安侯后面。
见礼已毕,坐下来,袁夫人和安老太太带着天豹妻子、关安妻子到来。又见一回礼,文章侯府和常家、张家、阮家,跟随齐王的另有随从,他们的家人也到来,如梁二混子这一回也摊上,梁家也来了人。皇帝暂时没功夫说,太上皇也先压在心里。
皇帝简短做了一个嘉奖,在赏赐上面,太子和齐王既然在内,以地位尊贵不是主持的,也是首功。赏赐珍玩,由皇后和梁妃代收。
袁训是行程的主使人,而且皇帝不用细看太子和齐王公文,就知道他的好表弟在这里起大用场。在救济灾民上面,哪怕元皓说出天花乱坠来,也离不开侯夫人之功。给他们夫妻重赏珍玩,仅次于太子、齐王,颁明旨于天下,明其功劳,令有司多多效仿。
苏先,与袁训同例。皇帝把成桥的细节看了又看,推敲出来苏先也是个重要人物,他的好水性在这里用得上。
袁夫人和安老太太接了赏赐。
元皓是太上皇太后和皇帝心爱的,重赏珍玩与忠毅侯相同。也在明旨上昭告天下嘉奖。
镇南王夫妻来到先看信,弄明白原委以后,接过赏赐喜滋滋。喜欢的不止为珍玩,而是元皓懂得用钱,而且信上写不用再给钱,他很足够用。
镇南王对妻子长公主道:“这点儿长进,可是多少包袱金叶子难以买来。”
长公主自然又噘嘴数落他:“你当初还不让我的元皓去呢。”
最受益的是韩家。
皇帝给余下参与的人家,凡是家人的,赏赐金钱,由主人代领。凡是主人的,按人头给如意一柄。万大同功劳不同于别人,他是实际经办的办粮之人,个中艰难不言自明,赏赐如意一柄外,又给赏赐。
韩二老爷仅次于万大同,虽然是万大同押第一批粮草走的时候,叮咛他也办药草,但实际经办人,个中自有艰难,办得来,灾民们中没起瘟疫就是大功一件,韩二太太除去如意一柄外,再得赏赐仅次于万大同。
万大同膝下只有一女,有个女婿还没有长成,也还没有成亲,皇帝想惠及他的儿孙不行,就问韩二太太膝下有哪些子女,什么人出仕,什么人没有,又是为什么还没有出?
韩家的人泪如雨下中,二太太把出仕的儿子姓名报上,皇帝让跟随的太监记下。虽然没有明言有所重用,但料来可以沾惹父亲光彩,韩二太太哭的哽咽难言,太后的宫人怕她失仪,不得不过来劝她。
对韩世拓,皇帝又一次当众叮咛,命他小心为官,国子监责任重大。韩世拓也叩头不止。
对常家也不例外,说玉珠夫妻生下一个好女儿。玉珠夫妻也想两瞪眼,因为好孩子不是在家里养大。就如实的回上去,皇帝一笑。
御书房积压的公事不少,皇帝很快回去,又给韩世拓和常家一个恩典:“你们三个随朕来,儿女们都能治水,想来长辈们不能说不会。有司正在会议,你们参与。”
常都御史父子和文章侯不敢说什么,伴驾而去。
接下来太后赐宴,让几家女眷们用过再走。梁妃作陪,皇后先行回宫,准备皇帝午膳。皇帝中午没顾得上来,皇后给他送去。收了赏给太子的珍玩,皇后今天出东西没有抱怨。
午后,袁家热闹非凡,袁夫人午睡也不能。常家韩家和长公主都到来,说这赏赐应该归袁家,没有忠毅侯带儿女上路,就不会有这赏赐。韩家常家的理由更足,不管是正经,还是好孩子,都是袁家里长大。
张大学士府上也派人送份谢礼,袁夫人收下,把赏赐还请各亲戚家收回,等孩子们回京,留给他们。
钟南是跟随齐王上路,南安侯府备东西只往梁家,一份儿留下,一份儿请代呈梁妃娘娘。
到晚上,御书房里就太子救灾的事分析利弊结束,都说一来大开户部粮库及时,户部尚书陆中修也这样说。二来办粮及时。一行到了地方,就筹银两命万大同和韩二老爷离去,这二位也灵活多变,万大同节约钟点,他是半路截下别人粮食,韩二老爷及时送去药草,解了燃眉之急。
三呢,办法绝妙。出钱买粮,而不是朝廷往年的各处送粮。做生意挣钱的伙计,银子当家,速度比各处送粮快捷。各处人等,一般会存在拖拉的,等这时候收贿赂的等等,远不如伙计们快。
还省去车马人力费用。就地征用一千辆车,在不大的城里难度颇大。但寻个米粮庄子,说买一千辆车的粮食,掌柜的去烦。
商议后的提议,允许有税银还没有上交的衙门,动用税银自行购买粮食。允许动用就近的任何粮库。允许给所有能找到的医生公差银两,就地征用。
万大同一百镖师也请得好,不但护粮,而且平乱。虽然一百镖师的价格占粮价的相当一部分,但跟历年平灾中带乱的花费相比,已小的不能相比。
商议后的提议:以为借鉴,允许在灾民蜂拥而至的时期,公差人手不足的时候,雇用民间有身手之人帮忙维持。
第四,就是搭桥。
弓箭手各处都有,好水性的人也不少见。忠毅侯苏先的办法可以推广,远比朝廷或省里派出工部官员搭桥快,而且花费少。
在受灾的时候,工部也没有能全面覆盖的诸多官员。
皇帝听过说行,命立即誊写公文数十,有司盖印,快马发往各受灾的省、城市和县城。
当晚,他宿在皇后宫中。在皇后宫中三夜,往梁妃宫中三夜。太子的地位又一次得到稳固,柳国舅大人这三夜睡得香甜。
相关的人等家眷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只有太上皇还有小小的烦恼。他睡下来还和太后嘀咕:“元皓没有金子了,吃不起苏州好月饼了。”
太后让人把镇南老王的信拿来:“这不是写着,这是元皓锻炼的大好机会,老王爷也让你不要再送钱。”
太上皇就有一会儿没说话,但很快,又念念叨叨:“元皓没有钱了,吃不起苏州蜜饯。吃得不痛快。”
太后装睡不理他。这是后话。
……
京里又引起震动,在去年以为忠毅侯惹怒皇帝的人惶然不安。对太子只有张大学士陪伴而嫉妒的人愀然不乐。新的风言风语又将出来,而却丝毫不影响袁训等人。
在这个皇帝收到公文,发现他一直抱怨的袁训一行没有白吃俸禄,用他给的银子干出一件大事情的这一天,元皓等玩得悠哉悠哉。
……
荣味斋,是苏州近几十年最好的蜜饯铺子。这家老店有独特的秘方,新鲜的食材,蜜饯品种有近百种不说,还有各式应季点心。
这里平时接待的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能在这里当掌柜和站街伙计的,都是从小伙计一步一步学起,直到眼皮子一抬就认出三分客人来历,不会把便衣的贵客错待才行。
这样的眼力,每天见到的人又多,会对贵人哈腰,却很难会在品点心上面佩服什么人。
但在今天,从掌柜的到伙计一起生出刮目相看之感,认定来的这批客人不同寻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