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韩世拓回家去,特别的轻松。他也和亲戚们一样,为执瑜南边儿出息大忧心。
出息本是件好事情,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自古有之。总怕那一干子眼红的不痛快的揪着不放。如今事情解决,以后公然招待子弟们,又扯得出对那一方治理上的好处,韩世拓的心头犹如这明月当空的万里乾坤,阴霾扫平,一地的晴朗。
这里有为执瑜的喜悦,有为袁家高明的愉悦,也有为他韩家的欢欣。
韩家的子弟们往南海去,韩世拓这会儿倒没有想到。他想的是他的儿子——此时在他身后,一起去柳家家学,从家学里随他回家的韩正经。正经的前程从哪里来,从袁家。
他想的是他的孙子……一念至此,韩世拓笑容加深,住马回身,问道:“彻哥今晚不知在玩些什么?”
“请父亲放心,横竖都是好的。”韩正经笑回。
“是啊。”韩世拓悠悠然对明月说着。横竖都是好的,开始按月吃俸禄,到处逛的日子,怎么能叫不好呢?
从眼下来看,他的孙子也就算有了前程,和胖队长的儿子萧智自小相伴。
没有袁家可怎么能行?
……
齐王也伴驾,在送帝后回宫后,从柳家的家学回府。进房去,见念姐儿斜倚榻上,面前摆着一封信。
“这姿势跟我走的时候一样,难不成我走了一个时辰,你就看了一个时辰?”齐王取笑妻子。
摆一摆手,让她不要起来:“容你再看会儿,等我换好衣裳,就归了我,今晚再没有你的份儿。”
念姐儿就原地没动,盈盈地笑:“知道你回来就要抢,你不在家里,我可不多看会儿。”
信是齐王世子萧晗写来。
前往定边郡王封地的时候,萧晗见没有郡王看守,又爱上边城高墙烈风,对太上皇说,他留下历练两年。
在东安郡王的封地上,萧晗就有这个意思,但东安一族还在,留下怕东安一族多心。
太上皇答应了他,说他有志气,但是让他跟着游玩结束,再回来呆上两年,以后回京当个太平王爷,也算有些见识。
信中,萧晗写明太上皇的原话。
“留下经历战仗亦算长进,走遍万水千山亦是。可随我走完,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齐王在念姐儿身边坐下,并没有真的夺走信,而是和妻子并肩看起来。他重点看的,还是这一句。
今儿可是中秋呢。
是个团圆的日子。
每逢佳节倍思亲,齐王眼前出现太上皇不能算奇怪。只是王爷想的,与一般的思念不同。
他想到那一年和念姐儿出京去,为了多游玩,甚至在太子、忠毅侯面前讨过商议。后来太上皇也没有亏待他,命他往苏扬二州,是个重要差使。
由太上皇让萧晗跟随到底,令他想到太上皇还是疼他的。
天下只一个皇位,太上皇只能传给一个人不是。
……
“哇哇哇哇……”萧智、韩彻哭的撕心裂肺,小手拧的宝珠衣裳变了形:“祖母不走。”
瑞庆长公主跟没事人儿一样站旁边。
太上皇对她道:“你这个祖母半点儿用也不顶。”
长公主白眼儿回来,招招手:“征哥、律哥、晖哥,到祖母这里来。”
“哎,来了来了,”三个小笑脸儿:“祖母有什么事儿?”
瑞庆长公主给太上皇一个扳回一局的笑容,一本正经叮咛三个孩子:“去哄哄,让智哥、彻哥好好和你家祖母道个别。”
“正在哄呢。”袁征、袁律、沈晖小跑着又回去,加入哄弟弟的行列里。
安书兰、白大帅早在这里,萧镇在一旁端下巴琢磨:“弟弟不肯放外祖母离开,这要用哪段计策才行?空城计,不行不行,水淹七军……”瞅一眼小弟弟们,他们不正上演水淹祖母。
宝珠的心都让拧碎了,觉得自己一步也走不动,还得强哄着萧智和韩彻:“祖母回家给你们备好吃的,让你们在路上玩的更好,可好不好?”
萧智、韩彻跺脚大哭:“我也回家去!”
太上皇等人尽皆愕然。
自从萧智、韩彻到来,大家都等着他们来一遍胖队长当年的长进历程,却怎么出来的是这句?
独赵夫子微笑,抚须道:“这就是二爷的能耐啊。”
“哈哈哈……”从太上皇到镇南王放声大笑。让赵夫子话提醒的他们想想也对,袁二爷除去叱咤江湖以外,在孩子们面前也是独一无二。
“要祖母,要祖母……”萧智、韩彻不肯放开宝珠。
这一天,宝珠没能离开,带着两个小胖子睡觉。
明说不成,只能暗走。第二天一早,萧智、韩彻醒来,发现床前挤着哥哥姐姐们,独没有祖母在。
见他们一睁眼,白大帅小手一挥,说声开始了,当先把她的一个心爱玩的送上前,堆上白大帅不多见的讨好笑容:“哈哈,我最喜爱的,给智哥玩,给彻哥玩。”
“给你给你。这是我心爱的。”袁征等也把自己的好东西塞过来。
萧智、韩彻东找找西找找,在一堆的东西里把嘴儿撇了又撇,但总算是没有哭出来。
瑞庆长公主急急忙忙对太上皇报信:“哥哥,没有哭。”
太上皇失笑:“瑞庆,你但凡有些志气,你应该哭才是。”
他也走来看了看小胖子们,见他们在簇拥下已玩起来,但小脸儿上仍有孤凄凄。到下半天,才算好些。
对瑞庆公主不敢指望,晚上,太上皇带着两个小胖子睡下来。讲故事给他们听,听他们奶声奶气的对答,和宝珠没来前一样有趣。
这个晚上,陈留郡王觉得自己的旧伤病处,疼的一波比一波狠。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悄无声息的换着舒服的姿势,但还是把郡王妃弄醒。
“又疼了吗?”
陈留郡王妃披衣下床,把烛火剔亮。
“没事,你大惊小怪做什么?”陈留郡王有些恼火。
眉头眼角处的痛楚,让陈留郡王妃看在眼中。她往外面走去,不一会儿端来热水,又取来家中习惯性常备的止痛药丸,让陈留郡王服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外面又送来一碗现熬的止痛药汤,原来郡王妃取药时已吩咐下去。
对着药汤,陈留郡王没了恼羞成怒的脾气,轻声道:“都说了没事,再说太上皇和太子就在家里,你不要张扬。”
“这就告老吧。”郡王妃忽然道。
“什么?”陈留郡王一愣,他今年回来对家里人说有告老的意思,但不是即刻就办。
郡王妃拿着药酒为他一面敷,一面道:“跟我和孙子一起走吧,南边儿暖和,都说对伤有好处。”
“南边儿,你们几时才到呢。”陈留郡王好笑。
“管几时到呢,”郡王妃柔声道:“你八岁就随公公从军,到今年算当了一辈子的兵,帐篷住多了,风湿骨痛折磨你这些年,你倒还没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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