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看似都喜欢他,阮琬一开始挺喜欢,没过仨月恨不能见人就捅几拳。
堂哥阮瑛、异姓哥哥方澜等人杀得那叫一个痛快,跟着袁家的瑜哥璞哥大杀四方。梁山王的奏折里因此暗示瑜哥可以封郡王,凌离等人还没回京,宫中就有好些赏赐,家里人跟着面上有光彩。
琬倌不知道自己倒的哪份儿霉,运道跟哥哥们不同。
年景太平,大仗没有,袭扰不断。头一回巡逻遇上敌兵,阮琬兴奋的就差大叫这些都是他的。结果呢,全队的人护着他,他一根汗毛也没碰到不说,回营报功,他是上上份儿。
以后时常如此,阮琬气也好,恼也好,全都无用。梁山王亲自安慰他,将军们安慰他,只有萧战跟以前一样风凉的说实话:“别蹦了!文曲星的儿子,都舍不得你,拿你当摆设不好吗?”
“你才是个摆设!”阮琬挥拳头去揍萧战。
萧战知道他心里憋闷,同他对了几拳,再吼道:“摆设哪里不好?不是珍珠宝贝,谁肯摆着?你家多宝阁放的瓦片石头吗,安生!”
阮琬恼火的写信回京,又让父亲小二一通教训:“你有能耐就有仗打,你有能耐谁也别想拦你。”
但巡逻一个月都轮不到一回,偶尔出去一回,至少一员经验丰富的将军陪着,意思是怕他有个闪失,阮琬因此不是对手,小仗也过不了瘾。
一年后,他恨恨打算回京,梁山王给阮梁明兄弟写了几封言词恳切的信,接近卑微。都知道梁山王最会装模作样,他谦卑的时候不一定真谦卑,他傲慢的时候也不一定真傲慢。
还有梁山老王是儿子的好帮手,他亲自登门请阮老侯吃了几回酒。阮家总得给脸面,让阮琬留在军中。
后来有几回小仗,陈留郡王肯带他,一混又是两年,。阮倌回京成亲。本想不回去了,军中联名给兵部让他回去,美其名曰,还有好些人没中举。
小阮将军成了军中的教书先生,无奈返回又呆到去年,阮英明的一封亲笔密信到军中,琬倌这一年呆的最安心,静等回京之日。
倘若有仗给他扬名立威,如袁家伯父的石头城之战,如据说梁山王当老鸨的板凳城之战,如瑜哥璞哥走丢的那种,小阮将军只怕馋的不肯走。
但他平时实在太无聊,教完书,对阿谀的脸儿们话也不愿多说几句,实在不投机,也不能怪他有思乡之意。
能解他这种相思的人,只有香姐儿夫妻、加福独一个,可不是夫妻、宝倌和军中后又来的京都子弟。
香姐儿夫妻常年忙碌挖树种树看庄稼,能说话的时候不多。
梁山王又让儿媳一步,加福独掌大部分决策,阮琬不能无事总寻她说话,再说战哥也不肯答应。
宝倌已袭爵,在他自己的封地上。这日子太平,不是梁山王有令,一般不来中军。
如今天这般又有京里的月饼吃,又能相聚的日子实在难得。
阮琬很快忘记梁山王又占他便宜,不忘记也不行,没法儿去和王爷理论。和宝倌等有说有笑。
“要说这儿哪里好,你们看到没有,月亮比京里的好。诗上说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就是这个意思了。空旷地儿,手可摘星辰。”
他说着,在他背后的一处篝火旁,老兵们听的如醉如痴。
他们认字儿难不是,阮英明大人的公子一定要景仰。有一个人奉承道:“到底是小阮将军,随口就能作诗。”
阮琬回头一笑:“这不是我的,这是唐时孟浩然的。”
另一个人一拍大腿:“我说呢,这诗面熟。不过那孟浩然再怎么念,我也听不进去。您一念,厉害。”把大拇指翘翘。
香姐儿等人莞尔。
宝倌把琬倌一拍:“说我们的,和他们越说越岔开。”又取一块月饼,宝倌笑道:“我也说一个,说个在京里过中秋的事儿。”
佳节思亲人人都有,梁山王也有思乡意,他支起耳朵对这边。
“我想京里的兔儿爷了,那一年兔儿爷扎的特别好,我买了十个同云若哥哥赛呢,琬倌你跑来夺了一个你还记得不?”
阮琬眉飞色舞:“我夺了两个,后来进宫去,不知哪一个倒霉鬼儿给加寿姐姐送了六个,送六个的那是倒霉鬼儿,送一打的是我父亲,可不是倒霉鬼儿。我又分了两个,秋风得意回家去,我玩到半夜不肯睡呢。”
倒霉鬼儿萧战握着烤肉正在吃,听到数落他,割下一块肉隔着火砸过来。
阮琬、宝倌和沈沐麟一起去接,大笑道:“来得好,正想吃。”
萧战骂道:“那一年我夺了寿大姐好些兔儿爷,个个斑斓有彩,不知是哪个姓阮的倒霉鬼儿送去。”
“你记错了,后来我又抢回来。”阮琬还击。
梁山王高举手臂:“我记得我记得,分明是战哥占了上风。”
“没有你!”从萧战到宝倌都不答应。沈沐麟笑得要倒:“说的好。”
梁山王嘿嘿:“儿子,爹帮着你。”
萧战白眼儿给他,接着,他说了一个:“那一年的中秋节,我和加福在宫里拜月,加福说越幽静越好,我们就往水边儿最静的地方去,到了一看,一大团黑影好吓人……。”
“哎,哎哎,战哥,说话留情,”钟南拱手陪笑:“凡是你说话,这耳朵得好使,别说我和书慧。你都有五个孩子,加福的表姐不能不认。”
萧战挥挥手:“我没说是你们,我说的是遇到你们之前,先遇到的两只大白鹅。”
钟南喃喃:“宫里有大白鹅吗?”
陈留郡王一笑,问他:“你和书慧在水边儿上做什么?不怕掉水里去。”
“拜月呢,还没有拜完,就让战哥跑来搅了。”
萧战还没说完,继续道:“我说这哪里来的两只呆头鹅,我也纳闷啊,宫里从来不养呆头呆脑的,”
龙怀城忍俊不禁:“南哥,你到底没躲过这骂?”钟南装着愁眉苦脸:“战哥,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梁山王神气活现举手臂:“我作证,看的清楚,两只呆头鹅,一男和一女。”
“没有你!”萧战、沈沐麟、宝倌琬倌一起上,这回钟南也跟上一嗓子。
陈留郡王对龙氏兄弟道:“这是有人上赶着又自找不喜欢来了。”
项城郡王跟他的人坐在一起,离这里不远,听见以后也道:“这是中秋没好玩的,父子吵一回给我们当热闹看?”
梁山王还有度量,还没有生气,笑容满面跟里面继续趁热闹。
褚大路没怎么听,仰面看着明月,对身边的父亲褚大道:“我想小红了,爹呀,你想我娘了吗?”
褚大对小将军们努嘴儿:“你也一样想京里了,所以想你媳妇。”
“是啊,我是京里人儿,哪能不想?”褚大路闷闷喝下一口酒。
宝倌辟谣:“不对吧?我记得一只鱼说过,你生在大同?”
褚大也道:“是啊,大路,有你的时候在大同,你是大同人。”
“那又怎么样?我后来一直在京里长大,我是京里贵公子,和他们一样。”褚大路手指谁也不点,偏点萧战,嘴角噙笑:“过节不许恼,也不分上司和下属,今儿报一回仇,我和你一样是京里人,你以前为什么欺负我?”
梁山王举手:“小子,你几时是京里人,我好些时候没在京里见过你…。”
“没有你!”又是一大群声,把王爷压了回去。
“哈哈哈……”左右听到的人爆发出哄笑声。
龙怀城没有跟着笑,他对月儿看看,由“我是京里贵公子”这话,思念京中的父母和弟弟小十,那打小儿就认定他是京中贵公子的人。
但他没有挂念,他由父亲老国公的信里,知道他过得意气风发。时常的吃宫宴,和胖队长到处出风头。
送去京里,果然是对的。
这个中秋没有真的团圆,但对有些人来说,心底圆满。
……
钟芳容做几下针指,就看会儿窗外。同在房中的太子萧乾看在眼中,轻声道:“舍不得离开?”
回过神,钟芳容恬然一笑:“苏州呆了一个月有余,舍不得怎么说得出口。”
“是啊,一个月有余。我做的事儿可抵得上这一月有余?”萧乾年青的面容上凝重。
未婚小夫妻常坐在一起,但不是流于缠绵。太子的心完全在公事上,钟芳容面上浮起一层红晕,为太子起了自豪。
柔声道:“那你再检视一遍,要我出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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