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战哥的一惯模式,从来是落后一个,那一个人落后上一回,那个人自己觉得此生有个缺憾。或者大或者小。
还有沈沐麟这女婿是新到的,又和香姐儿小夫妻和好,除去是岳父母的心头肉,还是两位舅兄的眼珠子,大姐加寿和三妹加福也稀罕他,从不愿意拂他的意。
这就姐妹兄弟一起上来对付萧战。
也是战哥性子不改,加寿他还欺负,何况是这个新来抢光的二女婿。一直的想方设法的欺负沈沐麟,哪怕一句话头上占个寸把的便宜也喜欢。
沈沐麟的到来,极大的愉悦萧战。萧战的重要议程里为他重新做个排序。
陪伴加福永远摆头里。
现在算长大的小少年,孝敬上更多,把陪伴祖父也摆在头里。
还有一件也得摆头里,就是和大姐加寿争风。其余的看住小古怪不要在家里乱讨东西,而越过加福。盯紧舅哥们不会私下里问岳父讨教……等等。
陪伴表弟也是头等大事。沈沐麟的位置仅次于表弟元皓。
小小沈如今是这般了得的“地位”,跟萧战过不去不是一回两回。抓住机会两个人就掐,比如今天。
加福看着这一切,依然笑眯眯,是她的乖巧招牌笑容。
几个人对上一张黑脸儿,这场面已是足够热闹。但,“腾”,韩正经上了案几。
正经爷是坐在萧战对面,往案几上一扑,就到萧战面前。一只手趴在几上固定身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跟个夏天蒲扇似乱悠动,嘴里高喊:“讨嫌呀你真讨嫌!”
这手乱忽闪也不起任何作用,也不敢打人什么的,但壮了声势,活似正经爷的那面旗。
“哈哈哈哈……”房里一阵大笑声。袁训也笑得哆嗦着,数落着萧战:“你怎么总是犯众怒的那个?以后改改的好。”
孩子大人都以袁训马首是瞻,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有落完,好孩子站起来,紧接着也上了案几。
还没有爬到萧战面前,身子动不了。拽几拽还是不行,空有小手摸鱼似的捞动着,人还是不能前进。回身一看,自己的裙边上有一只小胖手,后面一个胖身子拼命坐着,势要把她拉回来的架势。
好孩子恼的蹬蹬脚:“胖孩子你扯着我作什么?你没听到姨丈说话吗?我是帮忙的。”
元皓把她又拉下来一些,敏捷的他上了案几,他先于好孩子来到萧战面前,小脸儿上凶神恶煞:“犯众怒,你犯众怒!”
说过回身再对好孩子怒目:“你怎么敢越过队长?”
“哈哈哈哈…。”执瑜执璞沈沐麟笑得捂着肚子:“真真的战哥,你日子过得多不容易啊,表弟……哈哈又一次不要你。”
在元皓的后面,好孩子呼呼哧哧重新爬上来。她认得清此时的对不住人物是萧战,才没有和胖孩子又一回吵起来。阮瑛在京中夜巡的时候,他是向着瑜表哥璞表哥的人,没少看萧战脸色。还有阮琬跟萧战的“怨仇”也有一大笔,敢年年问小王爷收钱的人除了琬倌还能有谁?兄弟俩个跟在后面,也爬到萧战面前对着他挥拳头,眼睛亮亮的满是兴奋。
萧战坐着还没有动一步——他看戏呢,别人欺负他也是一出子戏,战哥家学渊源,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自己的戏也值得一看。面前出来几个小脑袋,几把小拳头。
肉嘟嘟的,肥乎乎的,攥紧有力的……。捶得他面前案几“扑通扑通”一阵的响。
幸好他们喝过水,算账分钱的时候收走杯子,案几上没有易碎和会弄赃衣裳的东西,这也就更方便大家声讨萧战。以胖队长为首,嚷得七嗓子八声里。
“最不讨人喜欢。”阮瑛一报前仇。
“最爱跟人过不去。”阮琬也是个报仇的。
“知道错没有知道错没有?”表弟纯属捣乱。
“要听姨丈的话要听姨丈的话,”这是好孩子。
韩正经在最后:“以后正不正经,学不学正经?”
“我学你能吃还是能喝!”萧战一拍案几,“砰”地一声,因为弟妹们都小,没有敢狠拍,只算是和孩子们同等的闹声,算是个你们都对着我拍,战哥我没有输。
随后,一跃而起,对着袁训过来。那呲着牙酸着脸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千年奇冤滋味:“岳父,他们都欺负我,您在这里看着的不是?这一回不能说不现形。”
“给钱,没有八十两,按月给我六十两也行,全是您不疼我,他们才敢对我横!”萧战的忽闪巴掌来到岳父面前。
袁训往门外面就退,出了门槛大笑不止:“一两也没有!”逃也似的往自己和宝珠的房里去。
萧战在后面紧追不舍:“岳父咱们好商议,没有六十两,按月五十九两五钱也行,怎么样?”
在他们的后面,孩子们露出从高到低的小脑袋——加寿和执瑜执璞高些,在上面往门外看动静。香姐儿加福在中间。禇大路沈沐麟不能挤到她们,带着小孩子们蹲在门槛内外瞅着。
面上眯眯的,都笑逐颜开。就差就上一句,战哥你也有今天?
这样的闹,院子不大早就全听到。梁山老王也伸出头来看了看,风凉风寒的语声:“我说孙子,又碰一回钉子不屈吧?打小就当自己是岳父心爱的,现在闪到舌头了!”
禇大路就差拍马掌,明知道自家祖父说孙子没有别的意思,也叫着小红:“快听快听。”
小红、韩正经、好孩子、阮瑛阮琬心花怒放的笑容:“我们听见了。”胖孩子没有笑,总是他随叫随到,说一不二的表哥。
萧战听过,又赖上祖父:“您要么给个好主意,要么别取笑我。”
“好吧,你听着,祖父有个主意。”梁山老王放开嗓子:“活该!自找!有镜子赶紧去照,没镜子老实呆着!”
“啪啪,”他把窗户关上了:“这就耳朵下面干净。”
“哈哈哈……”禇大路和沈沐麟笑得往后一倒,直接在地上滚两滚。
院子里的战哥并不气馁,岳父不理他,祖父嘲笑他,他还有岳母呢。“岳母,我让欺负了,表弟欺负我,舅哥也没有个舅哥的样子,大姐,算了!以后只叫她大古怪。家里既然有个小古怪,再配上大古怪刚好合适。”萧战到处找宝珠。
加寿嘟起嘴儿:“没羞,倒去找母亲。”
“没羞!倒去找舅母!”胖孩子声援了心爱的加寿姐姐。姐弟两个很开心。
宝珠在厨房里准备明天早饭,欠出身子来招手:“新蒸了你爱吃的包子,快来吃一个,就不生气了。”
“我吃包子去喽!你们都没有哦。”萧战故意喊一嗓子,身影箭一般的蹿进厨房。
没有一会儿,他的嗓音重新出来:“好吃!这里包的是什么呀?笋?好吃!肉,好吃!香葱,好吃!热水烫面的,更好吃了!”
孩子们胃口都好,虽然晚饭刚过不久,听到这详细的别有用心的介绍,也有了口水,大家骨嘟起嘴。
加寿带他们回来坐下:“等会儿咱们吃夜宵,现在先会开完要紧。”
“好!”胖队长头一个甜甜的答应,好孩子小红更是大声附合。
阮琬乐得面颊上小酒窝一直就陷着。真好玩,他喜滋滋儿的想,能欺负战哥,还有会开,果然不跟着父亲才是对的。
虽然他开心的忘形,但加寿清清嗓子,琬倌还是坐回端正。
……
中秋以后的天气,夜晚凉意如入深水,像月晕染上千家万户,一层一层的铺开来。
都说秋高气爽,却在夜里寒沁冷浸,欺负衣单的人。或者欺负孤单和寂寥。
但在这个房里,不会存在任何孤单和寂寥。看看,他们刚欺负了最“强横霸道”的战哥,喜盈盈的又来商议每个月的银子怎么花用,方为最佳手段。
丫头们看着他们也是笑,不时的把烛火挑得明亮,跳动在他们欢愉的小眉头上,也跳动在每个人面前,还没有收起的银票上面。
哥哥姐姐们,包括加寿三姐妹,胖兄弟和沈沐麟禇大路还是一般不说话,由着小些的孩子们自己作主,自己讨论。
他们含笑看着,也把每一句话听的真真的,方便在合适时候提出最合适的主张。
谁也不能越过胖队长,胖队长刚救过灾,又正在兴头上,抢先的傲气:“咱们说好的,每个月的银子里,分出一部分存起来,帮穷人。”
举起小胖手,表示自己同意自己。
小手们林立起来,别的人也没有不答应的。
好孩子有一个问题:“每个月分多少出来合适?你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呢?”
阮瑛阮琬张大嘴:“啊?是一个月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吗?那你从早到晚的吃,你也吃不完啊。”
这二位世家小公子,也自己出门买过东西,多少知道银子和买回东西的比例。
小兄弟顿生忧愁,胖队长你太辛苦了,每个月要花这许多的钱?光吃就是件累人的事儿。
脑海里生出一堆点心一堆果子一堆苏州名菜,中间坐着胖队长,左手一把点心,右手一把果子,再一张嘴,咬住一只大肥鸡,吃得饕餮
似的……两兄弟缩起肩头膈应上来。
这不是吃好的,这分明是和自己过不去。
胖孩子没有回话,继续听好孩子下半截话。好孩子还有半句:“我和瘦孩子表哥都只有五十两,小红和我们一例,”
阮瑛阮琬又吐一口长气,又一次充当话外音:“你们按月五十两?那你们?”
脑海里饕餮胖队长形象还在,顿时,又加上三个。好孩子,韩正经和小红。
四个小饕餮刚好四个方向,四个小胖手起起落落,吃吃塞塞……阮瑛阮琬又一回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像是夜宵有点儿吓不下去。
他们的心思就把好孩子的下半截话又成为两回来听。
好孩子举例过后,最后说的是:“胖孩子你一古脑儿存上五十两,我们可就没有余钱了。”
胖孩子不客气地道:“你要余钱做什么!是买了米还是买面?”
“那我也要有个余钱在手里,我想请请姨妈和姨丈,我都算好了,留一份钱,再请请哥哥和姐姐,你也有份!”好孩子反驳回来。
她的话得到韩正经的支持,正经扭过面庞对上胖队长:“我也要请,我还要请祖父喝一回酒,祖父总喝战哥哥家祖父和你家祖父的,我也想请请他们。我也要留余钱。”
胖队长有些气馁,对小红看去,试图从小红那里得到队长说一不二的支持。小红笑盈盈:“好姑娘和正经爷说的有理,干脆咱们留一份儿钱出来,给爷们打酒喝,自家请客用,还有街上的零碎要买了送回家去,也留一份儿吧。”
新加入的皮匠也说不好,胖队长反而没了气恼。他看着面前的银票,
只得三张,一张一百两,两张十两。拿起一张十两的来,胖队长眉开眼笑:“咱们自家请客,每个月十两。”
“好!”好孩子头一个赞成。
“好。”韩正经也不慢。
小红说的最后,但最让她的未婚夫婿得意。明摆的,这是小红说服胖队长是不是。
胖队长又取另一张十两放到一旁:“这十两,给舅母买东西,给舅舅买东西,给加寿姐姐……”
话到这里停下来,对比下余下两张银票的面额。一百两和十两的差距,他在路上花钱的时候学会。知道一百两是十个十两,胖面庞上生出歉意,对着心爱的加寿望过来,为难地道:“一张太多,一张太少,我分不出来。”
“哈!”好孩子欢快的笑了他。随后推推面前的银票,骄傲的抬抬头:“我也只有一张,我就分得好。”
关安去领钱,人家要么给银子,要么也不肯按关安要的小数额填写银票。
关安想多些十两一张的,方便大家用钱。但银票纸也要钱不是,多填写一张多花一张的纸钱。就地全是陌生衙门,谁认得关将军有个显赫的门第,现是袁家的人。谁知道他有个显赫舅父,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人家不买他帐。
好孩子他们的五十两,只得一张银票。好孩子在这里就占了上风。那小脸儿扬的,快把这一方的烛光全挡住。
胖队长吃了瘪,脑瓜子转得飞快,迸出一句:“你怎么分,我就怎么分?”他率先欢呼出来:“加寿姐姐,我分好了。”加寿就在他身边坐着,胖脑袋往加寿怀里一钻,胖身子扭几扭,好似这上风瞬间就转了方向。
好孩子撇起嘴儿:“抢人家的法子,就成你的了?真是没道理。”但是正分钱呢,没功夫和胖孩子把拌嘴往深里去,而是叫一声小红:“帮我再写上十两,是给姨妈姨丈哥哥姐姐们买东西的钱,还有给加喜,给增喜,给添喜也要有。”
胖队长脑袋钻出来,眼睛瞪得大大。这一看,彻底明白好孩子的玄虚,他也乐了:“原来是记在帐上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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