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和宝珠在这个时候出来,轻袭华服,是常伏霖从驿站收到带来。袁训和本地的男人们无话说,也不想找话罗嗦。他难得清闲,叫上常伏霖,和太子坐上一会儿,又去看女儿们带着元皓三个人写字。元皓缠着舅舅教了会儿棍法,乐颠颠儿说这里好。
直到晚上,宝珠玉珠才回房中。玉珠看一看,好孩子不在这里。当父母的不用再奇怪,只能是赖在表姐房里。也正好夫妻们自在说话。
“泰山祭天?”常伏霖对袁训的行程心存敬仰,也脱口惊呼:“你竟然去了?”
玉珠有了得意:“我们不去,难道让丢下来不成?”
“四妹四妹夫怎会丢你们下来?”常伏霖吃惊过后,明显的心不在焉,像是喃喃自语,又似对玉珠轻语低声:“大场面,可天寒雪难行,你们母女攀得上去?”
玉珠转为赞赏:“四妹夫有的是法子,”
常伏霖微笑的还是神思恍然:“那是自然。”
玉珠没有发现丈夫的眼神不着在一点上,自顾自地道:“泰山的官员一直在谢罪,说他们知道殿下出行,第二天殿下就到,他们来不及修山路。但四妹夫取出长绳子,”
玉珠格格两声的笑,神色回到那一天,不但眉色动,手也开始比划:“绳子据说是兵部捆车绑船上东西的,长的惊人。四妹夫把人分成三段,本地官员不管他,由他们自己上去。他带一队,他和关爷为首挡风雪,绳子系在肩膀吃力的地方,后面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两个护卫,加寿,天豹,元皓,镇南王小王爷,他的家人和老王,垫底的是太子两个护卫。说这样即使中间有失了脚往下落的,前后稳得住,绳子结实,还能再带上来。这是好走的地方。”
常伏霖哦上一声,神色还是不在家里那感觉。
“不好走的地方,四妹夫把我们一个一个拽上去,吊在半天里,一开始是怕的,后来你女儿不怕,反说好看。我也四下里看看,”玉珠满溢激动:“当时我想到你,真是可惜你不能见到。雪雕琉璃天然形成,分明一个水晶宫。”
“哦,那真是不错。”常伏霖眸子愈发对着地上一片月光。
玉珠终于发现,关切地道:“你累了吗?我不说了,咱们早睡吧。”
常伏霖一怔醒来,见妻子眸如点漆,那一点凝视全是关心。他怎么能隐瞒?
没有开言,想到肚子里刚才寻思太多,先轻叹一声。
把玉珠更吓一跳,以手探他额头:“称心如意只怕还没有歇息,让她们请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温软的柔荑,让常伏霖握住。他嘴角噙笑,但是反对:“我没有病,称心如意又忙了一天,真是的,四妹夫家里出人材儿,两个小媳妇支撑起办年,我一天没有出去,也打心里佩服。”
话到这里,自己失笑:“你呀,我一天没有出去,和太子四妹夫说笑,又陪老王们用酒,我累什么?倒是你,后半天里见客人,你才是累。”
玉珠说着不累,常伏霖已眸转温柔,这会儿虽然是冬夜,也在他眸光化为春夜如水般柔和。
“但你再累,勾起我的话,你得听我说完。”常伏霖这样道。
玉珠含笑:“你说,我听着呢。”
常伏霖这就要说,隐隐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来自院门。常伏霖先起身:“家里有太子,四妹夫和我是主人,瑜哥璞哥小夫妻忙活一天,再有事,我瞧瞧去。”
玉珠说陪他,还没有出门,见丫头进来回话:“称心姑娘如意姑娘查上夜呢,问到这里说爷和奶奶没有睡,说上几句,已经走了。”
常伏霖又是一声轻叹,玉珠有些明白,抿唇取笑他:“你不是病了,是又钦佩上四妹一家了不是?”
常伏霖笑:“正是这话,但我佩服的原因另有一个。”
玉珠嫣然:“快快说来,说的不好呀,不把四妹好生的夸,重新再说。”
“我想到你刚说的泰山祭祀,你和好孩子居然去了。你应该知道,本朝这是头一回。这将稳固太子地位不说,等回京去,只怕你听不完的闲言闲语,将会有多少人眼红嫉妒与你。”常伏霖娓娓道来。
玉珠揉着帕子,清高性子又一回上来:“我倒怕别人说?他们没有赶上,也只说说罢了。”
“眼红嫉妒,不是我钦佩的本意。我只是提醒你,回京去理当欢欢喜喜,那眼红嫉妒的不要放在心上。”
玉珠老老实实:“我知道了。”
“泰山祭祀你也能去,这事一定要记录存档。只怕有人时时的要来请教你,问询当时的场面。一不小心,你就成上风头的人。我钦佩的就在这里。官场上多少人想钻营,想出名声,却不能。独你跟随妹妹走一回,分明是陪孩子,却沾上一回荣耀。有心求,求不来。无心的沾光,你却有了。”常伏霖说话中换成正容:“可见圣人书里说的正心修身而成富贵,这是真话。荣耀,不需要许多钻营。四妹夫做到了,带契上你,你说,我怎么感谢他才好?”
玉珠动容:“是啊,我就喜欢去了,没有想到这些。也是的,家里的亲戚,”对丈夫调皮一笑:“你家里许多亲戚说父亲不会钻营,但他得了都御史,又恭维他有好裙带。父亲回后宅说他还是他,分明一个古道人,依然不会许多钻营。但在别人眼里,不钻不谄哪有官做?”
玉珠轻叹:“让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何须许多钻营呢?当做份内之事。”
“就是这话。”常伏霖微笑:“你我陪女儿出京,是祖母一片慈爱,哪里有钻营追踪四妹夫的心。女儿一定要跟着表姐,是表姐们疼爱她。我让你跟着女儿上路,是想你有一回大见闻……”
在这里停一停,夫妻互知心意,玉珠与他同声道:“以后做事本分为好。”
话在房中袅袅不能散去,夫妻心情激荡。丫头们请睡,玉珠想了起来,叫进她道:“画具取出来,看看有缺少的,明儿一早赶着去请称心姑娘如意姑娘买了来。”
丫头答应着出去,常伏霖想在这里住的日子不多,要画不急在一时,就道:“你的旧闺居,抓紧钟点儿赏玩吧,等回去不再惦念,路上好玩的慢慢画来不是更好。”
玉珠下意识对门外看一看,放低嗓音:“你刚才不是还说中,你说不钻营,行本分事,反而有荣耀。这不,荣耀来了。”
常伏霖面生神采,静静聆听。
“追上四妹的时候,我说要画,随口一声儿,全亏称心如意想着,给我办了来。在深谷的时候,”玉珠在这里又生陶醉:“告诉你不得,可惜你是个官儿,不然你跟了去,该有多好。”
常伏霖莞尔:“等明天闲了,你对我说说深谷是什么样儿?”
“如今先说正经话,在深谷的时候,我说画几笔。镇南老王爷见到,让我先画小王爷。我当时不解,但他是尊长,我依从他。当时他交待我,先不要画太子,我这愚顿的人竟然不懂,也是我不知道后面行程没有想到。祭祀以后,下山往梁父山去,老王爷对我说,可画祭祀图册,描绘此事。”
常伏霖身子一震,跌脚在榻边儿上:“天呐天呐,你是亲眼所见,以我来想,殿下大学士,再来四妹夫老王们,不见得不会画上几笔。但你画的,是你的看法。我说将来有的是人请教你当时情形,让我说的不能再中。这事情若有画册存档,也属应当。你呀,”
对着妻子左看右看:“等你回京去,即刻就成大红人儿。”
玉珠跟他一样的欢喜:“不用我回京去吧,我已想明白了,老王爷指点我只画元皓,又把画全数要走,只能送往宫中。”
“是啊,太后喜欢,皇上也就喜欢,父亲对你另眼相看,明言他的官职由袁家而来。果然,与你玉珠脱不了干系。”常伏霖想这又暗合他刚才的话,本分就行。
玉珠并不是有意奉承,原只为她自己取乐。但现在往上攀登,一里一里的不由她。
夫妻兴奋莫明,睡意全消,烛下说着讲着。直到院外又有动静,丫头回话:“世子爷二公子查上夜。”道一回执瑜执璞辛苦,省悟这是深夜,夫妻们睡下。
第二天忙忙碌碌,定下日子,不但见客,还要准备往坟山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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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零下,哈哈,春天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