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骄傲欢喜:“这是我的孙子,哈哈。”
在他后面的人欠身催促:“老王爷,咱们快点儿吧。刚才去的人回报,来的是高南精兵,个个不弱。”
梁山老王还是个不着急:“先生们知道我来,战哥儿来,我岂能不来?慌什么,他们还没有发烟火,咱们还是看一看再说。”
有个诙谐的话:“高南的精兵不是自投罗网,老夫我想找几个来给战哥儿练练,还不能呢。咱们别去太早,免得战哥儿杀得不痛快,他会生气的。”
带着人不疾不徐的过去,还是观战的姿态。
田庄子里已经战的难分难舍,汗气血腥气到处飘,镇南王下过令,和袁训宝珠上马正赶过去。远处,奔腾马声过来。
镇南王心头一惊,再次叫过身后军官:“附近军营我没有调动,老王守住西山大营,这是谁人来得迅急!”
袁训面色沉下来:“这不是一般人,这是训练有素的马蹄声!”
宝珠有了焦急,率先奔出:“我去救孩子们!”万大同和关安紧紧跟上。
阿赤也是一惊,他对林允文说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并没有夸口。跟镇南王和袁训一样,听出这马声不是一般的人,而且不下一百人。
更惊悚他的,来自他要逃走的官道那端。
“镇南王的人!”他惊呼,电光火石般,他嘶呼道:“我们上当了!”
这才想到原来设局的人,反钻到别人圈套里。
星光下,镇南王眯起眼接连下令:“第二队也救援,第三队也去,第四队挡住来人!”
黑压压一团巨大的黑影,因奔马之势挟巨风,很快出现在可见的视线,说话高声也就能听到。
阿赤守在这里的人迎上去,随后有人高声道:“高南人!大家当心,这是敌兵!”
群起的呼声:“杀!”
镇南王一愣,亲眼见到守道路的高南人没有几个回合让砍翻倒地。他寻思起来,这人说汉话,这是哪一路的军队?
只要是军队,只要以队伍形势往京里来,没进京以前,先要知会镇南王。镇南王左想右想最近没收到公文,只能再看下去。
黑影一闪,是袁训骤然回了来。
镇南王没功夫夸袁训快马如电,两个人全阴着脸聆听。
“显邦显昌,带人往左翼去!显达显山,带人去右翼!其余的人,跟我守住中路。”
一百个人很快分开,一共三层,左右两翼全拉开,把官道挡得严严实实。
左右两翼奔马全灵活,镇南王一眼可出两翼可以互救,中路也能佯攻。
“取弓!”
一百来人整整齐齐,一手持马缰,另一只手取下背后弓箭。这只有训练过才会这么整齐。
月光还是不照到那里,镇南王越是想看他们面容,就越是看不到。耳边,听袁训吁出一声轻叹。
“你认识?”镇南王敏锐回头。
袁训面上紧张已解:“认得的,王爷放心,这是自己人。”
龙四多年没有见面,初听到他说话,袁训只觉得熟悉。但显邦显昌显达显山,这是自己侄子,在京中呆过近一年,他难道不记得?
热血在袁训身上燃烧得更旺,生出一种兄弟们来了的激情。他看着龙四带着一百来人冲向田庄子,对孩子们安危这就放心,又仿佛看到舅父当年英姿。辅国公府重振雄风,亦是袁训念念不忘的责任。
杀气腾腾的龙四,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弟就在一旁看着,看着他带着子侄亲戚纵马奔腾。
他满心里只是想救人,同时要弄明白敌兵是怎么闯到京都附近?
镇南王急急传令,让不要阻挡。他看出这是一员有经验的将军,他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火光中,龙四等人在阿赤后面两百步左右停下。
阿赤分出人手匆忙回身,见这一队人铁弓凶猛,穿着上却不是方便打仗的装扮。
来势整齐,却像是便衣军队。
龙四根本不等他列队整齐,一声高喝:“搭箭!”
一百来人齐唰唰同时抽出箭矢,弯弓似满月,上箭如射日。娴熟得好似大家连体。
柳云若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这漂亮劲儿,这箭法?随即小小柳幸灾乐祸:“这可把瑜哥儿璞哥儿比下去了。”
“高南凶残,历年害我商旅,大家不要容情,往要害处!放!”龙四一声令下,小小柳还犯了糊涂,一刀架住一个精兵,问哥哥们:“这太远了,射不到!”
“嗖嗖”声过,惨叫四起,倒下一地的人。
阿赤心惊肉跳,心里转动着,这是谁?他只在陈留郡王手下见过这么厉害而又这么远程的箭法。
见第一层人放过箭,马上骑士俯身趴在马上,往两边让开。第二层的人上前,手中弓箭早准备好,又是一批箭出去,阿赤的人饶是刀法过人,也又死一批。
这下子阿赤两面受敌,他赶紧再调人手回身,还没有站稳,第三层的人冲上来放箭,又倒一地。
这样前冲,距离就离得近。龙四精明的再次高呼:“左翼掩护,后退,后退!”
两个少年带着人冲上来,弓箭放下,刀剑化圈,哪怕阿赤没有放箭,他们也事先准备。
龙四带其余的人退出五十步,齐身回马,缓步上前,手中弓箭再次举起,掩护龙显邦等人退回来。
在这个射程里,已经是一般弓箭手不能到达精度射击的距离。但对于龙家的长程弓箭却轻轻松松。
镇南王和袁训跟着后面,宝珠也让叫回来,镇南王今天晚上就办夸人的事情去了:“妙哉,好将军!”
问袁训:“但不知这是朝中哪位将军?”
回答他的,是匆忙应对龙四的阿赤身后,执瑜执璞欢声大作:“四叔,表哥,射的好!”
镇南王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同龙家的人。”袁训含笑:“是。”
等到柳云若弄明白,憋屈的不行:“怎么又是他们家的人!”但是贪看弓箭射的漂亮,不错眼睛盯着,钦慕半点儿没有下去。
龙四让吓得心头一颤,他变了面色:“执瑜执璞,怎么是你们?你们没事吧。”
执瑜高举双手:“我没事,就是小青护我受了伤,孔大叔顺伯也受了伤。”
执璞取下弓箭:“我和哥哥也来射!”
龙四听他们嗓音无事能放下心,但不亲眼见到并不能真的放心。
本来是半夜惊起,以为帮忙拿强盗。这时发现袁家的两个宝贝蛋子在这里,龙四杀机更浓,先高声喝斥两兄弟:“退后!弓箭长程,不要靠近!”
胖小子们回一声:“不能退,长公主、元皓表弟和二妹三妹在里面!”龙四就更急了,再次指挥:“龙家的人站出来!”
一百来人分开,辅国公府的公子和家人们打马到龙四身边。
“张弓!”
“搭箭!”
“放!”
他们说话的功夫,阿赤的人也列好队。看脚下死去的人就知道对方箭法过硬,大家挥舞刀光成圆,试图把箭挡在外面,这一次算比较从容。
龙家主人龙四,外带显贵、显邦、显昌、显达、显兆、显山,主人七个,每位两个家人,都功夫不错才带出来,是二十一个人。
二十一道乌光,线似的不断,闯入刀光中。
“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
柳云若心想怎么会有这许多声,你们一人一箭不是吗?难道没有停下来取箭的时候?
凝眸一看,失声道:“连珠箭!”
柳云若世家出身,他见过连珠箭所以认得出来,但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犀利的连珠箭。
袁训会一次射击多个目标,龙四此时的是另一手绝技。取箭,放箭,几乎不断,对准一个人,一个点,一直发射出去。
他只打一点。
箭上铁头把刀圈撞得火星直冒,刀光稍慢下来,后面一箭随后就破刀圈,一箭正中面门。
惨叫声出来,二十一个弓箭手,手快的,破开刀光再跟几箭,倒了五十个人。
阿赤怒的快要炸开胸膛,从这些人赶到这里,几回放箭,自己死了近一半的人。
“来将报上名来!”阿赤狂性大发。
龙四轻蔑一笑:“山西龙四是也!”
也是一声:“来将报上姓名!”
“高南国将军阿赤!”阿赤见行踪暴露,索性不隐瞒。一抖单刀:“你敢与我大战否?”
龙四长笑一声:“好笑!骑射本是你们善长,但遇上我龙家,你就要与我比刀!”
阿赤这才省悟过来,咬牙切齿:“你是辅国公的哪一个兄弟!”
“我是他四哥!”龙四说着,把弓箭真的收起。腰间抽出长剑挥一挥:“来吧!”
镇南王啼笑皆非:“这太任性了,有能耐不用,他还真的去比试?”
见龙四也没有比成,一匹快马从阿赤后面,破开他的人奔出来。马上两个人,后面的长身,手中是双剑,护住左右和上方。他身前黑脸的小孩子,太黑了,如果没有火光,在黑暗里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个孩子,他手舞一双小银锤。
狠瞪龙四一眼,萧战恼火地道:“凭你是谁,到这里就得听加福的!加福说话了吗?加福没发话,不许抢风头!”
一锤指向龙四:“后退!有小爷在,没有你们什么事儿!”另一个锤指向阿赤:“哇呀呀呀,你们战场上打我爹,到京里就该挨我的揍!”
不待他吩咐,于林纵马,一主一仆迎上阿赤。
龙四错愕:“这是谁?”
儿子侄子全笑得在马上身形不整,抢着对他道:“这就是小王爷,您千万别得罪他,不然他不让你见加福。”
龙四在家里的时候,和出京后的路上,听孩子们说过很多回,都是进京后别惹梁山王的独子,不然后果严重到,他把加福藏起来。
今天一见,果然不假。龙四失笑:“这,无赖蛮横,错不了这是梁山王的孩子。”孩子们更大笑:“就是这样,这话没有说错他。”
龙四扑哧又是一乐,见萧战锤法威严,暗暗点点头,招呼自家的人:“别干看着,上去帮忙。”
拔刀亮剑,一起上去。
钟南等人底气更增,受了伤还能打的人不服气:“此时不报仇,等到什么时候?以多胜少,多杀一个,多出一口恶气!”
执瑜执璞见过龙四,不服萧战,跟他一起来战阿赤。
柳云若也来抢功,萧战有于林护着,一面打阿赤,一面还能不时把柳云若的刀磕开,嘟囔着:“官大的你没份!”
执瑜执璞心有灵犀,一面帮萧战,一面分一棍也把柳云若往外面撵:“打别人去!”
柳云若气得肚子痛,让他身后共一匹马的堂哥偏不离开,就要在这里缠不清。什么叫官大的自己没份打,小小柳不答应。
梁山老王呵呵:“我孙子好生英勇。”又皱眉:“龙家来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现在就能回答他,没有人想得到老国公心怀家业腾飞大计,提前几年把下科的应试的孙子和亲戚往京里送。
这就老王爷继续为孙子观战,萧战无意中见到祖父到来,更是欢喜,抽空儿对祖父狠狠一个笑脸儿,祖孙两个自己暗乐着。
火堆哔啪声响中,镇南王、袁训和宝珠也走近。
……
这里所有的战团,执瑜执璞,梁山王府,柳家,钟阮董家,都不拿大天教众当回事情,大天教众不是倒在地上,就是不知去向。而他们论强悍,除去梁山王府以外,都不是阿赤的对手。
龙四一到,把阿赤人马盯得死死的。一百来人分散开来,对阿赤形成半包围之势,见到哪个战团危险,拍马过去就是几箭,阿赤的人马手忙脚乱,把情势扳回,龙家的人倒不争功,退后几步还是守着。
武将世家不是白白的传承数代,总有一些别人家里没有的经验。比如萧战,很小就知道什么是争风。
历代梁山王在军中,都是争风和压制争风的高手。
比如龙家,子弟们很小就知道不能抢功。
别人打得正好,把敌人打个半死,你生龙活虎的过去,这功劳归你了,放谁身上会服气?
这就不用龙四交待,也知趣的守在一旁,没有危险决不出手。看的最紧密的,自然是胖小子们的战团。
稳中不输的局势,在有些人眼里是开心的,但镇南王和袁训面色还是阴沉不解。眸光,也闪动不定。
半晌,镇南王叹气:“只能拿下他了。”他看向场中渐落下风的阿赤。
袁训也很无奈:“此人凶残,如果只是孩子和我妻子的人对付他,”侯爷聪明的规避“乌合之众”这话,宝珠的人在他和镇南王眼里,其实就是乌合之众。
“四哥一出手,他见不到王爷在,也以为是王爷的调度,放走他,虽然能拿住几个内奸,或者是隐瞒身份经商的商人,但只怕他狗急跳墙,胡乱伤及百姓。”
镇南王惋惜,他一直不肯出面,为的就是孩子们能坚持住最好,让阿赤以为孩子们和他玩一场,他输了,然后现在的落脚点不敢再去,他得去新的落脚点。
阿赤进京后,貌似在林允文的安排下容身。但镇南王有绝对的理由,和蛛丝马迹相信,高南人在京里另有奸细。
说不好,还收买的有官员。
最好的结局,是阿赤逃走,步步暴露内奸藏身点。但今天的血战让镇南王不敢疏忽,放过阿赤,后患无穷。听过袁训的话,看似无意的抬了抬手:“要活的。”
数队人扑上去,镇南王静静道:“我只希望,大天教的那个逃走了。”转动眼眸从天到地,从左到右,王爷淡淡:“他呆在二十里以内,我要明天才能找到他。他今夜只要出去二十里以外,可又落在我眼睛下面了。”
袁训面无表情:“如果我没有看错,我看到他倒下来,这会儿不知道还有命没有。”
镇南王又动了动手指,又出来一队人,王爷淡漠:“搜索俘虏,要活的。”
等这队人离开,袁训漫不经心的腔调:“这个人影响很多人心,他的作用很大。”
“我愿意十万两买药治他。”镇南王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他还在不在?
宝珠听他们两个说话轻飘飘的,总是担心计策不完整。关心孩子的她道:“村口路出来了,我去看看孩子们,再让田光他们帮忙找一找。”
袁训在她马后道:“把我的加福好女儿这就送给我,让我好安安心。”那么高,当父亲的对王爷介绍时,百般的骄傲,战哥儿有心,加福不会有事。其实心里呢,早就想把战哥儿打上一顿,让他说以后不敢了。
吓到当父亲的人。
侯爷没早过去把加福接下来,与他是战场上将军,忠君爱国有关。战势已起,加福相当重要,侯爷为自己的私意喜欢不喜欢,不管大家死活把女儿接走,他办不出来这种事。
这会儿输赢已定,越早接下女儿越好。
宝珠答应着打马离开,田光接住她,护送到院子外面。香姐儿骄傲的挺着小胸膛:“母亲二爷,禄二爷今天办件大好事情。”
宝珠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的乖乖,你很勇敢,但以后这事情要先告诉爹爹母亲。”
瑞庆殿下见到她就心虚,闻言更不敢见宝珠。悄悄到屋里,见奶妈丫头守着儿子,儿子睡得香甜无比,不可能摇起来当挡箭牌,瑞庆长公主懊恼的坐下。
“发现战哥儿在我汤里下药,怕元皓闹着一起打打杀杀,给你喝一小口,你就睡得这么沉?怎么办,宝珠嫂嫂到了,坏蛋哥哥也就要来,好儿子,咱们往哪里躲几天呢?”
元皓:“呼呼,”显然与周公玩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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