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皇后让孩子们偏殿睡觉,她独自在太后床前呆呆傻傻轻泣时哭。她有精力的时候,就跪伏在太后床前祈求她早日康复,因为太子还小,加寿还小,一个不能服百官,一个还不能压六宫。
今天有个欧阳容,明天就保不住有个王阳容,后天就出来个钱阳容,加寿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等到哭的没有精力,回到椅上坐着喝几口参汤,恢复精神再到太后床前祈求。
秋月泛冷,打在这尊贵却失意的人身上。哪怕殿室是温暖如春,皇后也寒意频生。
她头一回孝心泛滥,一夜不睡把泪水几乎流干。
……
皇帝一早醒来,心情也还不佳。太后的病让他无心做任何事情,洗漱后来看太后用早膳。
这一看,把他引得心情一松。
太后病体无力,更愿意躺着。但她躺着呢,喂她吃饭就是个技术活。这会儿她是坐着的,背后有个小胖子,袁执璞上到床上,用他胖乎乎的后背抵住。床沿坐着袁执瑜,用他的胖肩头顶着。
皇帝觉得这样挺好,而且太后偏爱袁家的孩子们,哪怕换几个更稳妥的太监宫女,也不如他们侍候太后更生喜欢。
另外几个孩子围在床前,床前已经没有地方站。加寿是个子最高的,手里端着宫点站在后面一排。她的身前挤着袁小六,称心双手捧着粥碗,袁小六用调羹喂给太后。
他今年三岁,手臂伸长也够不着,脚底下踩着矮凳子。他今年三岁,难免喂的不到位,如意拿着帕子为太后擦拭。喂一口粥,小六就叫:“大姐,喂饽饽。”加寿就掰碎一块喂给太后。这是一组。
另外一组在旁边,香姐儿捧着小菜,小菜太多她捧不完,萧战也在这里捧着,由加福来喂。
两组人配合的很是得当,太后笑容满面,皇帝也勾起嘴角。
总觉得少点儿什么,皇帝先不进去,叫过当值的太监皱眉:“要说太后疼的最多的,还是忠毅侯,这天都亮了,他也不来侍候!叫去!”
话音刚落,袁训走进来。太监对袁训使眼色,袁训也见到皇帝面沉如水,过来就解释:“昨天晚上议军机,太后精神好的时候让我晚点儿来吧,”
皇帝板起脸:“军机重要,还是太后重要?你糊涂了不成?仗可以慢慢的打,太后的身体一天也不能大意。”一指房里:“看看你还不如孩子。”
袁训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皇帝也回身看,两个人视线到床前以后,都嘴角抽动好几下,没忍住地把笑容加深。
太后摆手像是说不吃,小六伸长头颈:“再吃一口,我的赏赐,我的金子,”还是喂过去。
小六今年三岁,但袁训也怕皇帝挑眼,说孝敬太后为的全是赏赐。他的话没有回完,急忙道:“太后昨天说想吃家乡的东西,宝珠一早在家里做,做好了就送来。”
皇帝还是对他不高兴:“忠毅侯夫人是极好的,就是你不好,你自己反省,难打的仗你都能打,让太后多进饮食你就没主意不成?”斜睨袁训一眼:“太后再不好起来,朕只和你算账!”
里面孩子们还强着喂吃的,皇帝就不进去打扰,对袁训冷笑几声拂袖而去。袁训送走他,还真的有了一个主意。
到床前问问:“太后今早吃了多少东西?”
萧战抢着回答:“一共二十口吃的,加福喂了六口。”太后虚弱地乐了:“你就记得加福的好处。”萧战从来当这个是夸奖,美滋滋的挺起胸膛。
袁训说太少,取一碗粥,让孩子们散开去吃早饭,他独自在床前慢慢的劝太后再吃。
太后给他面子,勉强又吃两口,又说不吃时,袁训调羹并不收回,轻声慢语地道:“宝珠还要生孩子呢,您不赶紧好起来,谁给我们抱孩子呢?”
太后眼眸焕发出神采,说着:“真的吗?”不自觉的把一调羹粥吃下去。袁训笑道:“您听我说这事情,我和宝珠成亲的时候,祖母给了七把金锁,如今只有六个孩子,还有小七那把金锁天天摆在匣子里,迟早小七是要进门来。”
“我和宝珠还年青,怎么能不生?”
不知不觉太后又吃一碗粥,袁训扶她睡下来,她还在念叨:“再生一个,那该多好,多子多孙呐。”
袁训有事不能久呆在这里,对日夜陪伴的瑞庆长公主和孩子们交待几句,就打算出宫时,任保叫住他,把个大拇指翘起:“还是侯爷有能耐,太后单独进一碗粥,我这就去回禀皇上,把您的赏赐给您带上。”
袁训说不要,这是他的本分。任保说皇上金口玉言怎么能不收?两个人转脸儿见到孩子们,袁训有了主意:“给孩子们,”把萧战叫到身边单独吩咐:“不许你抢得最多。”萧战这几天也不敢胡闹,老实说好,袁训来见皇帝复命。
皇帝没有夸他,反而挑起眉头:“是啊,你要是再生孩子,太后准保好起来。”
袁训吓一跳:“臣就是说说,孩子哪能说有就有,”
皇帝没有跟他讲理的心情,招手叫太监,当着袁训的面吩咐他:“往忠毅侯府传朕的口谕,太后素来疼爱忠毅侯,推及其子女皆得钟爱。现偶染小恙,唯忠毅侯子女至,能现欢颜。忠毅侯夫妻尽皆青年,命速生娇儿,以安太后之心!”
太监啼笑皆非,但这是皇上对太后的一片孝敬之心。他咧着嘴对袁训道喜:“没得说,太后面前侯爷是独一份儿,在皇上面前,侯爷您也是独一份儿。”
袁训张口结舌不及说什么,太监已出去,这就算领旨往他家里颁旨。皇帝紧接着把袁训撵出:“回去接旨去吧,朕这里不用你。”袁训出宫也是哭笑不得,这让生孩子的圣旨,算是本朝第一例。
太监凑趣,宫门上候着他,上马跟后面笑嘻嘻:“侯爷,您现在是往哪儿去?您去兵部,我就去兵部宣旨。”
袁训拗不过他,太监真的往兵部宣过,兵部的大小官员要笑不敢笑,捂着嘴找地方去笑。见袁尚书叫进荀川和宋程两个侍郎说几句话,和太监出去,官员们一拥而进打听消息:“袁大人这是回家生孩子去了?”
荀川宋程忍住笑:“不要乱说,皇上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孝心,列位,这是万民之福。”
大家嘻嘻:“万民之福。”再出来各找地方去窃笑。
……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院,邻居出来进去的人衣着破旧,低头脚步匆匆。经过的人有时候好奇的看看这扇白天时常紧闭,夜晚出入较多的木门,但也仅限于打量几眼。
一树梧桐从墙头落下叶子,在秋风中带着萧索。墙外的人也许不会关注,但墙内窗前站着的林允文心生悲伤。
本来他正在把臂想心事,让这片落叶勾起一腔前情。他东山再起重建教派,想的还是兴兴旺旺轰轰烈烈。但再次遇上袁二,袁家像是自己命中过不去的那道坎。
袖子里随时有把铜钱,窗下有张桌子,林允文随手抛下,全神贯注看过去,还是略带失望。
不是。
袁二不是自己命中要对付的人,她的命中与自己没有不合之处。
要问林允文不知道宝珠八字是怎么敢推算的,他有宝珠用过的东西。
京城的侯府看守严密,但大同城外的小镇上却可以混进去。袁家小镇在抗击苏赫的时候大大出名,但混进去偷件东西却不成问题。
再起一卦,林允文皱了皱眉,还是跟以前一样,自己命中必须往京城再来一趟,为什么来,天机玄妙,他就算不出来。
有时候他恨那本书后面少了几页,有时候他知道天机不可泄露,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
脑海里两个卦相不停的变动,林允文揉着额角犯了头疼,他还是猜不出弄不明,反而把自己累的神疲心软。
午后的日光晴阳高照,明晃晃的木头廊柱好似一面镜子,不经意地照出林允文面上的伤痕——原本他生得不算好,也算五官端正——林允文看一次,天旋地转一次,踉跄从窗前退后,打算关上窗户时,见院门打开,走进来几个人。
对着他们半新不旧但没有破损的衣着,林允文生出不悦。看着他们到廊下,有一个人进来,其余几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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