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的误会更深。
“你何必要赶我走呢?我就站在这儿不说话,你们把事情解释清楚,小水儿,他既然已经听到了,也发现了,你又何必再瞒着他呢?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为什么不能要这个孩子的原因吧。”
墨白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可那一字一句,无异于在小七滴血的心上又敲进了一颗一颗的钉子,疼得小七浑身抽搐。
尤其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就像在小七的耳边旁边响起了一个炸雷。
小七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若水,颤声道:“不要孩子?为什么不要?你……你……”
他倏地伸出双手,用力抓住了若水的肩膀,一阵摇晃。
“就因为被我发现了,你就打算不要孩子吗?你知道不要孩子的话,你会有多危险吗?你有可能会死,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不许不要,你必须要留下他,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听到了吗?”
若水被他摇得头晕脑胀,脑子里像有好多个小人在打鼓,耳朵嗡嗡直响。
“小七,你放开我,你……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他却抓得更紧。
若水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心里一百个想解释,也同时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墨白是存心在胡搅蛮缠,有他在场,她和小七之间的误会就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黑。
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一夜未眠加上墨白带给她的重大的刺激,她已经觉得心力交瘁,她真的很想倒头就睡,谁也别来打搅她,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偏偏她不能睡,一重又一重的误会叠成了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头上,激动、委屈、愤懑充塞了她整个胸臆,她张开嘴,喃喃地道:“小七,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下去。
小七和墨白同时大惊。
墨白纵身抢上,伸手相扶。
小七疾出一掌,劲风凌厉,刮得墨白脸皮一痛,连忙一个侧身避了开去。
他不便还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七抱住若水,扬长而去。
他追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小七抱着若水,疾奔回房,一头冲进房里,虽然急怒攻心,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将若水安置在床上,唯恐弄痛了她。
“来人!快传太医!”回过身来,他扬声叫道。
“是,属下遵命。”
窗外有人应答,却不是青影的声音。
小七微微一怔,想起青影已经带着小桃离开了帝都,门外却不知道是哪一名暗卫。
不管是谁,只要能把太医传来就好。
小七回过身,看向床上的若水。
她仰躺着,脸白如纸,曾经让他那样心动的晕红消失不见了,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脸庞和枕头上,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几乎没有半点生气地躺着。
小七的心猛地一阵抽痛,被热血冲昏的头脑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神智恢复了一大半。
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竟然生生地把她弄晕了。
该死的!
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对她吼叫,又用力摇晃她呢?
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可是,她是他的!
任谁也不能把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水儿,水儿。”
他单膝屈地,伏身在床上,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她苍白又憔悴的脸来。
他的心里一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若水的眉尖轻轻一蹙,小七心猛地一跳,俯身过去,试探着轻声唤道:“水儿,你醒了吗?”
可若水只是蹙紧了眉尖,模糊地吐出几个字,就继续昏睡了过去。
她太累,太倦,只想深深地沉入梦里,不再醒来。
现实中的一切太可怕,就连她这样坚毅的心性,都几乎承受不来。
她宁愿沉浸在梦中,永远的睡下去。
小七轻声唤了几声,听不到若水的回答,她刚才嘴里说的几个字很模糊,但他还是听清了。
她说的是:要……孩子……我不要……
小七迷糊了,她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他听宫中的嬷嬷们说起过,怀了孕的女人要是不小心误食了堕胎药,会有极大的可能送了性命。
小七紧紧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磨着牙。
所以他一定要留住她,包括她的孩子。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见若水迟迟不醒,太医又久等不至,小七忍不住烦躁地低吼一声,守在外面的暗卫顿时打了个寒颤。
“属下马上去瞧。”
暗卫飞身而去。
“太子殿下,你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太医没来,我来帮她瞧一瞧吧,好歹我也是粗通医理,你应该不介意吧?”
蓦然间,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地响了起来。
“出去!”
小七头也没回,冷冷地道。
“我出去是不打紧,但是你就不在乎她的性命?就太医院那些庸医的水平,能瞧得好她的病吗?”
墨白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了她,但总比太医们要强一些。怎么,你不信我?你以为我会害她不成?”
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小七琢磨了一下,起身让开了位置。
“你帮她瞧,要是瞧不好……”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森严的语气他相信墨白自会明白。
墨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怎么,医不好人,你就要大夫的命不成?”
他见小七长眉挑起,忙道:“好,好,我答应你,要是瞧不好她,我的人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哼。”小七冷哼一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小心眼。”墨白嘀咕了一声,转头把注意力放在若水身上。
他说的时候信誓旦旦,但是对如何救治若水,他心中实在是殊无把握。
只不过他自然不会让小七瞧出来。
他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之上,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他的确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身为杀手,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学一点医术乃是防身之用。
这一搭脉,他便放下心来,她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晕厥,只要让她睡足了觉,她自然会醒。
当然,这话他并不想告诉小七。
反而他皱紧了眉头,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
小七一见,心自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怎么样了?”
“不大妙。”墨白站直了身子,紧锁眉头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的心咯噔一下,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有师门赐下来的灵药,比人参雪莲的功效还要好,你扶住她,我将药丸化开,喂她服下。”
“好。”小七素来知他之能,他既然说出这种话来,若水定然有救。
他坐在床头,轻轻扶起若水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看向墨白。
墨白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弓起掌心,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气味清香无比。
小七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已经知道此药定是珍贵非凡,对他又多了一丝信心。
墨白取过一盏清水,将药丸投入杯中,药丸遇水即溶,化为一杯泛着淡红色的水。
他端着杯子,送到床前,递给小七,道:“你喂她服下吧。”
“好。”小七接过杯子,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墨白。
“你是担心我下毒?好,你看着。”墨白目光一转,从梳妆台上取过一枚银簪,轻轻放入杯中,稍待一会之后,再将银簪取出,钗尖闪闪发亮,亮白如新。
“现在你可放心了吗?”墨白斜眼睨着小七,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
小七神情并未放松,冷冷地道:“若水说过,有许多毒用银器是验不出来的,如果你问心无愧,你就试喝一口。”
墨白的脸陡地一下涨红了,那是气的!
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恶狠狠地瞪着小七,眼珠子几乎要凸了出来,小七冷冷和他对视,目光中没有一点惧意。
“你怕了?”小七嘴角一勾,露出淡淡的嘲讽。
“谁怕!”墨白低喝一声,夹手从小七手中夺过杯子,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冷笑道:“这样你可放心了罢。”
“好,我来喂她服下。”见墨白喝下了药水,小七这才放心。
墨白更不打话,把手中的杯子再次递给小七,然后神色略显紧张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若水。
小七将杯子缓缓凑在若水的唇边,柔声道:“水儿,喝药,喝完药你就会好了。”
若水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这药化开之后,必须尽快服用,要不药效就会大打折扣,你别浪费时间,要是你不会喂,就让我来喂。”
墨白突然插口道。
“不必。”小七冷冷地瞥他一眼。
既然她还是昏迷不醒,那他就以口哺药好了。
他抬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靠近若水,轻轻贴在她的唇上,正准备帮她度进去,突然之间,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冲了进来,喝道:“万万不可!”
小七微微一惊,皱拢了双眉,抬起头来。
墨白更是神色大为不快,喝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擅闯太子殿下的寝居?”
来人身穿太医服色,进门之后也不及向小七下拜行礼,神色惶急地冲向床边,叫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给太子妃服用红花!”
小七认得此人,他端着杯子的手一颤,一低头将满嘴的药水全都喷在了地上,开口问道。
“什么红花?曾太医,你说清楚。”
“胡说八道,哪儿有红花,区区庸医,胆敢惊扰太子殿下喂药?快滚!”
墨白两条长眉竖了起来,飞起一脚,将曾太医踢了个跟斗。
曾太医在地上打了个滚,顾不得自身狼狈,对着小七连连磕头,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怀有孕,您怎么可以给她服用红花?要知道这红花乃是孕妇的大忌,它有活血化淤的奇效,但是孕妇要是误服,却会将胎儿化成一滩血水啊!太子殿下!”
墨白更不打话,抬手一指,一道劲风对着曾太医疾射而去。
小七将手中的药碗劈手掷出,正挡在墨白的指风之前,只听得“叮”地一声,药碗被墨白的一指穿了一个小洞,碗中药水汩汩流出。
曾太医没想到墨白的指力这样厉害,竟然能够隔空刺穿瓷碗,要不是太子殿下相救,这一指要是射在自己身上,自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一个劲地发抖,可还是哆嗦着嘴唇,颤声道:“太子殿下,只要能保得太子妃平安,微臣虽死无憾。”
“有我在,你死不了。”小七冷声道,抬眸看向墨白,目光如有一道冷电,直直地逼视于他。
“墨白,你用红花当成灵丹,想骗我给若水服下,打下她腹中的胎儿,是不是?”
他的眼中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心中对墨白更是鄙夷、厌恶、憎恨到极点。
这个男人,枉自他称为天下第一高手,人品竟然如此地卑下无耻,他……他竟然想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谋害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
他……还算是个人嘛!
就算是畜牲,也比他多了几分人性!
“谁说我的灵丹是红花?这庸医的信口雌黄也可信得的!你是信他还是信我!”墨白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信他!”小七毫不犹豫地向曾太医一指。
曾太医感激涕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太子殿下居然这样信任自己,他登时俯首于地,哽咽道:“微臣感谢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就算肝脑涂地,微臣也绝对不悔!”
“呸,马屁精!”
墨白不屑地撇了下嘴巴,鄙夷道:“你就用这种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家伙,没半点真本事,能济得什么大事!”
小七不去理他,双目灼灼地看向曾太医。
“曾太医,太子妃曾经向我夸奖过你的医术,想来你定有过人之处,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我只问你,你可能将太子妃救醒转过来?”
墨白听了小七的话,脸上不由讪讪的,老大没趣。
曾太医磕了个头,道:“太子殿下,微臣不敢夸下海口,但臣必会竭尽全力为太子妃医治,太子妃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纵是万死也不足以报答。”
“她从来就不贪图人家的报答,你不必放在心上,好,你过来瞧瞧她罢!”
小七将若水缓缓地放平躺在床上,对着墨白警示地瞪了一眼。
墨白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曾太医走到床前,看了看若水的气色,微微皱眉,对小七躬身道:“太子殿下,微臣僭越,想要替太子妃把一下脉。”
“嗯。”小七点了下头。
曾太医这才伸出手指,轻轻搭在若水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
小七不去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若水的脸上,眼神中满是担忧。
片刻之后,曾太医收回手来,脸上紧张的神气一扫而空。
他轻轻吁了口气,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太子妃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一时晕厥,不过太子妃好像有什么忧心之事,故而沉睡于梦中,不愿醒来。如果太子殿下允许,微臣可以为太子妃施针,太子妃很快就会苏醒。”
“当真?”
小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墨白替若水把脉之后,把情况说得严重之极,可曾太医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倒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他扭头看了墨白一眼,墨白再次冷哼一声,道:“庸医!”
“微臣愿以性命担保,若是施针之后,太子妃有什么不测,就请太子殿下摘了臣的脑袋。”
曾太医极有把握地说道。
小七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若水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要你的脑袋有何用处,摘下来当球踢着玩嘛!
“你可要想清楚,这些庸医们的医术个个狗屁不通,他以为那针炙之术是小孩儿的玩具吗?随便一扎就能把人弄醒?好人也会被他们这些庸医给扎坏了!你不肯给她服用我的灵药,却去相信这个庸医的话,如果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墨白在一旁口气凉凉地说道。
“墨白,你给我闭嘴!”
小七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墨白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话,更是恼怒。
他一低头,看到刚才被自己掷在地上的药盏,里面朱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抬起头来看向墨白,面无表情,只有一双黑眸冷冷地发着光。
“墨白,你是担心曾太医救了她醒过来,会揭破你用红花代替灵药的诡计罢!”
小七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墨白脸色倏地一变,像是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既然不信我,却去相信那个庸医,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随便他怎样好了。”
说罢衣袖一拂,便欲离开。
小七冷笑道:“怎么,你要走?这可是作贼心虚么?你要不是怕她醒后无颜以对,又何必要走?”
墨白被他一再以言语相激,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停步回身。
“我心虚?好,我就留在这里,看这个庸医如何救人!”他冷冷地斜睨着曾太医,脸上全是不屑之色。
被墨白一口一个庸医地叫着,曾太医再好的脾气也不由着恼,只是他不明白墨白的身份,见小七对他神色不善,对他便也不再客气。
“这位公子管在下叫庸医,还说在下的针灸之术是小孩子的玩意,不瞒公子说,在下的这套针灸之法得自太子妃的真传,所以在下极有自信的说,在下为太子妃施针之后,不出一盏茶的时候,她就会醒过来,如果在下做不到,到时候再请这位公子叫在下庸医罢。”
墨白自大惯了,平时更是从来没有人敢顶撞于他,曾太医的这番话等于让他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哪里受得了这个,眼眸陡然一厉,杀机顿起。
“瞧不出来你倒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是不是也像你的嘴皮子这样利索,你自己说的,一盏茶之后,太子妃要是醒不过来,不需太子殿下出手,我自会代劳,替他拧下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瓜子。”
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寻了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好整以瑕地看着曾太医。
“曾太医,旁人的威胁,你不必放在心上,有劳你为太子妃施针。”小七却正眼也不去瞧墨白,只是对曾太医注目凝视。
“哼,好心不得好报。”墨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好。”曾太医感激地看了小七一眼,从怀中取出金针。
他本来就擅长针灸之术,再加上得了若水的传授,针法大是不俗,几针施治下去之后,若水苍白的脸色就渐渐恢复了一点红晕。
小七看在眼里,心头一喜,对曾太医的医术信心陡增。
墨白默不作声地看着,眼睛里神色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
曾太医施针的手法极快,片刻功夫,他就收起金针,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
“太子殿下,请稍待片刻,太子妃自会醒来。”
“嗯,有劳你了。”小七在床前坐了下来,握住了若水的手。
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三个男人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瞬地看着床上的若水,静静地等着她醒来。
若水像是睡得极不平静,她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仿佛在做一个噩梦,她的头在枕头上辗转着,嘴里吐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水儿,你说什么?可是做梦了吗?”
小七担忧地凑近她的唇边,却苦恼地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若水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之中,沉浮不定,周围全都是海水,咸咸的海水不停地涌进口里来。
她明明会水的,可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不听使唤,越是用力,越是往水下面沉去。
又咸又涩的海水她连喝了好几口,手臂伸向水面,绝望地挣扎着,突然抓住了一条浮木,她奋力浮上了水面,发现自己抓住的浮木竟是一个木排。
她心中一喜,然后突然听到一阵“哇哇”的婴儿哭声,她大奇,凝眸一看,只见木排上躺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婴儿,正舞动着小手小脚在哭泣。
哪里来的这样可爱的小娃娃?
若水看着小婴儿玉雪可爱的脸蛋上滚落的眼泪,就像雨荷上的露珠一样,怜爱之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
说也奇怪,她伸手一碰,那婴儿就不哭了,眨着一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忽地对她咧嘴一笑,然后伸出肥肥白白的小手,冲着她,要她抱。
这天真无邪的一笑,登时把若水的心都笑化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抱他。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若水微微一惊。
突然之间,风浪大作,惊涛拍上了木排,瞬间就将木排打翻。
若水眼睁睁地看到小婴儿落入海中,耳边听得“哇哇”的婴儿啼声又起,她奋起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说什么也要救那小婴儿。
只见碧浪滔天里,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巨大的白鲨,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大嘴,一口就将小婴儿吞了进去。
若水的心顿时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眼泪夺眶而出,她红着眼睛,拔出了头上的簪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大白鲨的眼睛狠狠地扎了下去。
鲜血迸溅!
大白鲨发出了受伤的嘶吼,就像一个人在咆哮,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若水狠狠咬了过来。
若水毫无惧意,她拔出簪子,一下又一下地对着大白鲨刺过去,嘴里拼命地喊着:“还我孩子,杀了你,你还我孩子!”
大白鲨一口咬住了她的手,她奋力也挣扎不脱。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来:“水儿,你醒醒,醒醒!你做噩梦了!”
噩梦?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梦吗?
若水皱着眉,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来。
有人在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唤她的名字:“水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晃了晃脑袋,用力撑开了眼皮,恍恍惚惚中看到一个人正俯身在她眼前,看不清楚容貌,只有一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睛,紧张焦灼地盯着她。
“你……是谁?”若水有些迷糊地问,刚从梦中醒来,她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七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他近乎恐惧地看了一眼曾太医,然后转过头来瞧着若水,声音变得温柔无比。
“我是小七,水儿,你看看,我是小七。”
“小七?”若水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又睁开眼睛。
她的神智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刚才的梦境就像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她还记得那小婴儿的纯真一笑,还有那大白鲨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
“小七,救他,快救他。”她抓紧了小七的手腕,喃喃地吐出几个字来。
“救谁?水儿,你让我救谁?”
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看着若水,被若水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一个不妙的念头钻进了脑海:莫不是她神智不清了?
“孩子!我的孩子!”若水想起那个声音,那可爱的小婴儿是她的孩子!
“水儿!”小七的心不由一痛。
他有些痛苦地看了墨白一眼,墨白的脸色和他一样的苍白,眼中的神采似乎也暗淡了,正紧张地看着若水。
“孩子还在,孩子没事。”小七压住心中的痛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道。
“噢。”若水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眨了眨眼,看着身周,疑惑地问了一句:“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水儿!”小七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又惊又怕地看着若水,用力攥紧了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不起来了吗?刚刚在园子里发生的事?你突然就晕倒了……”小七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提示着。
若水皱了皱眉。
她突然就晕倒了?
她的脑海里开始闪过一幅幅画面,里面有她和墨白的对话,小七的突然出现,他居然冤枉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墨白的……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刚刚回复的一丝血色消失不见,看得小七的心都揪了起来。
若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被小七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轻轻一抽,小七连忙用力握住。
“放开我。”她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小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任由她冰冷的手,从自己的大掌中抽了回去,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去。
若水抚了抚额,目光一转间,看到了曾太医,“咦”了一声。
“曾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家乡省亲去了吗?”她用手肘撑起身体,坐起身来。
曾太医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一礼,答道:“回太子妃,下官刚刚省亲回来,就听闻太子妃身体抱恙,便自告奋勇前来为太子妃瞧病,下官这点微末医术在太子妃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惭愧,不知太子妃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吗?”
若水微微点头,对他淡淡一笑,道:“曾太医,你刚刚回京就麻烦你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突然之间,她的脸色一变,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