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足尖在燕孤云身上又是一踢。
燕孤云只觉得小腹中的万把尖刀全都不见了,好像刚才他压根就没有肝肠寸断过。
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没有从那阵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你说得对,折磨你这样一个废物,的确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小七看也不看地上的燕孤云一眼,对方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条半死不活的狗罢了。
燕孤云怨毒的目光射向小七,他现在没有反击的能力,但,有朝一日……
自己会让他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废物!
小七对着墨白消失的方向看去,只有黄沙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他相信,燕孤云既然在这里,墨白就一定会回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气开声,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
“墨白,你那个废物师弟还在这里,你要是想要保住他的狗命,就趁早给我滚过来!”
他的声音有如龙吟一般,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发麻,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双耳,就连倒在地上的燕孤云,都伸出能动的左臂,去堵自己的耳朵。
小七相信,只要墨白在这方圆五里之内,他一定可以听到自己的传音入密。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墨白气急败坏的大叫声:“姓君的臭小子,你他奶奶的发什么疯?我师弟又怎么得罪你了?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别拿我师弟出气!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本事!”
墨白一边打马狂奔,一边不忘了使激将之计。
他因为对燕孤云心生不满,便纵马先行,哪知道等了好半天,也听不到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心想十九师弟不会又让那个小丫头给绊住了吧,正自不耐,忽然听到小七传来的声音,他陡然一惊,生怕燕孤云遭了小七的毒手,想都不想地狂奔回来。
他远远地就看到燕孤云倒在地上,而小七就像是一个凶神般,浑身散发着冷洌的杀气,气势凛人地站在十九师弟身边,只要他伸出一根小指头,十九师弟就能被他捻成齑粉。
他大惊之下,将毛驴兄弟催得像飞起来一样,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已经奔到了小七近前。
他不等马停稳,已经飞身下马,落在燕孤云的身边。
小七冷冷地站着,既不阻止,也不说话。
很好,墨白回来了就好。
他要的只是墨白,燕孤云的生死,他压根就不在意。
“十九,你怎么了?”墨白见燕孤云满头满脸全是冷汗,身上的衣衫更是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可想而知,师弟是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他心中一痛,抬起脸来,狠狠地瞪了小七一眼,心中恼怒之极。
十九师弟就算是有错,可是他已经功力尽失,成了废人一个,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再次折磨于他?
这个太子殿下的胸襟,也未免实在太小了。
他的目光在周围一转,没有看到若水,心中纳闷。
他们不是已经走远了吗?怎么这太子殿下又会回来,若水去哪里了?看到她夫君发疯,她就不阻止吗?
他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小七。
“师兄,我、我的胳膊……痛!”燕孤云看到墨白,眼睛一亮,就像看到了救星,疼得发白的脸上激动万分。
“嗯,你的胳膊脱臼了,你忍着,我马上给你接上。”墨白马上注意到,燕孤云的右臂软软地垂在身边,不用问,这准又是那位太子殿下干的好事。
他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抓住燕孤云的胳膊,一拉一推,只听得“咯嚓”一声,已经将他的胳膊推上了臼。
他不放心,又帮燕孤云搭了个脉,发现师弟并没再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十七师兄,你、你一定要帮我报仇,你不知道,这厮刚才是怎么折磨小弟的。”燕孤云揉着兀自疼痛不己的右肩,恨恨地瞪视小七,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向墨白告状。
墨白不用问,他也知道。
十九师弟的骨头有多硬,忍痛的本事有多强,他清楚得很。
能让师弟疼得全身汗透衣襟,那定是痛到了极处。
看着燕孤云委屈的眼神,他的心就狠狠一痛,站起身来,他冷冷地看向小七。
“你是来找我的对吧?说吧,我墨白又哪里得罪你了,以至于你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迁怒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大大地有损你太子殿下的声名吧!”
他问得理直气壮,因为他压根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对不起小七的地方。
十九师弟是犯了错,可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个太子殿下,昨夜当着若水的面前,假惺惺地装做大度,饶了十九师弟的性命,今天却又跑来折磨于他,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让他墨白深为不齿。
他看不起这个狗屁的太子殿下!
小七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瞪着他,两只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一样,那熔岩般的目光差点把墨白烧着了。
墨白被瞪得莫名其妙,他也凶狠地回瞪回去。
比眼大是不是?
好,看谁眼睛瞪得大!
侯知府、燕孤云还有看傻了眼的凝露,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他们好像看到了角斗场里的两头狮子,正在凶猛地蓄势待发,向着对方嘶咬扑击而去。
自己还是躲远点儿,可别一不留神,成为狮子爪下的牺牲品。
那可就真是冤枉死了。
“墨白,把她交出来!”小七陡地发出一声暴喝,率先发难。
他声未落,身先至,飞起一掌,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对着墨白的脑袋劈了过去。
墨白早就暗自防备小七突然出手,可是看到小七的这一掌,他差点被气乐了。
因为这一掌,压根就不属于任何招式,没有一点儿花巧名目,就像是一个不会功夫的莽汉在拍西瓜一样。
敢情这小子是在把自己的脑袋当成西瓜了么?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蔑视自己啊!
“交?交谁啊!我交你奶奶个头啊!”墨白回了一句嘴,被小七那句话弄得更是一头雾水。
对方既然不按章法出招,那他也就没必要和对方客气。
他身形一晃,已经闪开了那一掌,抬起腿对着小七的胯下就踢了过去。
这一腿也没有任何招式,纯粹就是街头上流氓混混打架常用的架势。
他就是想用这招告诉小七,你把老子的脑袋当西瓜拍,老子就把你那东西当鸟蛋踹。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才是他墨白的风格。
小七的眼眸一暗,怒火更炽,墨白这一腿比他刚才的一掌侮辱性更高。
他更不打话,身子一侧已经避开了那一腿,然后一个耳括子对着墨白的脸扇了过去。
“来得好!”墨白也不甘示弱,右手一抬,也朝对方的脸拍去。
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两人谁也没扇到谁的耳光,而是双掌在空中互击了一下。
两人一瞪眼,再次挥掌击出。
“啪、啪、啪,啪、啪、啪。”
有节奏的拍掌声连绵不绝地响起,两个人眨眼之间,已经互相对了十余掌。
燕孤云和侯知府都看傻了眼。
这两人杀气腾腾的,看上去一副想要对方性命的模样,怎么动起手来,却没有半点高手的架势。
两人明明都是一身高强武功,却通通摒弃不用,尽用些街头混混打架的招式。
啧啧啧,侯知府看得是连连摇头,忍不住的想乐。
这两人不像是在高手对决,倒像是在玩拍巴掌,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穿花衣……
他赶紧埋下头去,生怕自己嘴角的笑意落在那两尊杀神的眼里,将自己变成他们的目标,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啪啪啪……”数十掌拍过之后,墨白觉得自己双臂隐隐发麻,掌心也疼痛起来。
他皱了皱眉,看向小七。
这小子是疯了不成?连着和自己对了数十掌,难道他的胳膊和手掌都是铁打的,他就不觉得疼?
小七就像是压根没有痛觉一样,右臂一扬,再次扇了过来。
“喂,喂!等等,有什么话说清楚了再打不迟!要不老子可没时间陪你发疯,老子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墨白不愿再和小七对掌,一个侧身闪了开去,同时向后跃出了圈子。
他是很想和小七好好的打上一架,但那不是现在。
这场架打得太莫名其妙了。
他想起小七那句咬牙切齿的话,他让自己把人交出来,谁啊?
瞧七小子对自己瞪眼剥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道是若水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把若水带走了?
“七兄,她呢?”墨白心中一惊,快速在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若水的身影。
他了解小七,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他绝对不会离开若水身边半步。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阵慌乱袭上心头。
“她呢?你还有脸问我?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小七狠狠地磨着牙,他看到墨白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手掌一动,又想上前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扇巴掌了。
“你是说,若水她……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小七的话,证实了墨白的猜测。
他紧紧盯着小七,一迭连声地追问道。
“你自己做的事,你还问我!”小七咬牙切齿地道:“墨白,她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会将你碎尸万段!你把她给我交出来!墨白,我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居然趁我不备,将她掳走!”
“等一等,七兄,你先别骂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掳走她了?我昨夜一直和知府大人在一起,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我又不是神仙,变不出第二个自己,七兄,她真的被人掳走了?被什么人掳走了?你、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么?”
墨白问得语无伦次,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胆颤心惊,好像有一场大不幸,就要降临到他的头上。
侯知府在一旁听墨白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太子殿下一双森森寒目对着自己直射过来,心中暗暗叫苦,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为墨白作证。
“太子殿下,这、这位墨大侠,昨夜到现在,的确是一直留在这里,半步也没有离开过。”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半步也没离开?那我刚才赶到的时候,为什么没看到他的影子?嗯?”小七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直看向侯知府。
侯知府被噎得连连咳嗽,心道自己还真是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太子殿下这分明是迁怒自己了哇。
“墨大侠是刚刚、刚刚才离开。”侯知府苦笑道。
“七兄,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难道你看到那个掳走她的人,和在下长得一模一样?知府大人为在下作证,难道七兄还信不过知府大人吗?”墨白觉得自己的腰又直了起来,只是一颗心还是悬在胸口下不去。
要是按照平时墨白的脾气,就算是被人冤枉了,他也懒得解释,可现在,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解释清楚,解除小七的疑心,小七是无论如何不会告诉自己若水是怎么被人掳走的。
“太子殿下,下官万万不敢欺瞒太子殿下。”侯知府赶紧补上一句。
不是他非要和墨白站在一条线上,而是两个人现在已经被穿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不帮墨白洗脱嫌疑,那他自己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去。
更何况此事他并未说谎,所以神情坦然之极。
小七紧紧盯着侯知府的双眼,想要辩察他话中的真伪。
过了良久,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侯知府并未说谎。
小七不相信墨白,可是他却可以相信侯知府,因为他知道,侯知府刚刚被己所用,正是全心全意向自己效忠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绝对不敢向自己撒半句谎言。
可当他得知若水失踪之事和墨白无关之后,他心头不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正变得更加的沉重。
如果若水真的是被墨白掳走,那她一定不会有事。
小七相信,在这世上,墨白可以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绝对不会伤到若水的一根头发丝。
可是,如果真的不是墨白,那若水她……当真是吉凶难料!
不是墨白,又会是谁呢?
除了墨白,又有谁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而自己却半点不知?
难道天下间,还有比墨白武功更强的高手么?
他掳走若水,究竟为的是什么?
若水又从哪里得罪了这样的高人?
小七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焦躁,始终抓不住半点头绪。
一想到若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更不知落在何等样人的手里,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小七就五内俱焚,像是被人用大铁锤在胸口重重一捶。
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突然一张嘴,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太子殿下!”侯知府惊叫一声,连忙上前相扶,却被小七的袖角一扫,立足不定,蹬蹬蹬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心中暗叫糟了糟了,太子殿下突然呕血,这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啊,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太子殿下在我的地盘上出事啊!
墨白和燕孤云却知道小七之所以吐血,是由于情急忧心,热血逆涌,这口血喷了出来,他的人就会冷静下来。
燕孤云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怨毒之色,盯着小七吐在地上的那口血,只恨他不曾多吐几口,最好是心伤至死,吐血而亡!
“七兄,一人智短,二人计长,七兄可否将她失踪的详细经过告诉在下,说不定在下可以猜测出一二事端?”
墨白上前一步,一脸诚挚地对小七说道。
看到小七这般伤心难过的情状,他的心里又何尝好受?
得知若水下落不明,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揉搓,忧心异常。
但是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若水是如何失踪的。
可偏偏小七认定了是自己掳走了若水,对他怀有很深的敌意,一个字也不肯告诉他,让他空自有力无处使。
小七吐血之后,果然像墨白所预料的那样,整个人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逆行的气血导入经脉。
现在他不能让自己受伤,如果他受了伤,还能谁能去救若水?所以他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
听了墨白的话,他心中一动,墨白说的不错,自己现在全无头绪,连寻找都不知道从何找起,而墨白的聪明机智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识得的人又多,说不定他真的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沉吟一下,终于缓缓点头,道:“好。”
墨白大喜,道:“多谢七兄。”
他最担心的就是小七一口拒绝自己,不容自己插手。
小七心中又是一动,注目凝视墨白,见他眼中喜色难掩,好像自己肯告诉他事情经过,是件天下的喜事一般。
他心中暗惊:这个墨白,对若水钟情,居然如此之深!
更不在他自己之下。
此人,永远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劲敌。
不过,小七傲然地昂起了头,他不怕!就算有比他再好的男人,他相信,他的水儿也绝对不会动半点心。
“……”小七嘴唇动了动,却不说话,他的目光从燕孤云的脸上掠过。
他可以相信墨白,相信侯知府,却不相信墨白的这个师弟。
墨白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猜出了他的心思,道:“七兄,我这个师弟以前的确是做错了事,对你们有很深的误解,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功力,再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伤害,他年纪虽小,江湖阅历却很丰富,说不定他也能发现一些什么,七兄不妨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出一点力,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
燕孤云知道师兄是在为自己说好话,想让自己留在这里倾听,要是自己能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帮忙寻找那个女人,说不定便可化解自己和对方之间的仇怨。
他心中冷哼一声,谁稀罕!
他巴不得那女人早早死掉,怎么可能还会想法子出力去救她?
师兄啊师兄,你太不了解我燕孤云了!
他正想拔腿就走,不去理那女人的死活,转念一想,刚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不,他不能走!
他要留下来。
燕孤云低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忙么,他是绝对不会帮,但是,他或许会想法子将他们引入歧途,让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女人!
嘿嘿,嘿嘿嘿!
他抬起头来,稚气的脸上带着愧意,对着小七深深一揖。
“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师兄已经教诲过我了,我做的错事,自当会尽力补救,请太子殿下相信在下,在下愿意为相救太子妃尽心竭力,以补我以往之过。”
他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出言相求,反而会让对方怀疑,如果太过高傲,又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说完之后,他就静静而立,等着小七的决定。
小七冷冷地注视着他,轻轻哼了一声。
他说得再诚挚动人,小七也不会轻易相信。不过墨白说的不错,一人智短,二人计长,或许他这个师弟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如果对方胆敢暗中捣鬼,他就决不会手下容情。
就算他是墨白的师弟,只要他再敢对若水动一分坏心思,他就毫不犹豫地一掌毙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七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让昨夜事情发生的经过在脑海中一幕幕流过。
发现若水失踪之后,他心乱如麻,第一个反应就是:墨白干的!
所以他想都没想地就赶回来向墨白要人,一直都没有静下心来细细思索。
这时候他整理了一下乱纷纷的思绪,开始慢慢地复述起昨夜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和她共乘一骑,向北而行,只过了一会儿,她就靠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担心马匹颠簸惊扰了她,一直不敢纵马快驰。之前我曾提议找个地方过夜,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她却摇头不肯,眉宇间隐有忧色,只是指向北方,执意前行,我不愿意拂她之意,只好连夜赶路。后来,我见她在马背上睡得实在不够安稳,而夜来风急,我担心她受凉生病,正好看到前方有一所山壁,山壁间似乎有个山洞,可以避风,我就勒马停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恨恨地道:“早知道会如此,当时我就该听她的话,绝不在那里逗留!”
他又恨又悔,猛出一掌,击向身边的大树。
只听得“扑”地一声闷响,那大树连晃都没晃,连树上的枝叶都未曾震动,就和不久之前燕孤云击在树上那拳一般无异。
“哼!我还以为他武功如何高强,原来也不过和我一样,这一掌击得软弱无力,连我也不如。看来这太子殿下不过就是轻功了得,真实的功夫却不值一哂,就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的草包!”
燕孤云刚刚腹诽完,就看到那棵大树慢慢地弯了下来,然后轰然倒地,溅起一片黄土。
他登时张大了嘴巴,惊得合不拢来。
“那后来呢?”墨白追问,顺便瞪了燕孤云一眼,这个师弟心里在想什么,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我将那山洞收拾了一下,又在洞口生了一堆火,然后让她靠在我的怀里,她一直没醒,只是这会儿却睡得安稳了,我便放下了心,倚着山壁,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我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儿,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洞口的火仍在燃烧着,可是睡在我怀里的她,却突然不见了!”
小七回想当时的情形,他说得简短,却没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他知道,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到墨白的判断。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墨白突然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后背窜上了一股寒意,那股寒意竟似直透他的心间,让他的心也变冷了。
“不见了?七兄,你是说,她是睡在你怀里的时候不见的?”墨白的舌尖打结,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像他和小七这等顶尖高手,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会保持着异样的警觉,稍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惊觉。
尤其是小七,他虽然说的简单,但墨白相信,他一定是紧紧抱着若水,片刻也不会松手的,怎么可能若水会从他怀里消失了呢?
这、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小七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她的的确确是从我怀里消失的,我当时以为她是自己醒了,自己走出洞外,我马上奔出山洞,在方圆数里之内寻了一个遍,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我相信如果她在附近,她一定会听到。可是,我整整寻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看到她回来。”
墨白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若水居然是这样消失不见的。
他本来以为是来了蒙面人,当着小七的面将若水掳走,所以小七才会认定那人是自己。
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这就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那山洞呢?七兄你有可向山洞里面搜寻?会不会她半夜醒来,好奇心起,想要去寻幽探秘?”墨白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眼睛亮了起来。
以若水的性格,她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想藏身于山洞,和小七开个玩笑,故意逗小七着急。
“不可能。我早就查探过了,那山洞只是山壁间一个浅浅的凹处,地方并不大,我在山洞的四壁敲击,石壁厚实沉闷,全是坚硬的山石,并无空处。”小七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了墨白的猜测。
“那……”墨白再次皱起了眉头,除了这个可能,他再也想不到其它合理的解释。
若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如果真的是她趁着小七熟睡,从他怀里溜走,她最多也只是在山洞附近转转,绝对不会走远。
可是小七说,他在附近找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看到若水的身影。
墨白已经可以断定,若水一定是出事了!
“七兄,你们昨夜宿在何处,在下想去探查一下。”
所谓事出蹊跷,必有所因。
墨白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不见,他也相信小七的直觉,就算是若水自己醒来走掉,小七也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
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甚至没看到的因素,所以探查现场是必须的。
“我已经找遍了那方圆五十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那里只是一片荒林而己,有什么可探查的?”小七皱了下眉。
如果是要找人,难道他就不会找吗?他找得不够仔细吗?
如果若水没有出事,她听到了自己以内力传音,又怎么可能不出现?
他本来以为墨白会有什么高见,哪知道他的高见就是去找人!
“太子殿下,我师兄的追踪之术,天下无双,旁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我师兄未必就发现不了。”
燕孤云冷眼旁观,忍不住插口说道。
小七顿时想起,墨白在追踪方面的确是有过人之处,自己远远不及,他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希望。
“好,墨兄,咱们马上就走,那个山洞就在往北二百余里,快马一个时辰就可到达。”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走!”墨白毫不犹豫地一跃上了短腿土马,然后指着胭脂雪道:“七兄,你就先骑这一匹吧。”
“好!”小七身形一晃,已经上了胭脂雪的马背。
“等一等,师兄!你走了,小弟怎么办?”燕孤云眼见墨白打马要走,忽然开口说道。
墨白勒住马缰,看了看燕孤云和侯知府,道:“十九,你和知府大人就留在这里,有什么消息我会传会来给你。”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计较,感觉此行说不定会凶险异常,十九师弟失了功力,变得和常人一般无异,如果他跟着自己前去,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还是留在这里较为安全。
只是他知道十九师弟心高气傲,这番话要是明着说出来,肯定会伤到他的自尊。
哪知道燕孤云却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道:“十七师兄,我只是问你,你真的要去探查她的下落?咱们的事……就不办了吗?难道在你的心中,她的事比大师兄的事,更为重要?”
他最后这句话,就像鞭子一样,抽得墨白浑身都痛起来。
他最恨十九师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做这样的比较,好像他墨白就是个只重视女人不重视师兄情谊,没心没肺的畜牲一样!
“十九,我的事情,几时轮到你来操心?”他板起脸,冷冷地道。
“是,师兄,我明白了,小弟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小弟祝十七师兄此行一切顺利,马到功成。”燕孤云垂头退开几步,出乎意料地并不多言。
墨白却被他的话噎得胸口一阵气闷,他瞪视着燕孤云,真是想不到,十九师弟年纪轻轻,可是心机深沉老辣得连他都自愧不如。
“一切顺利,马到功成!”
这八个字是送给自己的赤果果的讽刺和嘲弄啊!
好,很好!
有这样的师弟,他墨白足以值得骄傲,不是么?
“七兄,咱们走!”墨白再不瞧燕孤云一眼,向着北方打马如飞。
小七却冷着眸子从燕孤云的脸上瞟过,若有所思,他只略微一顿,就驾着胭脂雪往北而去。
二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远方,只余下一道黄土灰尘。
燕孤云这才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小七和墨白骑的都是千里良驹,二人亦都心急如焚,毫不惜马力地一路急疾,居然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了昨夜小七和若水的歇宿之地。
“墨兄,就是这里。”小七一看到那片山壁,和那空空的山洞,心头就是一阵失望。
在来此之前,他心中还隐隐抱着一丝指望,希望若水只是迷了路,自己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或许会看到她那熟悉的身影。
可是只有山壁空空,不见伊人芳踪。
“哦?”墨白跳下马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走进那个山洞,仔细观察起来。
他手中握着一块大石,在山洞的石壁上四处敲击。
虽然小七说这山洞并没有后洞,墨白还是要亲自试验一番,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他都不会错过。
小七只是看着他走进山洞,并不阻拦。
虽然那山洞他已经不知道敲击过了多少遍,可他还是希望墨白能够找出自己没有发现的疑点。
他纵身跃向一株高树,站在树顶,放眼望去。
只见树涛如海,这附近百十里,只有树木,不见人踪。
昨夜他只是想寻一处幽静的地方,让若水能够安稳地睡上一觉,才信马所之才来到这里,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墨白把山洞里里外外全都敲了一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小七说得没错,这山洞说起来根本不是什么山洞,只是山壁的凹处而己,后面全是坚实的山壁。
他定定地望着那片嶙峋的厚壁,脑子里居然闪过一个荒谬之极的念头。
他居然想拿一把利斧将此山壁劈了开来,看看若水会不会藏身其中。
真是可笑!
自己这是魔障了不成?
墨白摇摇头,把脑海里这个可笑之极的想法抛掉。
他走出山洞,看到山洞前还残余着一堆篝火的余迹,现在只有白烟袅袅,不见半点火光,那干柴早就烧得尽了。
难道若水,也会像这干柴一样,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了不成?
墨白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总是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她没事!她一定没事!
他勉强按捺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
如果他不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和头脑,他就会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那么,她……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墨白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蹄印上,眼前顿时一亮。
昨夜风寒露重,地上的泥土已经被露水打湿,小七和若水又是共乘一骑,那马儿落在地上的蹄印较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趴在地上,一个蹄印一个蹄印地仔细观察,神情认真,脸容严肃。
他的姿势很可笑,和他平时高贵端凝的形象大相径庭,可是小七看在眼里,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小七从树顶纵身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墨白身边,足尖没有溅起半点灰尘。
他也蹲了下去,仔细看着自己昨夜留下的马蹄印,可是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追踪这方面,跟墨白相比简直有如小巫见大巫,就算是给墨白提鞋儿也不配。
他盯着地上的蹄印,突然,猛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若水去哪儿了!那马!那马不见了!她一定是骑着马走掉了,所以我才遍寻她不着!”
他昨夜发现若水不见了之后,只顾着寻找,却没有留意到那匹自己骑来的马,更没有留意到那马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现在回想,好像他睁开眼睛之后,就没有看到过那匹马。
由此一想,他几乎马上可以断定,若水一定是醒过来之后,骑马走了。
可是不对啊!
若水有什么理由要自己一个人走掉?她为什么不叫醒自己?难道这一路之上她都是故意装睡,想要迷惑自己,就是为了等自己睡着后,一个人溜走吗?
小七越想越是糊涂,他怎么也想不出若水要离开自己的理由。
她之前还那样全心依恋地靠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之极,那绝对是做不来假的!
“不,七兄,你猜错了!她不是自己走掉的,那马,也不是她骑走的!”
墨白从地上爬起身来,他的脸上和衣襟上全是泥土,黑一块黄一块,看起来又脏又丑,可向来好洁的他却半点也不在乎。
“你为什么敢如此敢定?”
听了墨白的断言,小七心中一喜,然后又皱了下眉,怀疑地看向墨白,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七兄请看,这一片蹄印是自南往北而来,蹄印入土大约三分,因为马儿载了你们两个人,所以蹄印入土较深,还是十分容易分辨得出来的,就在这里,七兄你勒住了马,然后抱着她走进了山洞。七兄你虽然轻功了得,踏雪无痕,可是当时你一定担心惊醒了她,加上手中抱了一人,足下不免稍重,所以这里几个浅浅的足印,是七兄你抱着她走向山洞的时候留下来的。”
墨白边走边说,指着地上的印迹,说得头头是道,宛如亲眼所见。
小七越听越是骇然,双眸瞪向墨白,几乎要怀疑昨夜是不是他躲在暗中偷窥,才能说得一毫不错。
“七兄你将她安置在山洞,就在周围寻了点枯枝落叶,生起火来,在下在这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七兄的半点足迹,七兄的轻功当真是高,至于在下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是这几片落叶出卖了七兄。”
墨白看到小七眼中的惊骇,脸上却没有半点得意,他举起手中的几片树叶,送到小七面前,道:“这几片叶子上沾了露水,七兄踩在树叶上,足底的灰印就留在了上面,所以在下是根据这个推测得知,在下并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在下也没有躲在暗中偷窥,听了在下的这番解释,七兄对在下可放心了罢?”
小七眼底的怀疑没有逃过墨白的双眼,他苦苦一笑,见小七缓缓点了点头,便将手中的树叶抛掉,拍了拍自己衣襟上的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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