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缘篇】其十七观者

    云锦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清水的馨香，清脆的铃铛轻响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不想睁眼，若是睁眼的话，就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她隐隐记得，她最初来到北堂家，就是这样昏睡着，醒过来的时候，便成为了北堂家的丫鬟，梦烟的贴身侍婢。

    睁开眼，之前好容易了解的真相，想起来的爱与恨，又会无影无踪。虽然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扭曲，可是，终归都是属于她的物品，为什么旁人能轻易夺去。

    可是，她最终，还是将双眸睁开。

    可是，她惊讶地发现，还在，所有的事情还在。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不曾见过的情形。

    梦烟坐在她的身边，云淡风轻地拨弄着自己腕上的银铃。响声便是源于此处。

    “小姐。”云锦的头脑因为过于混乱，隐隐作痛。声音也不似平常开朗，而稍显有气无力。

    “你醒了？”她回过头去，冷淡的眸凝视着她：“最近你是太累了吧。总是很贪睡呢，从昨晚休息到现在没声息，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呢。”

    “小姐，昨晚……你在哪里？”

    梦烟略显诧异，嫣然道：“一直……”

    “不要想着用你哪里也没去来敷衍我。”云锦冷冷地打断她：“那个假的墨莲，是你扮的，对不对？”

    “唔？你竟然还记得啊。我现在再用那是你自己做的一场梦去敷衍，看来是行不通了？”

    云锦盯着她冰冷的瞳。

    “好，我承认，昨晚闯进红萼房间的，确实是我。”梦烟轻声笑道：“云锦，可你是凭依什么，说我是假的墨莲呢？”

    这个问题的确是很难回答。

    她在玉若讽她是赝品的时候，也没有否认。

    蒙面的梦烟，除了她的容貌，云锦一点不觉得她与儿时那噩梦有何相似。梦烟气质冰冷，刻意的模仿，最多也只能占墨莲的三分妖娆之息。

    但玉若在幻化的一瞬，她的心跳就迅速加快了。

    云锦只在心中整理着要说的话，梦烟淡淡地笑道：“你这样想的么？不错。我不喜欢滥杀无辜，云家人之死，你被送入铸心门，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可就凭这些，你只能判断出我不是你见过的那个人，至于我们二人的真假，你是根本无法断定的吧？”

    读心音？

    “这……”云锦一时语塞。

    云锦在幽朔的点拨下，在锁念之阵中亲身体验过此技能。现在她的思考被梦烟得知，也不再为此惊异。想当然地瞟着地面，却没寻到半点锁念之阵的光芒。

    阵势已经被取消，你为什么还可以读取我的思想？

    她刚动了这个念头，梦烟的樱唇一抿，笑意涌上眉梢。

    “也不是每个使用读心之术的，都得开启锁念之阵吧？你用你现在已经知道的情报，或许可以推知其他的结论哦。”

    其他的结论？那是什么？

    云锦却几乎已无法思考，呆住了。

    梦烟的漠然在笑容中融化。极其罕见的，真实的情感。大风小说

    她也不顾她的心境一直被听着，暗自赞道：梦烟小姐，本就是罕见的美人。伴着这发自内心的情绪，更是举世无双。

    但是，她无意中流露出情感，恰似朝阳中的月见草。粉红色的朝霞，为淡紫的纯净添加的风采，却是以它的毁灭，做为代价。

    芳华消逝一刹那。她忙抽出一条丝帕，剧烈地咳嗽起来，雪白的素绢画上了朵朵红梅花。

    云锦的身子还是有点软绵绵的，但她强行克服了身上的无力感，从床上一跃而下。迅速倒了一杯清茶，递予梦烟，拍了拍她的背。

    相信你的直觉，它要比一般人的更为敏锐。

    云锦蓦地想到了幽朔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小姐……你是不是……”她试探性地问：“不可以表达真意？”

    梦烟将茶水饮下，苦笑着咳嗽道：“怪不得他突然引导起你来了。你的某些地方，确实出挑。不过，好奇怪啊……就算是偶有特殊情况，你这般也未免太异常了……”她的咳嗽声并没有止住，更加厉害了。从来云淡风轻的声音，居然也有了颤抖与动摇。

    “小姐，你现在的样子……”

    现在，这般虚弱病态，虽不影响她惊人的丽颜。但由于她的那完全没有血色，诡异的惨白脸色衬托。她的憔悴，比寻常人看起来，更令人怜惜与心碎。

    “你走开！我都说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怎的还在这里阴魂不散！”她提高了声音，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小姐……”云锦从没见过她发脾气，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诚惶诚恐地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再生气，也别再说话了……快把心绪收回去吧！我……我快看不下去了……”

    “我真的不想再重复一遍了。我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也不是和谁赌气。这毕竟是我的任务，如果还有必要，我是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你看，我在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不也召唤你了吗？所以，你别再担不必要的心了，离我远点。”

    云锦不知道她的这番话从何而来，可是梦烟都这么说了，她也真不好留在她身边了。她欠了欠身：“那小姐，我先退下了。”

    她正欲离开，从窗子无端飘来一阵风。

    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云锦心道：窗外有人？原来不是在和我说话？

    “和你没关系的。”梦烟不再咳嗽，恬静安然地对云锦道：“先前有些失态，是不是吓到你了？”

    云锦干脆地道：“没有。我没有被吓到，只为您有些忧心。”

    她顿了顿：“您怒气冲冲的那段话，不是对着我，是对我幽朔师兄说的对不对？”

    “呦？”梦烟眨了眨眼：“冷幽朔的身法，整个地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居然被你看清了？”

    “我并没看清。”云锦诚实地回答：“我认出的，不过那袭华美的紫衣和他独特的气息。因为，那也是独一无二的，除他以外，没有再见到过相类的。”

    移动速度越快，引起的震荡就越明显。能引起那么强烈的风动的人，本就不甚多。而这阵风，感受不到人身的暖意，那么，在她所知的范围内，便剩下梦烟、冷幽朔和鬼魂。昨晚在她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了梦烟和幽朔师兄在交谈，他们应该相识，梦烟也不时剧烈地咳嗽着。

    云锦借由这些，便在瞥到那一闪而逝身影的瞬间，迅速判断出他的身份。

    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思路可以转动得这般快，思路能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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