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誉毅的手失去镇定一把扣住鼠标,鼠标经受不住他渐渐加大的力度,嘭的一声碎裂开。
顾瑾易眉头不可抑制的蹙了蹙,“这么说咱们派去的人里面有人泄露了行踪?”
莫誉毅目光灼然的对视了一眼顾瑾易,将碎裂的鼠标丢在桌面上,双手紧握成拳,他郑重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晋家的目标可能并不是国内。”顾瑾易牙齿紧合,几乎能听见他齿间磨动时带来的刺耳声响。
莫誉毅一拳砸在桌面上,红木的桌面竟隐隐的碎开了一角,“他竟然不择手段到用这种事来铲除异己。”
“我想莫大少也不会贸然行事,他应该是查出了是谁出现了端倪,以身犯险引出对方。”顾瑾易目色略微沉重,如果失败了该会是什么局面?只怕失去了主将的先行部队会尽数阵亡。
晋家便会在此时趁虚而入。
只要晋家跟组织串通一气,只怕昨天的那场爆炸案只是开始。
“我即刻派人密切留意晋家的动向,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会借机重演一次昨晚的那一幕血腥场合。”顾瑾易警觉的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再道:“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得自乱阵脚,莫大少那边我会让人保持密切联系。”
莫誉毅坐在椅子上,双手似是用尽了全力攥着椅子扶手,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面上的喜怒。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忍耐力。
天气微寒,冷风拂过沿途两岸的树梢,一片片落叶应景般随风而扬起。
肖青站在别墅大宅前,两侧的保镖例行公事般禁止他的靠近。
无可奈何之下,他不得不通知藏匿在这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用着不容置疑的冷漠声音吼出:“开门。”
叶非璃似是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道:“我以为你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果然一扯上秦苏的事,你总会失去镇静。”
“开门。”肖青再次加重语气,“我在你宅子外。”
叶非璃诧异的往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有碎光从白色透明的帘子里穿透,他不由自主的上扬着嘴角,“我知道了。”
肖青挂断电话,本是紧闭的铁门徐徐打开,依旧是管家那不苟言笑的面容恭敬的颔首。
男人公式化的说道:“肖先生请进。”
肖青一路目不斜视般走进宅子里,有淡淡的花香随着清风迎面而来,他朝着花圃的方向随意的看了一眼。
薛恒喜欢兰花,曾经在自己的寝宫里养殖了不少名贵的花种。
他看见花圃的瞬间,双脚本能的停了停,兰花是分时节绽放的,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这样的天气里还有兰花傲立于世,淡淡的紫被阳光笼罩,放佛还透着光。
“肖先生有什么特别吩咐吗?”管家再次公式化的开口问道。
肖青摇了摇头,他走过那段鹅卵石路,突突的石头有些嗝脚,每踩上一步都会发现脚下的感觉很强烈,他抬步走上台阶,似是感应到了窗前站立的身影,抬眸望了望。
叶非璃笑意很深,他的手拂过帘子,有意的将薄纱掀开些许。
“我在想你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秦苏?”叶非璃拉上窗帘,将多余的阳光掩盖在外。
门外,肖青止步。
叶非璃转过身,笑容很浅,“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肖青沉默着走进屋子,房中有加湿器喷洒着水雾,小桌上放着一本打开了几页的书本,书本旁则是一盏清香的花茶水。
叶非璃将茶水尽数倒入废水池里,重新换上干净的水烧开,从另一盅茶盒里舀出一点茶叶,是味道极淡的龙井,茶叶是取自最中心的那一点嫩叶,经过沸水煮烫过后叶脉渐渐的舒展开,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上面清晰的纹路。
轩辕澈知道薛恒的口味,他不喜欢那些刺激舌头的花茶,平时饮茶只放几颗茶粒,整杯茶只有一点点的绿,几乎没有什么茶香。
“看你的唇角,冬季空气干燥,没事的时候多喝点水,我前段日子让人送来了一批成色较好的绿茶,等一下带一点回去。”叶非璃将茶杯推至他身前。
肖青没有理会那盏还浮动着水雾的清茶,似笑非笑的瞪着这个收敛了锋芒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
这张脸虽说是曾经的自己,可是那双眼,前段日子还是阴鸷血腥尤为暴躁,他几乎不用多想,一眼就认出了掩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有多可怕。
只是今时今日,被抹去了杀气的利剑恍若一块废铁,竟让人有了勇气敢贸然的靠近一些。
叶非璃见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笑道:“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安静的薛太傅了。”
“我来之前还在不停的麻痹自己你是有所图谋,你轩辕澈不会这么好心好意的帮助小苏。”
“那你觉得自己想错了吗?”叶非璃反问。
肖青迟疑了,他还要不要坚信自己最初的想法?
“肖青,可能我以前做错了,秦苏有句话说的没错,如果不爱,那就是对方的负担,我从来没有理会过,你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可能你是不愿意的,浅而易现的答案,我却周而复始的把它当做烟云。”叶非璃将茶杯递到他面前,“喝一口吧,你嘴角裂了。”
肖青隐隐的嗅到浮动在自己鼻间的血腥味,拿过茶杯,没有野蛮的一口饮进,而是小小的啜饮一口,茶香很淡,茶水亦是很淡。
“我还记得你的习惯,头泡水很浓,你总会利用这浓香的头泡茶水做一种茶饼,明明没有几颗茶叶,却在茶饼中像凝聚了所有芬芳,咬入嘴中时,茶香四溢。”
肖青放下杯子,冷冷发笑,“别再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你轩辕澈什么时候这么杞人忧天郁郁寡欢了。”
“可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叶非璃重新倒上一杯茶,自言自语呢喃道:“煮一杯茶,从日出守到黄昏,从金黄的阳光看着它渐渐的变得暗淡,最后无光。”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等下去?”肖青不明的问道,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轩辕澈,为什么会这么痴迷不悟?
“秦苏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你的影子,那你为什么不肯放弃?”叶非璃反问。
肖青一时哑口无言,愣愣的盯着他的眉眼。
“我曾看你一人独自坐在屋梁上自斟自酌,从黄昏到阳光破晓而出,你坐了整整一夜,我以为你在那一晚醒过来了,敬往事一杯酒,从此再爱也不再回头,可是哪怕你醉到饮血流泪,只要秦苏对你伸出手,你依然会义无反顾的牵起她的手。”
“……”
“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要苦苦相守,那不是悲哀,也许那是希望,也许某一天,你看见了我的好呢。”
肖青拿起茶杯慌乱的呡上一口,移开目光。
“不过秦苏说的没错,我的爱太偏激了,就像是一个人的两端,明明可以平心静气的等待,却是目眦欲裂的强占,那时的你对我很失望吧。”
肖青面色凝重的放下杯子,“从来没有过希望,如果谈失望?”
“也对,你从来都是对我避而不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叶非璃重新煮上一沸水,看了一眼窗外的方向,轻声道:“该回去了。”
“我要得答案,你还没有告诉我。”肖青没有起身,将目光投掷在男人的身上,很认真。
叶非璃勾唇一笑,“我明天回X国了,就当做最后一面,我想以后你在某一天想起我的时候,至少还是会记得一点我的好。”
肖青面色一惊,脸上的从容渐渐僵硬,他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漠然道:“你要走?”
“有些事我需要回去处理,叶家不是普通家族,没有所谓的规矩,如果我镇不住了,这太平的C国只怕会是第二个沧源,以前我没有给过你一个家,现在我帮你守着这个家。”
“够了。”肖青扑上前,抓住对方的领子,咬紧牙关吼道:“叶非璃你少在我面前装那些大公无私,你骨子里是什么丑陋的德行我比谁都清楚,别再演戏了。”
叶非璃轻轻的扯了扯他的手,“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少在这里给我叽叽歪歪,你叶非璃的自私本性哪怕到死也不会让我们逍遥,别再说那些让我恶心的话了。”
“可能我还想做更让你恶心的事。”
“……”肖青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唇已经落在了他的唇上,强势霸道,与他的曾经毫无差别,一举进攻下他的所有设防,让他毫无退路。
叶非璃咬住他的下唇,眸中映着他瞳孔里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惶恐,他抬起手扣住肖青的后脑勺,再一次进攻他的领地。
肖青回过神,挣扎着将他推开数步,仓皇的捂住自己被咬破的嘴角,气喘吁吁的瞪着对方。
叶非璃似是回味般舔了舔唇,伸出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笑意渐深,“这样的我,是不是你就不会怀疑了?”
肖青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迟钝,好像对于他们做过的事出现了一个漏洞,让他在短暂时间内断开了脑部记忆连接,他是被吻了?被轩辕澈这个人吻了?
叶非璃坐回椅子上,恍若刚刚那件事从来发生那般从容淡定的继续饮茶。
凉风呼啸而过,屋子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入耳。
……
黄昏,夕阳的红霜弥漫在街头巷尾,沉寂了一天的大都市喧嚣而起。
西城步行街外的假日广场人流众多,陈妈刚刚从正在装修的秦膳坊内走出,站在路边看了一眼手表,随后她抬头张望着路边有没有计程车。
新年的街头车辆较少,计程车亦是不到平日的一成,晚高峰时段,更是见不到一辆空车子从她身边路过,无可奈何之下,陈妈只得沿着街头走向公交站台。
露天咖啡店中,不少情侣笑逐颜开的喝着咖啡闲聊着。
陈妈只觉得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很眼熟,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视线明晃晃的落在她身上,抬头看了过来。
陈妈仓皇的往着旁边的广告牌站去,从这里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女人的侧面。
秦歆穿着一件驼色羊绒外套,戴着一顶浅白色帽子,画着淡妆。
陈妈急忙掏出手机,按下自家大小姐的电话号码。
秦苏吃完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第一声没有听见手机铃声,随后感觉到口袋里有东西在不停的震动,她顺手摸了摸。
陈妈焦急道:“大小姐,我看见了秦歆,她竟然来了A市。”
秦苏对于这个名字没有太多的意外,轻咛的嗯了一声,问道:“在什么地方?”
“西城步行街外的露天咖啡馆,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不好,秦歆要走了。”
“她的事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解决。”秦苏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还没有把话说完,对方已经自行挂断了电话。
陈妈将手机放回兜里,她没有跟着秦歆走,而是更想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表现的一副跟秦歆如此熟络的表情,他们之间是不是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歆察觉到有人的跟踪,漠然回头,陈妈来不及躲藏,直接暴露在他们两人的视线里。
男人警觉的溜进路边停靠的车子,随后油门一踩,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歆目视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女人,冷冷的扬了扬嘴角,打开车门,似乎并不打算周旋。
陈妈跟上前,拎起手里的袋子就往车窗上砸去。
秦歆没有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调转车头准备离开。
陈妈双目赤红的瞪着车内的女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无声无息得离开。
这个女人刚刚那抹冷笑就像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计划,她一定在密谋什么伤害大小姐的事。
秦歆踩住刹车,没有料到这个老女人竟然敢挡在她车头,拉下手刹,就这么轰了轰油门。
刺耳的马达声惊得陈妈本能的往后趔趄一步,她没有识趣的离开,依旧目眦欲裂的瞪着秦歆。
秦歆面上耐心荡然无存,降下车窗,语气冰冷,“别以为我不敢撞你,滚。”
陈妈掏出手机,对着秦歆那张脸不客气的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女人尤为震怒的样子清晰的落入画面中。
秦歆咬了咬牙,松下手刹,一脚踩过油门,车子一个惯性而出,嘭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
陈妈刚开始只觉得自己的腰被猛烈的撞击上,随后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重重的磕在挡风玻璃上,骨头接触到玻璃面,她眼角看见了那形同蜘蛛网下秦歆得意的嘴脸。
秦歆没有顾忌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人,车轮就这么从陈妈滚落下的身体上碾压而过。
一口血从陈妈嘴里吐出,她抬了抬手,眼睛眨了眨,只来得及看见那消失的车影,世界一片黑暗。
夜风微寒,秦苏坐在房中,手机在桌面上安静的打着旋儿。
她看着上面的数字,陌生人的号码,她并没有过多的理会。
电话没有因为她的不接听而选择放弃拨打,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秦苏有意的准备关机,手机却主动停了,随后一条信息弹出页面:陈妈车祸离世了。
她似乎没有看清楚这条短信的意思,重复的读了一遍又一遍,黄昏的时候才给自己打过电话的女人不过两个小时就天人永隔?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回拨过去,陈妈对于她虽说不是至关重要,可是这个女人是打心眼心疼自己,曾经苏家坊的破落,中毒过后虚弱的秦苏,夜夜梦魇中被折磨出一身冷汗过后她的一碗姜汤。
陈妈没有什么高学历,时而还会给她弄出一大摊子糊涂事,可是这个女人是C国典型的口硬心软的妇人,不得志时,她会说活着就好,得志过后,她会说活着真好。
电脑响了一声,裴小昕略带哭腔的声音带着满腹的委屈从听筒一头咆哮而来,“大小姐,陈妈死了。”
秦苏心口一滞,重复着问:“怎么会死的?”
“车祸,对方肇事逃逸。”裴小昕哭喊着,“医生说陈妈是被人反复碾压致死的,大小姐,陈妈死的好可怜。”
“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秦苏翻找出外套,慌乱的从卧房中走出。
莫夫人正在大厅里练着曲儿,见到匆匆忙忙出现的秦苏,跟上前,忙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店里的人出了车祸,我去医院看看。”秦苏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我给你安排车子,不着急。”莫夫人瞥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心领神会般快步走向车库。
市中心医院,清冷的太平间泛着诡异的寒气,家属椅上走了一批又一批哭的撕心裂肺的家属,随着夜深,气温骤降。
裴小昕注意到由远及近的身影,忙不迭的跑上前,眼睛红肿,声音有些嘶哑,她道:“大小姐,您终于来了。”
“陈妈呢?”秦苏认识那几个字,更明白躺进那里过后便彻底没了生机。
裴小昕双手紧紧的扯着衣角,“已经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苏加重语气,眼瞳红了红。
“监控录像被人破坏了,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附近路过的人都没有料到车子会突然撞倒陈妈,然后就这般泰然的从她身上碾过,车牌是没有上牌的新车,没有一个目击者发现肇事者。”
秦苏目光一沉,声音冷漠,“没有目击者?”
“是,警方那里什么消息都没有,问他们监控录像呢,他们说当时正在维修,没有拍摄到,最后不仅拿走了陈妈的手机,还封锁了所有消息,连笔录都没有做,只是随随便便的说车祸死亡。”
秦苏没有说话,目光阴鸷的瞪着太平间外那幽寒的灯光。
裴小昕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小姐,是不是陈妈得罪了什么权门众人,否则这件事怎么可能当做普通案件处理?明明就是有人蓄意谋杀!”
秦苏抬手示意她噤声,道:“你好好的帮陈妈做好身后事,其余的事交给我,我会还陈妈一个公道。”
裴小昕惶恐的缩了缩脖子,秦苏在他们眼里虽然有些严肃,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只是今天这比之太平间阴寒之气还冰冷的眼神情不自禁的让她望而生畏,如芒在背。
那种眼神,放佛是带着血腥的魔鬼瞳孔,有血红的颜色在里面一寸一寸的蔓延着。
秦苏没有再说一句话,形单影只般走过那条长而冷的走廊,电梯前,数字在眼眸中跳闪着,她不可抑制的紧了紧手里的拳头。
……
监控中心,鸦雀无声的消防梯上,一人拿着一根烟,任凭烟气熏痛了双眼,他没有吸一口,就这么魔怔了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猩红的正在灼烧的烟头。
“咚咚咚。”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从隔板上传来。
莫誉毅熄灭烟蒂,从消防梯上一跃而下,转过身,瞧着正站在他身后行军礼的男人。
男人开口道:“有可疑人物靠近中心大楼。”
莫誉毅从梯子上爬过,疾步走向控制室。
视频画面中男人没有进入中心大楼,这栋楼是需要工作人员指纹辨别才可进入,而对方却徘徊了几次过后,径直的走向停车场方向。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点点头,“让人跟过去。”
这里是情报中心,也是A市安保系统最好的控制中心,没想到还真有人铤而走险选择来这里溜达,这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二少,停车场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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