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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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胃口也要吃一点，你这样子让妈好难过啊！”于欣难掩伤心，语带哽咽“真是的！为什么你们兄妹都是这个样子？只顾着谈你们的感情，伤害自己的身体，完全不知道这样子会让父母有多痛心吗？”

    于欣从昨夜欧阳玉翎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中，概略地拼凑出事怀大概。真是作孽呀，兄妹居然爱上同一个人！太令人震惊了。不过仔细一想，事情其实是有脉络可寻的。从小毅儿和志皓这两个孩子就特别投缘，其他同年龄的孩子或多或少总会有争吵，独他们两个却不曾有过。毅儿对志皓总是细心的呵护，小心的保护，几乎是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完全像在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尤其是那次绑架案发生后，毅儿更加护着志皓了；而志皓对毅儿也是一样，总是完全的信任和全然的依赖，对毅儿总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原来在那时便已爱苗深植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太粗心，那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居然盲目地看不见，还一味庆幸着两人的感情比亲兄弟还好，她也真是笨得可以了，难怪有时她总会觉得这两人生活在他们的两人世界，旁人无法涉足。

    而且，毅儿会爱上志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谁能不爱他呢？高志皓的容貌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点，清雅脱俗、俊逸洒脱，可能是爱情的滋润吧！近来的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无一不动人，处处充满了迷人的风情。而毅儿也是，近来的他总是笑口常开，原本就俊美的他，平时给人一种压迫感，可是近来却是平易近人，笑容可掬。爱情的魔力真大呀，可是为会么毅儿爱的偏偏是个男人？而且也是小翎痴心所爱的人，这场戏该如何收尾啊？

    “妈，爸呢？”欧阳毅仍是坐着动也不动。

    “你爸他到公司去处理事情了，你跟志皓两人都不在，所以”于欣越讲声越小。

    “是啊，公司不可一日无主，对不对？”欧阳毅讽刺地说。他被软禁在家里，而志皓想必已被开除了吧？欧阳丰只好亲自出马了。

    “毅儿，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别怪他。”于欣尽量为欧阳丰说情。

    “我知道的。可是他这样做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欧阳毅其实也知道父亲用心良苦，所以他无法真正的恨他。可是欧阳丰采取的方法未免太极端了，既威胁他们要向新闻界泄密，又软禁他。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既然知道，那就别再跟你父亲作对了。来，先吃些东西吧。”于欣高兴的说。

    “妈，我并不想跟父亲作对呀，我只要他成全我和阿皓，我会一辈子感激他的。”欧阳毅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注视着于欣，神色哀伤。

    “你要他如何成全？”连于欣自己都很难接受了，更遑论欧阳丰“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更何况志皓他他他太麻烦了。”自己儿子的条件这么好，有这么多的女孩任他挑选，可他却偏偏挑了个男人来爱，还是有精神病史的志皓呢！

    “妈，我真的很爱他，你替我求求爸吧。志皓他不是麻烦，他是我心爱的人啊，如果爸担心我们会丢欧阳家的脸，我们会躲得远远的，不让任何人发现。求求你。”欧阳毅拉下了脸，苦苦哀求于欣，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是母亲也不肯帮人，他是别想走出心园一步了。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讲不听呢，志皓他真的不适合你呀！”于欣着急的说。

    “就因为他是个男的，所以他就不适合我了吗？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欧阳毅坚定的说。

    “不止如此，他”于欣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告诉欧阳毅那个秘密。

    欧阳毅见于欣似有难言的苦衷，不禁也想听扣。“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他先声明一番“不管你说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好吧。”于欣决定吐实“志皓他爸妈长年居住在美国，没有回来看志皓，这你知道吧？”

    欧阳毅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每当高志皓孤单而寻实安慰时，都是他在身旁陪着他的；而志皓的父母则是从头至尾的缺席，他为此也对志皓的父母甚不谅解。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回来过。因为志皓的母亲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们在美国就是为了接受治疗，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这么多年了，仍然时好时坏，有时清莲她会连振夫也不认得，所以他们一直不曾回来过。”

    欧阳毅震惊又迷惑。“你是说志皓他母亲患有精神病？我不懂，只是这样为什么他们要把阿皓交给你们照顾？有病并不可耻呀，他们怎能狠心地抛下志皓不管，让他寄人篱下呢？”

    于欣无奈地说：“你们还年轻所以不懂，有时绝情的背后，其实是深情呀。你知道吗？志皓他妈得的是家族性的遗传病，那是会遗祸下一代的。振夫他不愿意志皓看着他母亲发病，然后日日担忧自己也将是下一位。唉，他也真是用心良苦了。振夫不是不爱志皓，相反地，他是太爱他了。不忍心见他受苦，才狠心割舍父子亲情，现在你还怪他吗？”

    “什么？”欧阳毅大受打击。“遗传性的精神疾病！？不，不可能的，阿皓他那么美丽，又那么聪明、温柔、善良，绝不会得那种病的。”他喃喃自语着。

    “是真的！”于欣心酸的强调。“所以不管是你或小翎，我们都不会同意你们跟志皓在一起的。振夫的悲剧我们已经看够了，绝不能让你成为另一个振夫。”

    “不行！妈，你放我出去吧，我必须陪在阿皓身边，他不能没有我的，求求你，妈──”欧阳毅忧心如焚，知道了高志皓的身体不比常人后，他更想飞奔而去，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阿皓现在还是好好的，不是吗？只要他给阿皓充份的爱，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病的。欧阳毅地自己有信心，对高志皓的爱也有信心。

    “你”于欣叹气。“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吗？趁现在还能放手时快放手吧，选择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不要走那艰险的路。”

    “妈，来不及了，我早已放不下他。若要我放弃他，倒不如叫我死比较干脆。若是我为了一点小小的病痛就抛弃阿皓，我还是人吗？我还是那个令你骄傲的儿子吗？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欧阳毅一脸深情无悔的样子。

    “唉！”情这个字真是折腾人呀！于欣摇摇头。欧阳毅就是这般的重情重义，才会让她又心疼又骄傲。但站在父母的立场，怎么会明知是火坑，却又让儿子往其中跳的道理呢？“你冷静几天，仔细想想妈妈的话，你就会知道什么对你才是好的。”

    她转身走出房间，留下欧阳毅在门后呼喊：“妈！放我出去，妈！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求求你”欧阳毅喊得无声了，颓然坐在地下。“皓，你要撑着点，我马上就来找你了，你千万要等我呀，别被病魔打败了。”

    * * * * *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

    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

    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

    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

    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

    如果痴心是苦，难道爱本是错误？

    如果相爱是苦，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处？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

    然而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词、曲：李宗盛

    高志皓蜷缩在沙发中，细细咀嚼着歌中的含意。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久了，看着窗外的天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时间的流逝对他已没有意义。他不愿去细数欧阳毅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有多长，而宁愿去回忆两人在一起的美好，及期待将来的再相会。

    毅哥，你快来吧！我好害怕呀，我好像快坠入无边的黑暗了；你再不来，只怕我熬不下去了，快来救我吧！高志皓心中不断地呼喊着欧阳毅。爱情的苦他皆已尝透，会不会有停止的一天？他不曾后悔爱上欧阳毅，即使时光倒流，他仍会做同样的选择。可是毅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可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突然一阵门铃声响起。高志皓的心一阵急跳。“一定是毅哥来了！一定是的！”他从沙发上弹起来，飞快冲去开门。可是门一开，却让他大失所望。

    欧阳玉翎看他掩不住失望的神情，不禁怒火中烧。“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她冷冷地开口。

    “怎么会？进来坐吧。”高志皓强颜欢笑，退开一步让她进来。

    欧阳玉翎进门后，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她第一次到高志皓的公寓，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她看到桌上高志皓和她亲爱的老哥的合照，照片中的两人旁若无人的笑着，欧阳毅搂着高志皓的肩，而高志皓也依偎在他身旁。欧阳玉翎的神色理冷漠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就只是一股冲动，驱使她来到这儿，也许是想出一口鸟气吧。也或许是来问清楚为什么他不爱身为女人的她，反而爱上身为男人的哥哥吧？她不知道。

    这几天她稍微恢复冷静后，曾想找哥哥谈话，至少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抢走志皓哥？他明知道她爱志皓哥，却仍是毫无顾忌的抢走了他。但是欧阳毅被软禁了，爸爸不许任何人见他。据她所知，哥哥已经绝食了几天，身体非常虚弱，目前只靠注射营养剂维持生命；但即使如此，父亲还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父亲的残酷无情，偏偏哥哥也是极硬派的人，两人丝毫不退让，便演变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小翎，毅哥他好不好”高志皓迫不及待的问。

    “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在你们两人的伤害下变得如何了？”欧阳玉翎见他一开口便追问哥哥的消息，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不禁心灰意冷。原本她还期待高志皓的心中有一丝她的存在，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了。她越想越气愤，自己被他们伤得这么重，凭什么他们便可以毫无愧疚，只想两人厮守在一起？太不公平了！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们也尝尝伤害的滋味。强烈的报复心理使得欧阳玉翎整个心灵完全扭曲了。

    “小翎，对不起。”高志皓愧疚地低下头来。自己的确是自私了些，只想到毅哥，完全忽视了小翎。尤其是这些天来，自己一次也没想到过她，的确是过份了些。“你还好吧？”他小心地问。

    “用不着假惺惺了！”欧阳玉翎不领他的情。

    “小翎，我是真的关心你的。”高志皓情真意切的说。

    “是啊！你关心我，关心到这样伤害我？”欧阳玉翎爆发她的怒气。“当我向你告白时，为什么你不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你是同性恋，让我死了心？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地让我自己发现？”欧阳玉翎逼近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高志皓往后退了一步。“我并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爱毅哥哥而已，其他人我全都不喜欢。”他艰难地为自己辩白。“我曾经想过就这样接受你，忘了毅哥哥，可是小翎，我不能瞒你，也骗不了自己的心。即使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也只是因为你很像他，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你有权利得到更好的。”

    “照你这么说，拒绝我还是为我好娄？”欧阳玉翎讥讽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出发点的确是为你着想。你也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我怎么可能故意伤害你呢？”高志皓心中，的确是将她当成亲妹妹般疼爱，自然不愿见她受伤，只是有些事似乎很难避免。

    “哼！”欧阳玉翎别过头不肯相信他。

    一时间，两人静默了下来。良久，高志皓不死心的问：“小翎，毅哥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呢？他在心中问着。

    “哥哥他”欧阳玉翎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好得很呢，就快当新郎官了。”

    “什么！？”高志皓不信地问。

    “爸爸已经决定跟陈氏企业的陈姗妮提亲了，若是顺利的话，也许下个月就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了。”欧阳玉翎笑眯眯地说。其实这也是欧阳丰的打算，只是沿未实行罢了，所以她也不算说慌。

    “不会的，毅哥不会答应的！”高志皓仍是不肯相信。“他说过他爱我的，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

    “别傻了好吗？你怎么确定他说的是真的？”欧阳玉翎嘲讽地说。“人家说恋爱是一种急性病，现在爱你并不表示将来也爱你。就像我，在前几日前，我也可以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爱你，但现在我对你的热情已经消褪了。你想，哥哥对你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尤其是你们这种不被世人承认的爱。”

    “不！他说他就是喜欢我，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他都会爱我的，他绝不会放弃我去另娶他人，是他亲口说过的。”高志皓低语着，他不相信欧阳毅才经过几天时间就变心了，可是这些话由欧阳玉翎说出口的，又如何能不信？

    “志皓哥，凡人都是选择对自己最好的路走，我想哥哥他只是想通了这个道理。这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再炽热的感情也总有冷却的一天，哥哥只是提早想到了这一点。你也应该及时回头，像哥哥一样，放聪明一点。”欧阳玉翎句句言语都像锋利的刀，刀刀砍向高志皓的心房。

    高志皓大受打击地猛向后退，直到抵住墙边。他双手抱着头，萎坐在地，喃喃地说：“不可能”

    突然，他猛地起身，状似疯狂地冲向欧阳玉翎，捉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晃。“你是骗我的吧？对不对？快说！说你是骗我的！”之后，他突然大叫一声，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到地上，整个人不停地抖动。

    欧阳玉翎看到平时斯文的他，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禁感到害怕，同时也后悔自己的信口开河，居然为了报复而把志皓哥逼成这样。她害怕的退到门口。“志皓哥！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你别相信呀！”说完便转身开门逃走了。只可惜她临走时说的话，高志皓完全没听到，因为他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