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尔把刀具收起来,顺便收拾了灶台,闻声淡淡地回答:“还在睡。”“哦。”默默说。她觉得这样说是不够的,阿泽尔的悲伤和烦恼看起来很严重,但是默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倒是阿泽尔自己开口了:“默默,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你说。”
“妾羽”阿泽尔顿了一下,还是艰难地把话说出了口“妾羽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她生了,她会死。但是她现在却执意要生。你可不可以劝劝她?让她愿意去把孩子打掉。”
不等默默回答他又说:“我知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麻烦你。你们只是来这里旅游散心的。但是妾羽很喜欢你。现在我说的话她可能听不进去,所以我想也许你去可能行。我不想失去我的妻子。”
默默直视着他,能够很轻易地看到他眼中的恳求和悲伤。她想帮忙。阿泽尔和妾羽都是极好的人,而且她已经把妾羽当做朋友看待了,她也不想失去妾羽。
“她知道自己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会死?”默默问。阿泽尔沉重地点头:“她知道。几年前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但是那次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了。”
那她还要生?默默没有问出口。但是阿泽尔看出来默默的疑惑,说“妾羽她觉得这是她的使命。她不愿意让比翼就此消失。要不是她拦着我早就去结扎了,哪会再让她怀孕?”
他叹了口气,又说“上次妾羽失去孩子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很喜欢孩子,我知道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但是她为什么不想想我?我们才在一起几年?幸福的日子都没有过够,为什么就不得不去死?妾羽她还那么年轻,她不愿意和我一起到白头吗?还是说,命运不希望有人能够真正幸福?”
默默看着阿泽尔渐渐激动起来,心说他最后的那句还真说对了。命运,神,大概是不想看到有人一直幸福的。她暗自抽了一口气,同时也埋怨自己怎么就把上面的那个家伙给忘记了。
但是子夜“默默,给你添麻烦了。”阿泽尔的话让默默回神。她撇开自己的胡思乱想,笑着摇摇头说:“不会。”“我这就去看看妾羽。”
“好,谢谢你。”阿泽尔将几样菜和盛好的饭摆上托盘“这个也麻烦你顺便带上去,午饭你们俩在上面吃好了。”默默接过来,对他一笑:“你也别太烦心了。”阿泽尔勉强笑了笑。
“妾羽?”默默放下托盘,轻唤。这一屋子的味道,很明显地昭示着主人家都做过什么。妾羽在床帐里模糊地应着一声。默默把窗子支开一条缝透透气,转过身来的时候妾羽已经把床帐撩起来挂好了。妾羽的眼睛依旧有些红肿,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被乌黑的头发一衬更是惨白。
“你要吃点东西吗?”默默坐到床边,问着。妾羽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声音都是沙哑的。
“那喝点水?这回妾羽点头了。默默拿了水杯走回床边递给她。妾羽伸手要接却无力拿稳,要不是默默手快地捧住就要打翻了。
“对不起”妾羽脸上透出恐慌和胆怯的表情,泪水立刻就滚出了眼眶“我不是有意的。”默默及时捉住她没让她缩回到床里去,柔声安慰:“没事的。我并不在意。喝点水好吗?你嗓子都哑了。”
妾羽惶然地看着她。默默淡淡一笑,强迫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水杯凑到她唇边:“喝一点。”妾羽小小地抿了一口,又抬眼看默默。“再喝一点。我知道你口渴。”默默说。
妾羽又喝了一点。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默默鼓励的表情她这才放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起来。
“不喝了?”默默看妾羽停了下来,问。妾羽很小声地“嗯”了一声。默默起身放好水杯,又拿来阿泽尔让她带来的药膏:“来,我帮你擦一点。”妾羽乖乖地伸出手。默默翻起她的衣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阿泽尔都是用咬的吗?白嫩的手臂上青紫的痕迹清晰得让人心惊,依稀还能看见齿痕。
默默心想之前也没有见过这夫妻俩闹成这样。这里的板壁不隔音,她和子夜有的时候会听到这边的响动,但是之前并没有哪次看到妾羽身上有过这么激烈的痕迹。
她用无名指挖出一些透明的药膏,轻柔而仔细地慢慢替妾羽涂上。“疼吗?”她好像看到妾羽往后缩了缩。妾羽摇头,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却跟着落下泪来。
“怎么了?”默默拭去她的泪水,低问。妾羽颤颤地抬头,盯着默默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很没用”妾羽窝在默默怀里,哭成泪人儿“如果我是个普通的人类的女孩儿,早就可以帮阿泽尔生很多小孩了”“有阿泽尔、有孩子,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能更加幸福吧?才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该过的一生吧?”
妾羽的声音很飘忽,充满了向往,旋即又自厌地摇头“不行的。我早就认了。这一辈子中,能够和阿泽尔在一起渡过这几年,已经是最幸运最奢侈的事情了,我不应该贪求太多。”
默默拍抚着她,心里知道这夫妻两个都是深爱着对方,唯一的不同就是阿泽尔根本不屑理会旁的事情,一心只为妾羽;而妾羽总还要顾及其他的事情,想东想西,才会如此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这境况和自己与子夜之间的情况多么相像呀!默默知道自己总是想得很多,害怕这样又害怕那样的,束手束脚、不肯干干脆脆地说个明白。也许时间和机会就在这拖延中溜走了。那样的话,这一遭辛苦,子夜所承受的痛,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