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下意识地将视线往玉容熟睡的方向望去,月光将皎洁的银辉从窗子中撒入屋内,像是铺满了一层的霜。
慕清玄轻声笑了笑,笑声中满怀喜悦,“表妹只是在担心我吗?莫要担心,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安宁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悦,“你给她下药了?”
慕清玄淡淡道:“虽然我很讨厌蔚邵卿放在你身边的人,但是看在她服侍你勤勤恳恳的份上,我只给她下了点让她熟睡一个晚上的药。那药不会伤害到她身体的。”以慕清玄的性子,能做到这步都让他身边的人尤其惊讶。
“所以,你今日过来,究竟有何要事?”安宁压低嗓音问道。
慕清玄将帘帐掀起,随意坐在她床头,姿态闲适得仿佛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安宁应该庆幸古代亵衣样式都十分保守,即使是这个季节也是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所以用不着担心走光的问题。
她现在所睡的这张床大概有两米多宽,她往里面一坐,同慕清玄也有两米之间的安全距离。她下意识地抱住床上龙猫的布偶,仿佛这东西能够给她更多的安全感一样。
慕清玄叹气道:“表妹你愿意为那蔚邵卿洗手作羹汤,偏偏对我心怀戒备。我到现在仍然没吃过表妹亲手做的东西呢。”
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淡淡醋意。
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人千辛万苦跑过来,就只是因为这件小事?
她冷静说道:“我以前给可欣姐姐做糕点的时候,你也没少吃吧。”
“可是那些都并非为了我而特地做的。”慕清玄深深地望着她,他哪里看不出表妹居然对那蔚邵卿有了些许的情思,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将她直接带回南夏,离蔚邵卿那奸诈小人远远的。这样的冲动在回想起南夏复杂错综的形势才冷却了下来。总有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安宁皱眉,“如果你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在我眼中,这可是比颠覆南夏还要来得重要的事情。”慕清玄语气温柔道了极点,仿佛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一样。
安宁却没法相信,她或许相信那所谓的表妹在慕清玄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却不相信能够重要到这个地步。
慕清玄仍然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一件被他捧在手掌心的珍宝,“今年大周皇帝的寿宴,我也会出现。”
安宁怔了怔,按照她所知道的,今年凌青恒的寿宴中,不仅是南夏的王族,草原也会派贺寿的人过来,外加还有一堆的小国。这些国与国之间,即使私下撕逼得再凶残,在还没完全撕破脸面之前,还是会做一些所谓的面子工程。
她回想了一下蔚邵卿曾经给她说的,南夏据说带队的人是两位王爷……慕清玄是其中一个吗?慕本身就是南夏王族的姓氏。
“我那好侄子有意求娶大周皇女为妻,若是求娶大周皇女,说不定还能获得大周的支持,那么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慕清玄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这相当于机密的事情。话语之中,对于这种事的发生十分喜闻乐见。
“和亲?”安宁下意识地皱眉,和亲的姑娘从古到今,有好下场的可不多,大多数都是年纪轻轻就去了的。更何况大周和南夏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私下却有诸多的摩擦,倘若有一天两国真正交战的话,那么那位嫁到南夏的皇女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更让她心生不安的是,大周适龄的皇女便是同她交好的凌天晴。
能够有资格开口娶大周皇女的,慕清玄口中的侄子至少也是个王爷。
慕清玄微微笑了笑,“现在的南夏王有三子一女,大王子慕黎,二王子慕弦,三王子慕寒。现在的南夏王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次会是三王子同我一起到大周贺寿,三个王子中,也只有他尚未成亲。”
安宁眼皮跳了跳,“那你是想要篡位吗?”
她想起以前所做的那个梦……等等,慕清玄不是前朝的人吗?怎么又是南夏王的弟弟?
“我以为你是前朝余孽,没想到居然是南夏的王族。”安宁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慕清玄反倒笑了,笑容有几分的惊喜,“表妹,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她的话。
安宁死死盯着他——说好的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呢?这位怎么就混成了南夏王的弟弟的?还是说那位南夏王真正的弟弟早被他们给调换了?
“你有问题的话,直接问我即可,我肯定不会隐瞒你的。”
安宁冷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就是你的表妹?”
慕清玄笑意微微收起,“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机。虽然我很想将你尽快带回南夏,但现在还不行。”他伸手想要抚摸安宁的头发,安宁却避开了头,神色不掩对他的戒备。
慕清玄叹了口气,“你只要记住,我是不会害你的。”
安宁说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还会出现在我生活中。”
慕清玄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他即使只是轻轻皱眉都会惹人怜惜不已,只是安宁看习惯了,抵抗力也就增加不少。美色再惑人,也比不过平静生活的吸引力。
慕清玄最后看了她一眼,“大周皇宫内见。”
夜晚的风轻轻钻了进来,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她的发丝上打转。再睁眼的时候,安宁已经看不到慕清玄的身影了。
她从床上走了下来,连鞋子都懒得穿,赤足走到窗前。月光的银辉洒落在她身上,倾斜下淡淡的光华,安宁皱了皱眉,伸手将窗户重新关紧。房间又再次回归了原本的黑暗。
只是想起慕清玄口中的和亲,她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天晴搅和这一桩婚事呢?
……
因为一整个晚上都在想着这件事的缘故,安宁第二天起来显得没精打采的。她后半夜基本就没睡着过。
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玉容因为那药物的关系,一觉睡到天亮,比平时要晚上半个时辰,她只当自己是昨天太累,并没有怀疑什么。
安宁好些天都在想着和亲的事情,做事也心不在焉起来,直到被卫先生罚抄书,才醒转过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她还不如早日进京,直接同凌天晴商量。
一想到这里,她便想提前入京城。
在九月十二号的时候……一道圣旨却从天而降,也打乱了她的步伐。
上面用各种华丽的辞藻狠狠表扬了一番安宁在旱灾中主动牵头赈灾的行为,包括她普及蝗虫的好处,带领老百姓捕捉蝗虫,做蝗虫大餐,让蝗灾消弭的行为。原本只是乡君的她又升了一等,变成了县君。
这天降馅饼来的太快,砸的安宁头晕眼花的。
她就这样成县君了?
颁发圣旨的是她的老熟人——上回来开原县将酱油列为上贡物品的也是这位。
安宁很快回过神来,镇定地接过圣旨。全大周升爵位最快的人恐怕就是她吧,在三年之内,直接完成从农女到乡君到县君的跳跃。
同样获得奖赏的可不止是她,另外四家或多或少也获得了奖励,沈家、杨家和李家除了收到了一些玉如意、金杯等赏赐,还拥有了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要知道京城中,有资格入国子监的,至少也是伯以上的爵位,而且基本一家就一个名额。安宁家也足够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两个名额。就连周慧都得了一个她同沈以行佳偶天成的贺词。
这奖励一下来,几家人都要疯了。别看这三家在开原县都称得上是上等人家,但即使是在宣州这块土地,有资格送孩子去国子监的还真没有。要知道国子监的老师可都是有名的大学士,学识渊博。国子监里的同窗皆家世亲贵,若是能有机会同他们结下几分的同窗情谊,那么对将来的好处是说不尽的。
特别是对于那些富商来说,这是多么珍贵的改变家风的机会啊。倘若在大学士的教导下,家中能够出一个举人或进士,以后也不至于被鄙夷说充满铜臭味。
为了这个名额,即使让他们献上十万两他们也是愿意。
这消息一传开来,整个宣州都沸腾了。
安宁更是收到了其他四家送来的厚厚礼物,在他们看来,若不是安宁找上他们一起合作这事,这种馅饼也不会掉到他们头上。沈家的名额自然是落在沈以行身上,即使是十分不靠谱的沈老爷都开始觉得和周家这门亲结的好。
杨家和李家这两家内部都是发生了小小的战斗,各房的人都想要为自己的孩子争抢这唯一的名额。
这种内部的争斗同安宁没有关系,她只是开开心心地收下三家人送来的礼物,选了几样特别喜欢的收起来,其余的则是装库房中。
她对于这看似丰盛的奖赏多少也有些明了:恐怕天子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鼓励大家在下次大灾的时候,向他们看齐,努力出银子。也是间接向大家表明,他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安宁他们好就好在是第一个出头的,即使这出头的是别人,最后拿到的奖赏也未必会比她少。
她只是无根无基的一个小姑娘,凌青恒对她也不会吝啬封赏。
自己的女儿成为县君,周李氏立刻摆了一天的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她原本想摆三天的,后来还是被安宁给劝住了。
周李氏一脸兴奋地想着家里两个孩子要去国子监的时候,还对安宁道:“幸好有两个名额,不然只有一个名额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宁闻言也怔了怔,于她来说,心中自然是更偏向聪哥儿的,但金宝年岁比聪哥儿大,若只有一个名额却只给了聪哥儿,多少会有所芥蒂吧。
想到自己不用做这种痛苦的选择,她也后怕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李氏又道:“只是如股票聪哥儿和金宝要去国子监念书的话,日后恐怕就得常住京城里了。”想到这个问题,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哪里放心让两个孩子单独在京城中。虽然京城里有一个蔚家在,但周李氏看得十分分明,这蔚邵卿之所以厚待他们家,可不是因为那莫须有的亲戚关系,纯粹是为了安宁。
周李氏还想隔开安宁和蔚邵卿,哪里愿意两家关系越来越紧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我们全家搬到京城里?”
若是周家能够出两个进士,不,即使没有进士,只是举人秀才,她也算对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了。
安宁想了想,有些犹豫……京城是非多,她这身份在那边根本不顶用,不像在宣州,基本没人敢招惹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她娘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她自己本身也不放心丢两个小男孩在京城里。
“而且啊,以行等年底同慧姐儿成亲后,明年年初也得过去京城里的国子监念书。慧姐儿作为新婚妻子,自然是夫唱妇随,我们两家守望相助也是好的。至于青梅,就得看振德的意思了。他要是不想走,青梅当然得留下来。”
周李氏没有提弟弟李南一家,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到时候一定选择呆在开原县。京城的物价可不低。
安宁笑了笑,“娘,聪哥儿他们就算入学也是明年开春的事情,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考虑这件事呢。”
周李氏点点头,又道:“你这次进京后也可以好好看一下京城里的宅子,也不知道那边的宅子价格如何。”
安宁对于这个倒是有些了解,“如果是城里的三进宅子,差不多得四千两银子,如果是城外的话,会便宜点,城外的四进宅子也是三四千两银子。”
周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得要命,“这么贵!”她声音都变调了。
安宁见她不舍的样子,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娘别担心,我作为县君,朝廷会直接送我一个三进的宅子的。”
“三进宅子啊,那也不错,等于四千两呢,这皇帝还真是大方。”
安宁抿唇微笑。三进宅子塞下她这么一大家的人倒是可以,只是日后若是聪哥儿和金宝成亲的话,恐怕得再找房子才不会显得拥挤。
周李氏有种白赚到了的感觉,即使京城的物价比这种小地方高,也无法抹掉她兴奋的心情。
安宁则是开始思考着给凌青恒的贺礼。她之前所准备的礼物也无非就是上好的葡萄酒这些,她手头值钱的东西基本都是皇帝皇后的赏赐,总不能把那些东西再上贡回去。
只是现在她在这关节眼上却被封赏为县君,若是没有拿出一份让人耳目一新的贺礼,说不得还会引来一些闲话。想到这里,她便开始犯头疼。难不成要她送食谱吗?
在没有主意的情况下,安宁一般都选择在书房里看书,说不得看着看着就能从书中寻找到所谓的灵感。
等看完了一本的散文后,安宁仍然没想出个新奇或是有用的东西,她将散文重新放回书架上,视线落在旁边装订成册的细菌论,忽的怔住了。
片刻之中,她脸上突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头——真是个笨蛋!明明早该想到了,她完全可以做望远镜和老花镜啊。这两样东西可是比那显微镜要容易做很多。
也幸亏她前世因为做实验的缘故,常常摆弄这些玩意儿,还曾经去博物馆见过最古老的的几种,所以对她来说按照记忆之中画出图纸并不困难。
图纸画好了以后,她便兴致勃勃去找蔚池帮忙,要玻璃,找蔚池!
她将望远镜弄出来可不是为了观察天象,这东西完全可以使用在战场上。倘若敌军还没到来,便将他们的行动收进眼底,到时候遣兵调将方便不少。即使有敌来袭,也能够及时发现。
至于老花镜……凌青恒今年也已经五十五岁了,即使包养得再好,再过几年不可避免会有老眼昏花的问题。安宁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这不是在拐弯说凌青恒老了吗?作为一个皇帝,即使平时再开明,也不一定会喜欢这个话题吧。
她转念一想,决定到时候将老花镜献上去,然后委婉表示这东西到时候可以给朝廷中一些年迈的官员使用——凌青恒自己要不要用,那就随他了。
有了方向后,安宁也就松了口气,因为她同蔚池表示这东西可是她要上贡的礼物之一,蔚池便交代手下快马加鞭赶出来,第二天就将东西都送到了安宁手中。
安宁早就将其他的配件准备好,拿着镜片开始安装了起来。
在经过了好几次的失败后,她最后成功赶制出了三个望远镜和两个老花镜。
她将这些东西连同图纸一起收好,又拿出一个樟木箱子,箱子里垫了好几层后,才将这些东西收进去。
等她准备好这些东西后,也到了她该进京的时间了。
周李氏却突然对她说道:“安宁,那孟夫人同我说他们也要一起入京,你要同他们一起吗?”
“孟夫人?”安宁疑惑道,这又是哪家的夫人。
周李氏说道:“就是孟知府的妻子啊,你也知道的,之前那顾知府被流放后,上头便派了孟知府下来。这次贺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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