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惊愕、不悦、不解……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抿了抿嘴,竭力压下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
安宁视线落在因为自己手抖甩出的一滴墨而毁了的纸,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可是写了半个小时的,这张纸,都快写好了!
心疼的情绪让她顾不上揣摩自己刚刚的心情,只是叹了口气,将这张写废了的纸收起来。
不应该,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蔚邵卿吃谁做的东西,对罗媚虹有没有意思,都同她半点的干系都没有,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将这稿子一口气写完。
玉容见她只是几个瞬间便收拾好情绪,继续投入码字大业中,她怔了怔,姑娘刚刚其实有在生气吧?
她想起了某个可能性,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若不是担心吵到安宁,恐怕都要哼起小曲了。
……
安宁日夜赶工,才在三天内写好了最后二十八回,她将这一叠厚厚的稿子收起来,心中叹了口气——还得再誉写两份,一份投稿,一份自己留着,想到这里,人生都没颜色了。
等她写好后,罗媚虹却又再次上门,这回的她十分干脆地带上了五千两的银票。
“那个,你还有其他新奇美味的食谱吗?我打算再给你买一些。”
安宁眨了眨眼,“之前那五份不够吗?”
罗媚虹语气有些失落,“蔚公子说那几样已经吃腻了。”早上她一大早起来,辛苦做了一大份,却被送了回来。一开始的她或许只是想用这个方式在蔚邵卿心中留下痕迹。等到蔚邵卿真的收下后,她又忍不住期望起能够获得安宁之前的待遇,亲自看着他品尝,亲自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着自己做的美食。只可惜她送了这几天,蔚侯爷即使让蔚池收下,也不曾真正出面过。
辛苦了那么久,罗媚虹只想再接再厉,哪里愿意自己因为“吃腻了”这个理由而拒绝呢,只好转头再上周家的门。
安宁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好了几分。她之前给蔚邵卿做的时候,故意好几顿做他不喜欢的甜食,也没见蔚邵卿说吃腻了啊。只是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她做的也不是什么黑心生意,收钱收的十分心安理得。
因此安宁便笑纳了五千两银子,又教了她几道。
嗯,刚教完罗媚虹,蔚邵卿就遣了一个丫鬟过来,还是安宁曾经见过的那位。
那叫做桃夭的丫鬟对她行了行礼,一板一眼的,“少爷吩咐我过来说一声,他同表小姐的交易是到他离开之前。若是表小姐写好了稿子,接下来两天的三餐还请多多指教。”
安宁下意识看玉容,玉容却摇摇头,“姑娘可是冤枉我了,通风报信的不是我。”
“那就是蔚海了。”安宁肯定道。她才刚写好稿子,蔚邵卿就知道,肯定是蔚海说的。
“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先行告退。”
安宁看着这丫鬟严肃得像是老嬷嬷的样子,反而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是叫桃夭吗?”
桃夭似乎没想到安宁还想留她下来说话,怔了一怔,又马上恢复过来,“奴婢是桃夭没错。”
安宁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是好名字。”
桃夭却低下头,“奴婢相貌寻常,担不起这样的赞语。”
安宁笑道:“你的嘴巴好看,若是笑起来,那肯定更好看了。”她没有故意说外表美比不过内心美一类的话,那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心灵鸡汤。
玉容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家姑娘适可而止啊,别见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想要调戏一把。
桃夭垂下头,安宁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见她福了福身子后,便离开了。
玉容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泫然欲泣道:“姑娘您果然是见了新人就忘了我们旧人了,我们年老色衰,自然比不过年轻的姑娘。”
她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却说出这样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
安宁也十分配合地握着她的手,“玉容小姐青春貌美,小生只怕唐突了美人,哪里敢忘记啊。小生一片深情厚谊,还请小姐铭刻于心。”
玉容撑不住笑了,“真是可惜了,若是姑娘是男子,这张甜蜜的嘴都不知道要哄了多少女孩的心。”
安宁笑道:“我若是男子,早把你们都收进我后院了,哪里会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只可惜姑娘今日也得过去下厨,倒是便宜了我家少爷。”玉容一语双关。
安宁皱了皱眉,又轻哼了一声,“主债奴偿,只能罚玉容晚上继续为我红袖添香了。”
“恭敬不如从命。”
主仆两说笑了一番后,安宁也就丢开了最初那点懵懂的心事,打起精神寻思着要给蔚邵卿做点什么吃的。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生意人,她自然不会偷懒直接选择卖给罗媚虹的那些东西。
幸好她记得的食谱不少,拿出几样来即可。酒酿清蒸鸭子、火腿酸笋汤、油盐炒枸杞芽儿、清炒豆芽……四样菜已经足够了,反正蔚邵卿也不是那等喜欢上十几道菜的人。
她直接从家里做好带了过去,四样菜加起来有点沉,桂圆一只手拎着,看上去半点都不吃力。
见了蔚邵卿后,蔚邵卿淡然一笑,“这些天表妹倒是挣得盆满钵满。”
安宁也笑道:“表哥有佳人洗手作羹汤,红颜在侧,岂不美哉。也不知道我这手艺比起罗姑娘如何?”
罗媚虹平时鲜少下厨的人,即使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练习,自然不能同安宁这种心血来潮就自己炒几样小菜的人相提并论。
蔚邵卿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那你得问蔚池。那些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蔚池笑嘻嘻道:“当然比不过安宁你的手艺。”
蔚邵卿视线落在安宁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然后才不紧不慢道:“我若是没让蔚池收下,表妹又哪里来的一万两进益?”
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蔚邵卿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蔚池收下的吧?只是这个念头怎么看都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她压低眸光,再抬眼时又是明媚的笑容,“表哥也想分一杯羹不成?”
蔚邵卿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原本没这打算,听了你这话,我倒觉得这银子也该有我的一份。”
蔚池和桂圆在放下食盒后,早就十分识相地走了,还顺道拉走了桂圆——他在心中给自己点赞,自己真是大周好下属,如此尽心尽力给主子制造机会。
安宁嘴角抽了抽,让自己嘴贱!一嘴贱,银子就要跑了!
她直接在蔚邵卿对面的座位坐下,“你一半我一半,不能再多了!”想到还没焐热的银票就要分出去,她心都疼了几分。就算她现在一年能挣几万两银子,五千两仍然不是什么小数字。
“二八分。”
安宁差点跳起来,二八分,她才两千两,这人嘴皮一动就拿走八千,抢劫也没有这么凶狠啊。
她咬牙顶住,“四六分。”泪奔,她的小钱钱!好心痛!
“三七。”蔚邵卿用筷子夹起一片笋,细细品尝着味道。
“成交!”安宁想了想,若是没有蔚邵卿的话,她三千两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赚到手,这银子大部分是考蔚邵卿出卖美色得到的。这样一想,这才缓解了几分心痛的感觉。出卖美色……她不由想起了她在现代曾经去过的牛郎店,即使是那里的头牌,论姿容相貌,连给蔚邵卿提鞋都不配啊。
罗媚虹给她五千两的银票她还没收起来,索性直接拿出来给蔚邵卿,“剩下两千两明天再给你。”
蔚邵卿放下筷子,却只从五张中数了三张,随意放在桌角,剩余的两张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安宁这才反应过来,声音竭力压住打人的冲动,“所以是你三我七?”
蔚邵卿见她明明很想咬她,却还是努力忍耐的样子,心情更是愉快了起来,语气也就带出几分,他含笑道:“表妹若是给我七千,那么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意见你个大头鬼啊!安宁哪里看不出刚刚这人是故意在耍她,她冷哼道:“也就是说,刚刚的二八分也是你二我八了?”
蔚邵卿点点头,说道:“我本想收个两千两就好,但表妹盛情难却,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三千了。”
若是咬他不犯法不会有眼中后果的话,安宁一定狠狠咬上那张白玉无瑕的脸,这人这次过来后也不知道基因是发生了什么变异,整日以逗她为乐。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这种心情。不气不气,若是气了,岂不是白白如了他的意?
她直接收起剩余的两千两,反倒笑眯眯道:“那就多谢表哥厚爱了。”还着重在厚爱两个字加了重音。
蔚邵卿微微一笑,转而点评起了她的菜,“这道火腿酸笋汤做得不错。”
心情好转以后,安宁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以前这个人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一举一动也足够入画,她干脆欣赏起了美色。蔚邵卿五号以后就要入京,多看一眼都算她占便宜了,要知道罗媚虹前前后后出了一万两银子,都没获得这项福利呢。
饶是蔚邵卿平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被人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压力也有点大。他身份摆在那里,敢如此“冒犯”的人还真没几个。倘若安宁是因为爱慕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她摆明了就是纯粹的欣赏,就仿佛他是一件精美的摆设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不如我让人再送上一份碗筷如何?”
安宁摇摇头,“虽然表哥秀色可餐,冲着这脸可以让我吃下三碗饭,可惜我在家已经吃饱了,只能拒绝表哥的美意。”
哼,想逗她就得付出点代价。
蔚邵卿反倒露出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像是成熟的家长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表妹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尽管看吧。”
然后大大方方地继续吃饭,仍凭安宁看啊看,仍然清风不动的姿态,养气的功夫就甩了她一截。
安宁有些气恼,感觉自己似乎被比下去了。
她抿了抿嘴,索性向他告辞。
她走了几步,又回到对蔚邵卿诚恳说道:“等吃完后,记得把碗盘送来。”蔚邵卿这人实在有够龟毛的,就算盛菜的盘也非要那种好看的,安宁不得不拿出一整套她心爱的玻璃用具。
蔚邵卿不为所动,只是捡了一筷的枸杞芽,没拒绝也没答应。
安宁只当他答应了,直接先行离开。
桂圆见她今日那么早出来,吓了一跳,视线往屋内飘了飘,“姑娘不等蔚公子吃完再走吗?”
安宁冷哼了一声,“他是什么人?需要我等他?”
桂圆别看她平时神经大条,驱灾避害的本事一流,知道安宁现在心情不太好,干脆转移话题,“姑娘我们明天吃荷叶饭吧,等过段时间,荷叶就要干枯了。我最喜欢那荷叶鸡肉饭了。”
想到那滋味,桂圆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候,蔚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能明天也给我送一份吗?看在我们也算是相交一场的份上。”
说实话,安宁同蔚池说话比在蔚邵卿面前要轻松很多,在蔚邵卿不在的时候,她也是跟蔚池打的交道更多。看在过去那些帮助,多做一份也不算难题,因此她十分轻松地点头应了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内容,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蔚池,我看,你要不给你家少爷多安排几个漂亮姑娘在身边吧。”
蔚池只当她是在试探或是吃醋,义正言辞为主子说好话,“我家少爷那样洁身自好的人物,哪里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随意近身的!”
“我说的是实话。省的他憋出毛病,心理都出问题了。整日以耍人为乐。”
一言一概之就是画风不对。
丢下这句话后,安宁直接带着桂圆走了,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蔚池则是嘴角抽搐地看着那房间,思维忍不住发散开来,难道是少爷真的憋太久所以禽兽了一把吗?等等,安宁今年才十二岁吧?
他想到这里,脸色变幻连连,在一分钟内便换了五六种的颜色。
“你在发什么呆?”蔚邵卿的声音将他从各种幻想中重新拉回了现实。
蔚池意外不明地瞥了蔚邵卿一眼,连忙垂下眼睑遮挡住眼里的兴味,“少爷,您的年纪也到了,要不,我这几天给你安排一个姑娘?”倘若少爷真的是喜欢安宁那种年纪的,他也就只能丢掉节操找较为年幼的了。
蔚邵卿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眼一眯,在这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压得让人不敢说话,“蔚池,你最近很闲?”
“不,我很忙,一点都不闲!”蔚池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连摇头,“这个不是我说的,是安宁说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蔚池很干脆地出卖了安宁。
蔚邵卿的脸色转冷,“她怎么说的?”
蔚池顶着几乎要化作实质将他压垮的压力,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连半点添油加醋都不敢。
上一秒还在散发冷意的蔚邵卿下一秒却忽的唇角微扬,完成了从凛然严冬到春暖花开的进化,“果然是给她找的事情太少,这丫头还有心情操心这些。”
蔚池低头不语做石头状:听听这纵容的语气,看来以后对待安宁的态度还得再变一变,不能再那么哥两好的没大没小了,不然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
安宁回到家,周李氏正拿着一件刚做好的裙子比划着。
见到安宁回来,她眼睛亮了亮,“来,试试这件。”
安宁接过衣服,说道:“这是给我新做的衣服吗?娘,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哪里需要再做。”
周李氏说道:“后天我们就要去州府了,这可是我们一家第一次去参加烧王船点灯的活动,当然得打扮得好看一点。”
安宁感叹:“可惜慧姐儿没法同我们一起去呢。”作为已经定下婚事的人,慧姐儿实在不方便外出参加这种,再说放河灯这活动在更早以前,是姑娘们用来含蓄表达心意祈求姻缘的一种方式,直到三百多年前才转变成许愿活动。一般来说,参加的人更多的是一些未婚的姑娘们。
周李氏笑道:“等五年后,有以行陪她去看烧王船岂不是更好?”
因为两家早就正式定下婚约的关系,周李氏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喊沈少爷,而是当做自己的晚辈来看待。
安宁试了试身上新做好的衣裳——趁这个机会,周李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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