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珑也是进过几回皇宫的人,知道这南风姑姑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也很有脸面,听到她要找安宁,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出什么事吧,正要帮忙解围。
那宫女见状哪里不明白,连忙解释道:“安姑娘别担心,安宁姑娘只是同南风姑姑一个出宫的朋友有些渊源,所以才想从她这里知道一点朋友的消息。”
安宁也没打算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捅出早上发生的事情,还帮忙遮掩,“你曾经在我家里见过卫先生的,卫先生据说同南风姑姑是朋友。”
安玲珑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过吧,你那位女先生不同凡俗,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
言语之间,颇为自己的眼光而沾沾自喜。
安宁也笑了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经过早上被算计的那一遭,她也留了个心眼,倘若这宫女打算走那偏僻的路线,她定然不会跟随。
事实证明,她只是太过小心,这宫女直接带着她走到一个小亭子前,小亭子周围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场所。
安宁也暗暗为这位南风姑姑佩服,选在这个位置,一般人也不会特地凑近了去听她们说话的内容,不存在对话被泄露的危险,另一方面也是堂堂正正,不会留下给人阴谋的把柄。
当她走进亭子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着宫服一脸严肃的姑姑,也许是因为她长得较为严肃,看上去便比卫先生要多上几岁,她的身后站着两个服饰皆是一样的宫女,这两个宫女显然是专门服侍她的。这年头,像是她这种主子面前得用的姑姑,手下都有好几个小宫女使唤。
见到安宁的时候,她审视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才慢慢收回,脸上浮现出疑似满意的神色,“果然是汀然教导过的。你这身打扮定是她弄的,她素来喜欢这样装扮人。”卫汀然,这是卫先生的本名。
安宁见她言语之间同卫先生极为熟络的样子,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耳垂下的翡翠坠子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多了几分的俏皮,“卫先生也同我说过南风姑姑您呢,说您看似严肃,其实最容易心软。”
至于她家卫先生,则是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原则特别强的人。给她布置的作业,即使有再多的理由,说不宽限时间就不会宽限时间。
这位从一打照面就板着脸的南风姑姑脸上缓和了几分,说道:“早上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安宁温顺地垂眉,做出倾听的态度。
“那位翡翠,被打了一百大板作为惩戒。她的弟弟,在前天因为赌博输了一千多两银子。”南风姑姑点到为止。显然是为安宁透露了一个方向。
“本想打完板子后好好审讯一番,却不知道是谁将板子事先浸水,打不到一百板,翡翠便已经没了性命。”她的语气转为平淡,但是这平淡之中又蕴藏着丝丝缕缕的肃杀之意。
安宁听着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心中不由发冷。显然这件事背后,有人并不想让翡翠说出她所知道的内容,所以才直接杀人灭口。不过一个早上,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尽管她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位翡翠姑娘在她面前死去,但是那画面却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南风姑姑见她神情严肃,安慰了她几句,“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太后面前稍微提了提。比赛的这段时间,定不会有人敢真的出手对付你。”她心中也有些纳闷,这周安宁身世简单清白,怎么会惹得宫里的主子出手呢?
能够指使人做这些事,又杀人灭口,那至少也得是宫中的主位。大周皇宫内,称得上是主位的也就是皇后娘娘,四妃——宜妃、丽妃、德妃、贤妃,以及六嫔——珍嫔、宁嫔、云嫔、柔嫔、容嫔、顺嫔了。
安宁自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对她说道:“多谢姑姑,民女知道了。”
南风姑姑又指着两次为她带路的宫女,说道:“这位是云喜,以后的比赛,倘若需要有人领路,你只需跟着她即可。”
云喜微微一笑,冲着她福了福身子。
安宁侧过半个身子,没有全受这个礼。
南风姑姑使了个颜色,身后的一个丫鬟便立即捧了一盘用大红绸布盖着的东西上来。
“珍嫔娘娘听闻自己手下的宫女做了这样的错事,便让人送来了这些赔礼。”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珍嫔娘娘的确是有一手,难怪能以秀才之女的身份在一干背景雄厚的妃子中杀出重围,成为六嫔之首,地位只比皇后娘娘和四妃低上一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珍嫔娘娘在这件事上颇为无辜,甚至也是受害者的形象。她却能够第一时间摆正身份,“委曲求全”地出来安抚安宁这另一个受害者。等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对这样明理的她做出一些补偿。宫里若有不长眼的拿这件事对她落井下石,说不定还会在皇帝心中记上一笔呢。
她也不推脱,这时候推了这东西,说不定反而会得罪主动释放善意的珍嫔。
她只是说道:“翡翠虽是珍嫔娘娘的宫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哪里会知道这些呢。我只知道今天过来比赛,有个宫女或是耳背,听错了话语。”她这是顺着南风姑姑之前的意思,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先定性为宫女自身的问题上。
南风姑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少许——真是个水晶心肠的聪明人。
她示意让云喜帮安宁收下,总不能让这位周姑娘自己手捧着这东西吧,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南风姑姑又说了几句,便让云喜带她出去了。
云喜本来就是别的宫殿的扫地丫鬟,却因为周安宁的缘故一跃成为了南风姑姑手下的人。要知道当今天子素来孝顺,太后娘娘性格敦厚,在宫里地位超然,连带着她宫殿里服侍的人也很有体面。对于让她有了这样一机遇的周安宁,她笑容更加诚挚,语气更加亲热了。
安宁知道自己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恐怕还需要与她多加来往,并不摆架子。
在两人都有心好好相处的情况下,一段路下来,两人之间很快就十分融洽了。云喜交好她的心意更是真诚了几分。
等她们两个来到皇宫大门前的时候,蔚家的马车早在那边等着了。
玉容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从眉眼之间的郁色还是可以看出一直等不到安宁让她有些焦虑,见到安宁出现后嘴角忍不住绽放出一丝的笑容,“姑娘,你总算来了。”
安宁问道:“玲珑没同你说过吗?只是卫先生原先的好友找我问点关于她的消息罢了。”反正对外的说话都是这个。
玉容是何等玲珑心肠的人,安玲珑和丁瑜听不出什么不对,她会听不出吗?一听就知道姑娘定是在宫里出过什么事了。不过既然姑娘打算遮掩,她也不揭破,只是笑道:“只是奴婢等得久了,所以才有些急切,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宫女云喜身上——这位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安宁笑道:“这是南风姑姑身边的宫女,她好心送我出来呢。”却是不着痕迹抬了云喜一把,准确来说,云喜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以前才调到南风姑姑身边。
她微微一笑,“既然姑娘已经送到,奴婢就先走了。”
说罢,又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了玉容。
玉容心中纳闷,面上却仍然不露痕迹地收下。
等到上了马车后,才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安宁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她,这件事想调查出幕后真相,定是需要蔚邵卿的帮助,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连一些自己记得的细节也不放过。
玉容的脸蛋随着她描述的话语开起了染坊,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更是一阵后怕,“我们本以为姑娘你背靠侯府,又不曾牵扯进去什么,在皇宫中定然安安稳稳,谁知道却直接算计到了你头上。”
她虽然性格温柔,但好歹也是蔚邵卿身边的侍女,多少也被传染了一点果断的性子,“姑娘别担心,南风姑姑便代表了太后,在太后出面的情况下,对方即使有什么算计,也不敢再施展开来。”
安宁对于宫里的形势显然没有玉容了解,玉容当初也只是简单地向她描述了一些。
她侧了侧头,说道:“南风姑姑也说了,能够做出这事又遮掩下来的,定是宫里的主位娘娘。虽然嫌疑人众多,但若是要排除,只需要看这件事若是得逞,谁能够得到利益来看。若是不得逞,也没有多大损失。倘若两样都符合,倒是有更多的嫌疑。”
当着玉容的面,她没好意思直言,自己肯定又是被蔚邵卿给拖累了。蔚邵卿自然是同宫里的妃子没有什么牵连,但是架不住这些妃子膝下都有儿女啊。大皇子占着长子的位置,但是身体羸弱。二皇子身体健康,武力出众,颇得一些武将拥护。三皇子才学出众,除了大皇子和年幼的八皇子,最受皇帝宠爱。加上皇帝已经五十岁了,几个皇子都已经长成,多少还有了自己的势力,导致京城中暗潮涌动,夺嫡之争随时都要展开。
“珍嫔娘娘的嫌疑是最先可以排除的。”玉容说道,“宫里的四妃六嫔中,她家世低微,只是凭借着天子的宠爱才走到这一步,因此她是最不可能给自己增加情敌的人。”
情敌?安宁嘴角抽了抽,不会说的是她吧?她才刚过十岁生辰,天子再变态也不可能对她出手啊。
玉容见她古怪的神色,猜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您可真是……说句实话,您别气恼,倘若姑娘您参加选秀,的确很有可能雀屏中选呢。”
安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姑娘的相貌摆在这里,即使在那些秀女中也是出类拔萃。姑娘您本身聪慧过人,又是陛下喜欢的类型,因此您若是参选,必定能够中选。至于年岁小点根本无妨,大不了等三年后再进宫。”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而且听闻早上,陛下心血来潮,又去看了一遭秀女们选秀。”
安宁听得心如擂鼓,早上若是走错了一步路,她后半辈子还真的是毁了。也许在那些秀女眼中,能够成为得宠的妃子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安宁心里却不亚于是龙潭虎穴。
玉容安抚她,道:“姑娘如今参加比赛,倒是不必担心有人继续从中算计。这名媛赛与选秀同时举行,世人皆知参加比赛的基本无意进后宫之中。天子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意思就是天子也是要脸面的,不能强拧着人。
安宁松了口气。
玉容又问她考试考得如何,安宁想了想,说道:“不算特别难吧,一百题大概有四道题不会写,其他都挺有把握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许多。”
玉容有些疑惑,她怎么听到的说法不一样?听闻有许多小姐一百题连一半都做不出来。每一年单单这一关就可以把最后的人数给刷到二十个呢。
等到了最后两关,则是天子和宫里的娘娘亲自把关的。
对于那些娘娘而言,与其去看秀女们那些未来的情敌,还不如看这些同她们没有利害关系的小姑娘争妍斗丽呢。
这一关的考试成绩是三天后出来,下一场则是十号开始,最后一场决赛则是二十号。
说了一通话以后,安宁这才感觉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玉容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顶饿的糕点,她就着刚烧好的茶,吃了一小盘以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等回到蔚府后,她换了套衣衫,又好好吃了一顿后便先去休息了。宫里的珍嫔娘娘送的那些东西,则是让桂圆收好。真不愧是宫里得宠的妃子,每一样东西都很是珍贵,羊脂玉、璎珞圈、首饰,每件东西都做得十分精致,令人爱不释手。
玉容则是寻她家少爷,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蔚邵卿脸色沉郁。他心里清楚,这看似是针对安宁,实际上仍然是针对于他。甚至他进京的这一路上,也曾遭遇过几次的暗杀,只是皆被他斩首在下,还狠狠算计了幕后的皇子一把。
他脸上微微眯起,也该让天子知道一下他那些好儿子的算盘了。
……
皇宫内。
当今天子凌青恒将今日的奏折一份份批阅,时而眉头舒展,时而皱眉冷笑。
他虽然年过五十,但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左右,相貌俊美,两边鬓角的些微白发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些男人的成熟魅力。
待他批改完毕,坐在龙椅上,眯着眼,似乎在沉思。
早有机灵的内侍给他按摩起了太阳穴。
书房内一片的静谧,做事的宫女也放轻了动作,不敢弄出丝毫的声响。
大概一刻钟过后,凌青恒睁眼睛,眸中精光闪过,“我记得今天早上是初赛吧,卷子可批阅好了?”
那些考卷在糊好姓名以后,早就被十个女官一一批改完整,只是糊了的姓名都还没揭开,只待天子检阅。原因无他,天子就喜欢做这个工作,随便抢了他工作的话小心被穿小鞋。
那内侍恭敬地捧着一叠的试卷上来,按照从高到低的分数。
凌青恒看着最上面那张,直接笑了,“这位姑娘倒是写得一手好字。这字已经有了几分的风骨,若不是在这种场合,我还以为是某位才子的佳作呢。不错不错。”
他还没看试卷,反倒先欣赏起了字体。
内侍也笑道:“当时批卷的几位姑姑也夸过,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字体看着眼生。若是京城里的,有这样的一手好字,名声定是已经传出。”
凌青恒摇摇头,“并不是所有有才华的姑娘都在京城中。你看,这位不仅字写得好,这次分数还是第一呢。”
他将整张试卷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这次的卷子其实就是他出的,他本以为这些姑娘答对了八十五题就算最好了,没想到领头的这位只有四个空着,一题写错,其他全对。
更让他惊讶的是,最后那五道的题目——也是两百年前昌义侯留下的题目,居然都被解了出来。他所选的这些题,可都从来没有流传出去过。
难道这年头小姑娘都这么厉害吗?
他打开第二份,便笑了——第二份,也就是这次初赛考试中的第二名,一共答对了八十七题。
第三份则是八十五题。
可见不是每个姑娘都这么厉害的。
凌青恒将卷子大概扫了一遍,发现做出最后五道题的也就是第一份而已。他不由生起了一丝好奇的情绪。
那内侍察言观色,便帮忙将糊了的卷名给打开。
第一名赫赫在目——周安宁,蔚邵卿。
周安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内侍提醒道:“陛下,是白天南风姑姑提过的那个小姑娘。”
凌青恒咦了一声,“原来是她啊。我记得她只是邵卿从开原县那个小地方寻来的吧,没想到竟是如此出众,压过了京城里其他的闺阁千金。”蔚邵卿那所谓的远房表妹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借口。
他摇摇头,唇角扬起了一抹笑,“这蔚邵卿难不成是为了给他心上人提高身份,才处心积虑让她参加这比赛抬高身份。平时见他总是少年老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有趣,真是有趣。”
无缘无故却帮一个普通农女这么多,怎么看都是对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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