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青瓷枕和曜变天目建盏这三件重宝。要是董明堂知道了,非得惊疯了不可。但这些东西再贵重,在她眼里的价值只有一个:替程璋翻案的罪证。
何况,国之重宝非小庙不能容。她得小心一点,别让这些国宝给别人带来麻烦。
再说大兴行这边,因为生意进入淡季。所以公司的各项开支都缩减了不少。董明堂和陆恒开始商量接手其他的生意。别以为拍卖行只能拍卖古董,他们还有私活:联系本地有名的画家,根雕艺术家,玉雕大师,在行内挂单开张。
所谓“挂单开张”,就是请这些艺术家坐镇拍卖行,如果有客人上门来买现代艺术品,就可以和大兴行联系,由大兴行牵头跟艺术家合作,制作客人满意的作品。事后两者分红。毕竟,一般的艺术家只负责创作作品,不搞推销的。
拍卖行,就要负担起这些艺术家与外界的贸易联系。
其实在如今国内的拍卖市场当中,现代艺术品也是很有销量的。因为1肯定假不了。2只要等制作艺术品的大师过世了,那作品价格就往上飙升。当然,后一条比较缺德。但是大家心照不宣:等的就是这些大师过世后,作品绝版。
所以,大师是越老越值钱。
董明堂首次出师还是顺利的,先联系到了本地的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艺术家。他是海派画坛的知名人物。虽然名气不是很大,好歹也办过几次个人展览。董明堂联系这老艺术家的时候,人家家里正闹经济困难,所以一口答应了。
然后董明堂借了本地博物馆的地儿,免费给老画家办了一次个人展览。画展很成功,消息一传出去,立即就有人上门来订东西了。这个海派老画家成功发挥余热,刺激了本地的其他画家。不少人毛遂自荐,想到大兴行来挂单卖东西。
就这样依葫芦画瓢,董明堂又搞定了一位根雕艺术家,两位高寿画家。四位艺术家坐镇了台面之后,淡季的收入也不菲了。就这样,聪明的创业少年董明堂,暂时把大兴公司从经济窘迫的困境中拉了出来。开创了公司的副产业。
但是钱这东西,就是吸引苍蝇的血。
这天,许久不上门的小舅又来了。开口又是借钱。白汐也真不知道这娘家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当然不借钱了。结果小舅一反常态,没有说她忘恩负义什么的。反倒是挂上和善的笑容:“那婆婆的七十大寿你总得去吧?”
“七十大寿?”
白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毕竟这是董青花生母的生母。面子上还得顾及到。再说了,七十大寿不至于还闹出什么幺蛾子吧?于是跟董明堂说了下,他也没什么意见。但没想到的是,一天后谢文湛打来电话,约她见面的日子就是婆婆的大寿。
“中午不行,我要出去吃饭。”
“吃饭?和谁出去吃饭?”那边的人似乎紧张了一下。
“我婆婆过生日。”她用下巴夹着手机,挑选出席的衣服:“大概下午两点左右才能走。再打车赶去石卫国家,就到大晚上了。”
“那这样,你婆婆家在什么地方?我两点的时候去接你去石卫国家。”
她的意思不是这个:“不能改一天再去吗?”
“不能,那一天石卫国家里只有他孙子一个人在,错过这个机会就难得了。”
“好吧。”
事情总是这样,赶什么都赶巧了。白汐挂了电话,选中了一件紫罗兰的长裙作为出席婆婆大寿的礼服。还从电脑上学了一下怎么化淡妆,确保当天仪容得体地出门见人。倒不是因为这是婆婆过生日,而是董明堂说得对,她是董家大小姐——
要漂漂亮亮做人。
婆婆生日当天,她打车三个小时,从a市赶到了临近的b市。婆婆的生日宴席在市区最大的酒店办的,所以很好找。不过她还以为来的人会很多,结果只来了五桌客人。其中三桌客人,都是和曹家亲的不能再亲的亲戚。但这些人也不怎么讲话,似乎都是来的不情不愿。
还有两桌,是小舅的同事来凑份子。
她一进门,整个生日宴会的气氛就不一样了。在场的男嘉宾和女嘉宾的比例是十比一。年轻漂亮的女人也就她一个……
这个……画风不太对啊。
婆婆和小舅一改之前的横眉冷对,变得极其热情。而且留给她的位置,不是亲戚那一桌,而是小舅同事这一桌。但这一桌上都是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面前摆了七八瓶茅台酒。她一个女人,坐在这种地方着实尴尬。
不管了,吃完了饭就走。
但这一顿饭吃的也极其不安稳。坐在她左边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大胖子。这人老是和她套近乎:“董小姐多大啦?”“在哪里上学啊?”“喜不喜欢这菜?要不然我让厨师给你再来一盘……”“这酒,正宗的茅台,要不要来一杯?”
看起来,这麻脸胖子一脸色相,简直像是个饿死鬼一样。
她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就要起身离开。但小舅上前来按住了她:“青花,婆婆过七十年大寿。你怎么能提前走呢?!”
“我不想喝白酒。”
“白酒有什么?来嘛,喝一杯。”
她实在受不了了:“抱歉,我有事,不奉陪了。”提起自己的iv包就往门口走去。丫的,当自己白痴呢?本以为亲人再恶毒,参加个生日宴会应该没什么。
结果大老远的跑过来,这家人算计的是让自己当陪酒小姐。指望着把她灌醉然后任由男人折腾?呵呵哒,你们有这个命不?
但是刚下到了三楼。拐弯处就出现四五个大男人拦住了去路:“董小姐,请留步。”
“你们是谁?”刚说完,那个试图摸她手的麻脸胖子就跟了下来:“董小姐……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人家女孩子吗?都给我下去。”然后那胖子殷勤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贾正财。我想跟你认识一下……”
“我不想认识你。”
“别别别走!董小姐,实不相瞒,你小舅是我厂里的员工,说他有一个侄女可以介绍给我。所以我才来参加宴会,董小姐本人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那贾正财搓了搓手,似乎垂涎欲滴:“那个,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最重要的是咱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了?!”她抬脚要走。却感觉脑门忽然昏昏沉沉起来。不禁扶住了墙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贾正财就过来抱她:“董小姐,你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啦。来,跟哥哥去房间。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酒菜里有迷药!她明白了,但灵魂和身体一时间无法分开来。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心道要赶紧现出原形才好……但那贾正财已经把她抱到了一张床上。这时候,她已经用法术克制住了药性,警告道:“你——别——碰——我。”
“什么不碰你?!我给了你小舅和婆婆十万,今晚你就是我的了!”
她冷笑了下,然后左手挽起了一个手势……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白汐闻声望过去,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黑的简直像是暴风雨里的夜幕——
白汐懵了,为什么谢文湛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贾正财却气得嚷嚷起来:“你什么人?!”一只手仍旧放在她的腿上。谢文湛的脸色阴沉到极点:“你,放开她。”贾正财怎么会听他的话:“滚出去!别碍着老子的好事!”
然后,谢文湛就动手了。
接下来,白汐坐在床上,看了一通打架戏码,不,是贾正财单方面挨揍的好戏。
谢文湛抽了领带走过来,抬腿一脚就把正趴在她身上的贾正财给踹得翻下床,还滚了三圈。他的胸口起伏剧烈,下脚的时候,根本没考虑会不会出人命的问题。又是飞起一脚狠下去,踹在贾正财的脊背上,把他的麻子脸踹到了尘埃里。
“嗷!——”贾正财在惨叫。整个酒店都听得到。
那贾正财试图翻过身来,被谢文湛抓住了手,折断在背后。膝盖就顶在人的腰上。连抬起的下巴,似乎都在睥睨这个人渣。
贾正财此刻只剩下喊爸爸的份儿:“来人啊,杀人啦!…你,你…我,我爸是渊扬公司的老总,你敢打我?!”
“那恭喜你爸,明天就要蹲局子了。”谢文湛冷酷而强硬道。又把他另一只手给往背后一背。“咔擦”的声音,响彻了屋内外。
这般冷而硬的气场,也着实吓着了闻声赶来的一干人。小舅也跑过来了,也愣在门外。
但谢文湛教训完了贾正财。又把目光钉在小舅的身上。就这么随便一瞥。小舅就几乎有想逃的冲动。一句:“你是哪根葱……”卡在嗓子里。但更没想的是,一丛酒店的保镖赶了过来。不是给他们“主持正义”的,而是站在这男人的身边。
为首的大堂经理还赔了个不是:“少东家,麻,麻烦你辛苦赶来,这些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总归有聪明人猜出这男子的身份了:b市最大的酒店是谁家开的?谢家!而且,这酒店只是谢家全国几千个产业中的不起眼的一个而已。那少东家是什么人?谢大老板唯一的儿子,谢文湛!没听错吧?那个号称头号贵公子的谢文湛……
不是说他彬彬有礼,儒雅翩翩么?!眼前这个把人打得半死的……阴沉而狂怒的男人,真的是那个牛津大学毕业,至尊行首席鉴定师,谢家少股东谢文湛吗?!
没人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接下来,谢文湛走向小舅……白汐知道他又想打人了,但现场没人敢阻止——就算谢文湛真把人打死,也不会有人吭声——得罪了谢氏集团,嫌自己命长了?!不过婆婆这时候赶到了,一把护住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
白汐看不下去了:“谢文湛,我们先走吧。”自己的家事,牵扯到外人。这总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事实上,她觉得丢脸——曹家母子两个,连外甥女的*都出卖。有这样的娘家,这样的“经历”,要嫁人真的难了。
坐在谢文湛的车里。沉默了一路。还是她先开了口:“原来你也会打架。”
“第一次在外面动了手,平时就和爸的几个保镖切磋切磋。”
“什么时候到酒店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房间?”
“你到之前就来了。这酒店是我家的产业,很久不关照生意了。就和经理客套了几句。然后从酒店的监控视频上看到了你。”
“哦。”
“当时为什么不反抗?”他似乎有点恼火:“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抱你?!”
拜托哎:“他们在酒菜里下了药。”
“下了药?!什么药?”
“已经没事了。”她按了按太阳穴:“就是药性刚发那一会儿控制不住身体。你晚来一步,我大概就把那所房间给烧了。”
“不要轻易用法术,万一出事了,或许我也罩不住你。”
她笑了下:“谢文湛,我不想要你来罩我。首先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活了一千五百多岁,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过日子。”
“一千五百多岁?你是宋朝的人?”
白汐想抽自己嘴巴。怎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呢?好在谢文湛没追问她的身世。只是问了句:“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汐。潮汐的汐。”
就这样,谢文湛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真名的人。通达如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要和自己产生许多联系了。因为,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同类。老天爷的各种造化弄人,她早就看了个遍。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缘之一字,不能破。
晚上五点到了石卫国家。这一次,谢文湛进入人家的借口是商讨一次商业合作。石卫国的孙子在外地开店赔了本,想回头到a市发展。谢文湛联系了商会,说可以给他们家提供帮助。并且以商会副经理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
所以石家人自然喜笑颜开。也对她这个跟从的“秘书”没有戒心。等谢文湛把人家引出门后,白汐不怎么费力,就从石家的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北宋定窑白瓷梅瓶。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瓶身上有条状流釉,宛如垂泪。错不了,这是定窑白瓷独有的“泪痕”现象。流釉方向自底向口,代表这是北宋中期以后,用覆烧技巧做成的。这一类的定窑白瓷梅瓶,虽然不如曜变天目建盏那么稀罕,但也十分难得了。
离开了石家。天色已经很晚。路上,谢文湛接了几个电话。内容无非是酒店打架的善后事宜。那贾正财本来在医院一边输液,一边骂他。但得知了打自己的人是谢文湛,立马变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但,谢文湛的口气很强硬。
“阿邱,明天你把渊扬公司老总的材料递交上去……让工商局再施加点压力……对,曹家的人也是。有什么问题通知我。”
挂了手机。她有点郁闷:“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又烦心起来:“这件事,我哥哥那边大概瞒不住。我怕他一怒之下,把我扫地出门。”
“那我在门外等你。”他有意无意,目光一直放在她的手边:“白汐,无论你遇到任何麻烦,我都可以为你解决。”
“不用,哥哥毕竟是哥哥……”她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怕回到家里,董明堂得知她和谢文湛走得近,指不定招惹来多大一场暴风雨。幸好,她卡上有钱。大不了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呗,反正那房子也是董家的。
而不是她,白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