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快些,便是肚子里的小皇子们也能长得更健康。”淳芊好声好气地哄道。
“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孩子也好好的,再说,他们喝了这么久,必也是腻了,肯定不愿再喝!对,就是这样,我是他们的娘亲,我肯定比你们要了解他们!”苏沁琬振振有词。
淳芊张口结舌,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太医、太医……不,皇上、皇上说、说要再好好养养。”
“孩子是在我肚子里,又不是在他肚子里。况且,他们都不喜欢喝了,我灌再多进去也是无用,你说这话对不对?淳芊听话,把它拿走。”见她如此模样,苏沁琬眼珠子转了转,放柔嗓音哄道。
“……嗯,也对。”淳芊皱着脸认认真真地想了片刻,才点点头表示赞同。
苏沁琬见之一喜,心中有些小得意,就知道这丫头容易糊弄,若换了芷婵来,她还未必能成事!
“娘娘!”正得意间,秋棠有些兴奋的声音伴着她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苏沁琬疑惑地望向她,见她先是胡乱地行了礼,随后凑到她跟前一脸高兴地道,“娘娘,皇上刚下了旨意,将景和宫燕贵妃打入冷宫,如今郭公公已经带着人去宣旨。”
苏沁琬一愣,打入冷宫?
***
燕贵妃神色平淡地接了旨,早就映春将她供出去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这一日早晚会来,或者更早,早在她的父亲被刑部带走。
“皇上仁慈,许娘娘着人收拾收拾再行迁宫。”郭富贵态度依旧恭敬,行为亦是有礼,仿佛面前的这位仍是掌着六宫事宜的贵妃娘娘。
燕贵妃嘲讽地勾勾嘴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绕着景和宫中亭台假山徐行,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这样的下场,她多少心中有数,家族已再不能给她依靠,仅凭她一个人又能走得了多远?
不时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她知道,应是那些宫人在收拾,或是留下守宫,或是由内务府重新分配差事,又或是跟着她到冷宫去。
映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映春?她是那样的信任她,可最终给她致命一击的却是她最信任的人。
‘吱呀’的一下开门声,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映春勉强睁眼望去,见一身华服的燕贵妃出现在眼前,哪怕明知大难临头,她依然保持着当朝贵妃应有的仪态威严,一如曾经的每一日。
那些侍卫从她口中得了供词后,便直接将她扔回了景和宫,并没有将她关到牢里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两人一站一躺,良久之后,燕贵妃才平静地问。
“呵,为什么?”映春轻笑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目光对上她的视线,脸上却是怨忿之色。
“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刘大哥?你曾要将我许给他的刘大哥?”
燕贵妃不自觉地蹙眉,许久,才恍然地轻叹一声,“原来如此,你知道?所以你恨我,恨到搭上自己的性命来报复我,那些夹柳叶本就一直由你藏着……我只是不明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是在深宫当中,是何人将真相告诉的你?或者说,是何人,挑起了你对我的恨意?”
“事到如今,是何人还重要吗?我只知道当年你佛口蛇心,明里应了我与刘大哥的亲事,暗地却派人杀了他,让我万念俱灰,从此死心塌地地留在国公府,再跟着你进宫!况且,我也不算是完全冤枉了你,你确也打算对愉昭仪下手,你怎么可能会不对她下手?”
“你自己不能生,所以也不允许别人生,当年怀有身孕的贤敏皇后、生了大公主的彭婉仪、诞下大皇子的简淑仪,刚诊出有孕的文贵嫔,还有徐淑妃的不孕,有孕嫔妃的无端小产,凡此种种,哪处没有你的身影?呵,刘贵嫔唯你马首是瞻,若她知道自己进宫多年的无子也是你所为,你猜她会不会回来向你索命?!”映春满脸怨恨,恶狠狠地道。
她怎能忘记,她一心盼着与他白头偕老的刘大哥,明明上一刻还笑着问她应该如何布置他们的新房,下一刻却惨死路边。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想不到奔走着的马会突然发起狂来,不但将马上的主人摔成了重伤,还飞蹄踢死了经过的刘大哥。
可万万想不到,她以为的意外竟不是意外,而是她的好小姐精心布置的一场谋杀!
燕贵妃定定地望了她片刻,终是冷笑道,“那刘兴柱不过一山野莽夫,跟着他,你只会一生为着温饱而劳累不止,本宫欣赏你的聪明才智,打算将你留为已用,这是你的荣幸!”
进宫在即,却不是以皇后之尊,亦非独一无二,她自然要选些得力之人带进宫去,而一直侍候着祖父那位老姨娘的映春便是她选定之人。
她聪明有手段,重情又忠心,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主子,必会是最为得力的助手,她花了不少心思取得她的信赖,亦得了她的忠诚,本以为日后将她带入宫中是水到渠成之事,哪想到她居然要赎身回家嫁人!
“荣幸,娘娘如今可还觉得进宫来是荣幸?我却愿意与心爱之人粗茶淡饭一生,也不愿进入这华美的牢笼!你不会知道,自己满怀欢喜亲手缝制的嫁衣,却终此一生再无机会穿上是什么样的感觉!”说到此处,映春终忍不住泪如雨下。
嫁衣?燕贵妃脸色一白,一个久远的画面渐渐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紧紧揪着胸口上的衣裳,猛地转过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呯’的一下,她用力推开了寝间的门,疯了一般在屋内翻箱倒柜,最终在一个沉积着不少灰尘的漆黑木箱里,找到一身大红嫁衣。
她颤抖着手将那身嫁衣捧出来,怔怔地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一针一线,良久,两行清泪在她脸上滑落,滴入那片夺目的红里面。
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生,漫长到她已经想不起曾经最美好的愿望,更忘了正阳殿上那一眼的心动与欢喜。
那一年,燕徐夏三家嫡女择其一册立为皇后,虽明知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她依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期待,怀着满满的情间偷偷缝制了这一身红嫁衣。
可是,一场期盼终成空,她当不了他的皇后,成不了他的妻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名女子,站在他的身侧,名正言顺地接受百官的恭贺。
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海般深的后宫,一点一点将她最初的心愿与情意淹没,她去争、去夺、去抢,原以为只是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了国公府的基业。
直到如今,她才猛然醒悟,其实她要的从来不过是,能有机会穿上这一身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
烛光跳动,投到屋内那块大屏风上,映出屏风后的窈窕身影,一阵细细的衣物摩擦声不时响起,响声止后,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耀眼的红嫁衣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直来到梳妆台上,轻柔地梳着满头青丝,再慢慢地将它们绾成发髻。
像是做着最神圣的事,更衣、绾发、上妆,屋外凌乱的脚步声仿佛全然听不进耳中,她也不是一朝从高处落到尘埃的燕贵妃,而是国公府满怀柔情偷缝嫁衣的大小姐碧如。
镜中女子一身新嫁娘装扮,明眸皓齿,霞飞双颊,口若含朱丹,浅浅一笑间,似是闺中女子得见意中人,娇羞欢喜。
最后望了镜中人一眼,她才一步一步朝屋中那张华丽的大床走去,轻轻地躺在上面,怔怔地望着帐顶出了一会神,右手缓缓探向床边绣墩上,抓起那闪着银光的匕首,慢慢抬起另一边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边渐又扬开浅笑,阖上眼睛右手一用力……
‘哐当’一下响声,紧接着便是‘嘀滴答答’的细细水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进,吹动大床两侧卷起来的纱帐,拂经床上女子,再回到原处时,原本是清透浅蓝色的纱帐,下摆已染上了夺目的红,红得一如女子身上那鲜血的红嫁衣……
大齐贵妃燕碧如,自绝于景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