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开得如忘川旁的彼岸花,绚丽,却注定了生死。
“采韵。”顾里安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
沐采韵愣住了。
顾里安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仔细替她包扎了伤口,从头至尾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他温柔地牵起沐采韵的手,带给慌乱的沐采韵难以言说的宁静。
沐采韵仿若孩童,圆睁着澄澈的眼睛看着她的夫君,为他着了迷。
顾里安的眉毛如剑,此刻却拧了起来,沐采韵很欣喜,她在顾里安的眼睛里看见了名为疼惜的情感。
“疼吗?”顾里安问。
沐采韵只是摇了摇头,痴迷地望着他的夫君,向是要把一生的情感都用眼神刻进他的心里。
顾里安叹了口气,把她拉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一路牵着沐采韵的手,出了顾家大宅,上了马车,马车在春熙城的街道上行了好久,终于在靠近城郊的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沐采韵打量着这个清幽僻静的人家,心中起了疑惑,看向顾里安,可顾里安却是直视着前方,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看她。
沐采韵握着顾里安的手紧了紧:“里安……”
“跟我来。”顾里安牵着她进了门。
只是一户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只小院里的花草树木是精心栽培的,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趣。房间只有一间,顾里安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小院中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房间,正对门的案几上,东瓶西镜,如这幽静的房间,安宁如水。
刚跨过门槛,沐采韵便不愿再动了,她隐约感觉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会是如她所愿的。
顾里安只稍稍使力,沐采韵便不得不继续跟着他朝前走去。
绕过屏风,露出雕花楠木床来,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安静地睡着,她的表情安详,仿佛无梦。
顾里安松开了沐采韵的手。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她。”顾里安道。
“她怎么了?”沐采韵看见这女子面色惨淡,好像生病了一样。
顾里安凄然一笑:“睡着了,而且再也醒不过来了。”
沐采韵呆住了:“你是说,她……”
沐采韵迟疑着,不敢说出那个骇人的字。
顾里安摇了摇头:“她还活着,只是昏迷,大夫说已没有苏醒的可能了。”
“她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是我爹,”顾里安冷冷地道:“他先是派人打了阿碧,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又逼她服了毒,幸好我及时赶到,她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她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能动,不能说,虽是活着,可却如死了一般。”
“爹……为何要这么做?”
顾里安看向她:“你应该清楚得很。”
沐采韵有些晕眩:“你仍是在乎她。”
“只有娶了你,爹才会饶了她的性命,我虽不愿意,可是没有办法。”
沐采韵身子有些摇晃,她扶着桌子坐下,虚弱地道:“所以,你娶了我,可是你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给不了我你的心。”
顾里安轻抚着阿碧的面颊,眸中柔情似水:“我的心永远属于她,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沐采韵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采韵,我之所以带你来见她,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对别的女人动心。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名分、富贵、荣华,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所以,请你给我的心自由的权利,我的人已经给了你,求你不要再用连理枝束缚住我的心,成为连理枝的傀儡,我生不如死。”
成为连理枝的傀儡,我生不如死。
如果说言语能够将人钻心剜骨,沐采韵觉得,此时的她已然伤痕累累,白骨森然了。
沐采韵站起身来,恍恍惚惚地朝门外走去,顾里安来搀她,却被她一把挥去,她倔强地,一步一晃地走出了这间平凡无奇的狭小宅院,走上了人声鼎沸的街市,这一次,顾里安再没有追上来。
她犹如一缕孤魂,漫无目的地走着,身旁行人往来如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多半为衣食发愁,可沐采韵却觉得他们幸福得很,不像自己,衣食无忧,却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自娘胎里就萌生的爱恋是她赖以生存的稻草,如今,稻草枯萎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当沐采韵终于停下脚步,她这才发现,长生当铺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金千邑恰从一辆马车上走下,笑看着她。
“沐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金千邑看到沐采韵绾起的发髻,笑容更加灿烂:“看来,我该改口称呼您一声顾夫人了,顾夫人可有闲情来我长生当铺里喝杯茶呢?”
沐采韵也不知自己张口说了什么,总之,当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人已坐在了长生当铺的天字间里,面前一杯清茶,雾气蒸腾,一抹浅碧荡在水中,是上好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