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到粮食。她十岁时父母就已相继去世,她凭借贩卖草药才使得生活可以维持下去,这样的生活,掐指算算,已然整三年了。荒山野岭孤苦无依的生活,灵犀并不觉得有甚凄苦,在这里,天为穹盖,地为苍庐,晨起有鸟儿为她歌唱,入夜有蛐蛐儿哄她安眠,林间溪水,枝头明月,总在夜里出没的萤火虫都是她的好朋友。不采药时,她常常坐在竹林里的溪水旁,看溪水从她雪白的纤足间缓缓淌过,听风儿在她耳边悄悄的诉说。有时一坐便是一下午,直到日头西斜,脚底荡起了细碎的金波,她才猛然惊醒,想起该做晚饭了,提了鞋袜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着回了家,不一会儿,她住的那间小竹屋里便会升起袅袅的炊烟。
这一日,天刚发亮灵犀便背了竹篓向山上行去,一边走一边轻快地哼着歌,山上的鸟儿听到她的歌声,不约而同从密林间飞出,欢天喜地的围着她打转儿,她笑着冲它们打招呼:“我本以为自己起得早,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早,不过我要去采草药,还要走很远的路,不能陪你们玩儿了,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唱歌。”
鸟儿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叽叽喳喳叫闹了一番后,复又飞回各自的枝头上去了,灵犀则像栖雾山的更深处行去。
第一次进栖雾山时,灵犀就迷了路。栖雾山本就山势险恶,又有常年不散的大雾,她一进山就失去了方向,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山中转了整整三天才找到下山的路。后来她学聪明了,每走一段路就用随身携带的刀在树上做个记号,刚开始她不敢往深山里去,只在山口附近活动,走得熟了,便往山里深入一点,久而久之,整座山都被她逛了个遍,现在,及时雾再大,她也可以在山中来去自如,这里俨然成了她的另一个家。
约莫一个时辰,灵犀的背篓已装了大半,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看天,几缕光线被浓雾堪堪化开,渗进了山岚里,一抹浅红在浓郁的翠色里忽隐忽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仿佛就要在接天的雾霭里消散了。
灵犀睁大眼睛望去,才终于看清,穿枝拂叶的红晕竟然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她坐在高高的枝头,任单薄的衣裳在风中翻卷,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纤足寸履未着,雪白得如同新洗净的藕段子,在半空中随意荡着,霎时间,漫山遍野,曳曳清波。
灵犀看得痴了,只觉得飘在林间的这抹嫣红如同小时候过年时娘手中的剪纸,薄薄一张,只吹口气,便会飞了。
她若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了?
“姐姐,你为何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多危险,快下来。”灵犀扯足了嗓子喊,她不确定红衣女子是否能听到,毕竟如此高的地方,都快要通天了。
果不其然,红衣女子并不理会她,仍是痴痴地望着北方的天,她的目光在那里早已凝视了良久。那里有什么?灵犀不明白,不过就是一角普通的天,或万里无云,或愁云惨淡,或晨光四野,或长虹万丈,再多变幻,也不过如此,无论怎样,天还是天,王土之内,天都是一个模样的。
红衣女子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天,忽低下头来,看向灵犀。灵犀大喜,奋力向她挥舞着手臂,边挥边喊:“姐姐,姐姐快下来,那里危险。”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灵犀冲她喊的话,她依旧不理会,只直勾勾的盯着灵犀,好似灵犀就是方才北方那一角与众不同的天。灵犀在下面干着急,她却视而不见,饶有兴味的看灵犀在树下急得打转,不知在思索什么。她默默沉思了会儿,忽而笑了,纵身一跃,她真的飞了起来,纤弱的身子在林间飘飘摇摇,烈烈红衣如同招魂的幡,要把她带向万劫不复里去。
“啊……”灵犀尖叫,吓得闭上了眼睛。
山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呜呜咽咽如起灵前的号子,好不哀伤。
“你方才是在叫我么?”
一个声音在耳边悠悠的荡起,沉似钟磬,空如梵音。灵犀睁开眼睛,眼前红色的衣绸在风中上下飞舞,似血潮翻涌,女子近在咫尺,面庞如冰砌霜雕,不见喜怒,让人觉得她只是壁画上的影儿,好看,却没有魂灵,丝毫不见活色生香。
灵犀打了个激灵,红衣女子令她心生惊惧,到了嘴边的话又生吞了回去,不由自主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女子无奈一笑,僵硬的脸上肌肉瞬间活络了,整个人从呆板的画上走了下来,开始有了生气,变鲜活了。
“小妹妹,你方才是在叫我么?”
灵犀听她声音清脆如铃响,面上笑靥如花,想想自己刚才竟觉得她恐怖,着实不好意思,搔了搔头,赧然笑道:“姐姐你为何要坐在那么高的地方,你一直看着的那个地方是有什么有趣的景儿吗?”
红衣女子抬头看了看那一小角高高在上的天,倏尔神情落寞了,她凄凄一笑,叹道:“我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