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一怔,下意识避过萧姝玥直直凝视着他的目光。
情急之下,他竟然说漏了嘴!
萧姝玥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长歌,不要骗我。”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异样的喑哑。
顾长歌双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急切,但唇一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姝玥,我……”
“我要听实话。”萧姝玥眸色微微冷了下去,将手从顾长歌掌中抽出。
“我……”顾长歌长叹一口气,在萧姝玥身侧坐下,缓缓说出了实情。
“那日……明珠郡主亦在来兮楼中,我粗粗一扫,正好瞧见了她,便朝她笑了笑。”顾长歌无奈道,一边抬眼小心觑着萧姝玥的反应。
萧姝玥眼中仅存的神采蓦地暗淡下去,良久,她才呐呐说了一句,“原来,那日你看的竟是溶月……原来,我们的相遇,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不是这样的!”顾长歌急急否认,“虽然那日我并没有看到你,但后来……后来……我的确喜欢上你了。”他脑中乱得很,看着萧姝玥了无生气的面庞,“喜欢”二字脱口而出。
萧姝玥目光呆滞,呆呆地坐在凳上,并未因顾长歌方才的话而有所触动。
良久,她抽起嘴角自嘲地一笑,看向顾长歌,“长歌,你是不是喜欢溶月?”
顾长歌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他没想到……萧姝玥会突然问出这话。
他本不是擅长说谎之人,这会被萧姝玥直直戳中心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萧姝玥见他这幅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一酸,眼泪簌簌就往下落。
先帝死的时候她没哭。
太后死的时候她没哭。
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这段时间所有的苦痛和悲伤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缺口,顺着她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见她突然哭了出来,顾长歌不禁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拭她脸上的泪珠,一边柔声细语哄道,“姝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难过……我……”
萧姝玥没有躲,呆呆地坐在原地任由着他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珠。
良久,她的眼泪终于流干。
她用手背随意抹去脸上泪痕,毅然决然站起身,并不看顾长歌,只淡淡道,“走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了。”
顾长歌欲言又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现在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他不敢多说,怕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惹得萧姝玥不开心的话来。至于溶月之事,回去之后再找机会同她解释清楚吧。
顾长歌长叹一声,默默跟在萧姝玥身后出了云雾阁。
下楼时,萧姝玥行得飞快,低着头满腹心事,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府中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却不想她走得急,冷不丁撞上正在上楼的一人。
耳畔响起一声细微的惊呼声,自己也朝后踉跄了一步。顾长歌一把扶住她,她这才稳了心神。
萧姝玥蹙了眉头朝来人看去,这一看,不禁攥紧了手心。
只因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溶月!
溶月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萧姝玥,目光在她泪痕犹在的面上扫了几眼,担忧道,“姝玥,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清泠悦耳,只是今日在萧姝玥听来,却显得有些刺耳。
她知道这事其实跟溶月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都不一定知道长歌对她的心思,可萧姝玥这会还是不想见到她。
这一刻,萧姝玥的心里有一丝阴暗的情绪在滋生。
她觑一眼溶月身后满目柔情的萧煜,想到溶月健在的双亲,再想想自己,一股悲凉的情绪油然而生。
老天从来就不公平!
为什么沈溶月可以活得滋润快活,自己却沦落到这种地步?
萧姝玥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心中似有一团熊熊之火在燃烧,咆哮着愤怒着想要冲出来。
她恨恨看一眼溶月,一把推开她跑出了来兮楼。
“姝玥!”
身后传来顾长歌焦急的呼唤声,可是她已听不见,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去想,只知道闷头朝前跑去。
顾长歌冲着溶月歉意地笑笑,“溶月,王爷,抱歉,下次再同你们解释。”说罢,也急急追了上去。
看着他们两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溶月蹙了眉头看向萧煜道,“阿煜,他们这是怎么了?”
萧煜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不过他不愿让溶月费神多想,勾唇笑了笑,温声道,“许是吵架了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合,指不定明日就好了。”
听得这种市井俚语从萧煜口中正儿八经地说出,溶月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了?”
萧煜揽上她的腰朝碧落阁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自然是为了博你一笑了。”说罢,见四周无人,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
溶月脸一红,推着他急急往碧落阁去,“这是在外面,你收敛着些。”
“好。”萧煜勾了勾唇,眼中一抹狡黠,一把拉过溶月进了碧落阁,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你做什么?”溶月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话音刚落,眼前便有黑影罩下,接着,唇上一凉,萧煜柔软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温柔地辗转缠绵。
溶月脸上一烧,脑中已是一团浆糊,朦朦胧胧间,她听得萧煜含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没在外面,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唔……”溶月想说的话被堵在口中,鼻息间全是萧煜的气息。
碧落阁中一片火热,顾长歌这边却是乌云密布。
萧姝玥虽然冲出了来兮楼,好在并未去别的地方,径直招手唤来一辆马车,马车很快动了起来,直直朝顾府驶去。
顾长歌从楼中追出,看着那马车扬尘而去的影子,一把抓住一旁牵马的小二,丢给他一锭银子,也顾不上解释,飞身上马,一扬马鞭也跟着追了上去。
行到府前时,萧姝玥已经进了府。
他追到萧姝玥房中,却见她房门紧闭,门口两名丫鬟,一脸噤若寒蝉的模样。
“公主在房中?”
丫鬟战战兢兢点了点头,“公主方才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你们先下去吧。”顾长歌沉声吩咐。
待丫鬟福身退下,顾长歌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叩了叩门,“姝玥,你开开门听我解释。”
房中一片死寂。
顾长歌又敲了一会,门还是没有开。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只得无奈地唤了人过来好生守着,自己先去了书房。
傍晚,萧姝玥派了人过来,说她想静一静,让顾长歌今晚先在书房将就一晚。
顾长歌知道萧姝玥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虽然心中万分焦虑,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
下完早朝,他急急便往萧姝玥院中赶去。
一走进院中,不知怎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由警觉起来。
他加快脚步行到房门前,用手一推开,门开了。
目光四下粗粗一扫,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萧姝玥的那两名丫鬟正伏在桌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他走到两人面前伸手一探,微微松口气,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想到萧姝玥,顾长歌心里一紧,挑开帘子进了内室。
内室里竟空无一人!
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切似乎并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顾长歌心一沉。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台上最底层的妆奁,他知道萧姝玥平常会将一些银票放在这里。
空的!
他不死心,又拉开上一层,发现一些贵重的珠宝首饰也消失了。
顾长歌愈发慌了起来,颤抖着打开衣柜。衣柜中的衣服似乎不见少,可仔细一瞧,发现她平常扮男装出门时的那几套衣服亦不见了踪影。
顾长歌这下彻底确定了,萧姝玥她,离家出走了!
他满身淋漓大汗跌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萧姝玥如今孤身一人,能走到哪儿去?
正在这时,他目光瞟到桌上茶壶底下似乎压着张纸,伸手拿出一看,是萧姝玥的字迹。
他目光一沉,一行行看去。
“长歌,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府中了。昨夜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怀疑,我当初求着父皇要嫁给你,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我想,我们俩都需要好好静一静,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不用来找我,若我哪天想通了,我会再回来的。”
落款:姝玥。
看完信,顾长歌呆呆坐在原地,良久,他迷蒙的眼神才恢复一丝清明。
“来人!”
那两个昏迷的丫鬟很快被弄醒,见顾长歌面色铁青地站在面前,不由身子一抖。
“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顾长歌冷声吩咐。
丫鬟哪敢隐瞒,瑟瑟索索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昨晚入夜后,两名丫鬟依规矩在外间守着,萧姝玥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也是早早上了床。
后来,不知为何,两名丫鬟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最后实在扛不住昏迷了过去,再一醒来便是现在这幅光景了。
顾长歌攥了攥拳头,手上隐有青筋露出。
看来萧姝玥昨日回来之后便有了打算,这才用药迷晕了守夜的丫鬟。
只是,她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又不懂得人心险恶,如今一人孤身在外,万一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他便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去金吾卫营卫。
刚走出府门,便见到远远骑马而来的亦风,不由心下诧异。
见到顾长歌正好出府,亦风眼神一亮,行到面前,飞身下马,冲着他抱拳行礼道,“顾中郎将。”
“亦风?”顾长歌诧异道,虽然心下着急寻找萧姝玥的下落,但知道亦风前来找他必定有事,沉下心道“你找我有事?”
看到他面上难以掩饰的焦急之色,亦风亦有惊诧,抱拳回道,“王妃娘娘派我来问问,乐安公主还安好?”
顾长歌面上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这副为难的神情,亦风愈发惊奇起来。方才王妃和王爷回府之后,便叫了他过去,说是今日碰到乐安公主时她神情有异,怕她和顾中郎将之间出了什么事,遂叫他过来看看。
没想到果真被王妃猜中了?
“顾中郎将,王妃说了,若是有她能帮到的地方,她一定不遗余力。”
顾长歌沉思片刻。
方才冲动之下,他本想直接动用金吾卫的兵力去找萧姝玥,可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法子并不妥。金吾卫负责护卫皇城安全,贸然动用的话,皇上那边并不好交代。或许……可以叫溶月帮忙出出主意?
想到这,他沉吟开口道,“姝玥她……离家出走了……”
“什么?”亦风大吃一惊,怎么没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看顾长歌方才行色匆匆的模样,莫非他想私自动用金吾卫?
思忖片刻,他看向顾长歌建议道,“顾中郎将,请恕在下多嘴,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贸然行事。若顾中郎将信得过我家王爷和王妃,不如先去闲王府,看能否商议出两全之策来。”
事已至此,顾长歌也没有旁的法子,遂同意了亦风的建议,两人上马到了闲王府。
听得下人来报,溶月赶忙迎了出来。
“长歌。”来报的下人已经将情况跟溶月简单说了一遍,一见顾长歌,她就急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姝玥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顾长歌一脸懊悔苦闷之色,“都是我不好……我……”他双手抱住脑袋,苦恼万分。此事事关溶月,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将真相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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