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后罩房里,是一个低矮的大炕。
三念虚弱地躺在被窝里,二念趴在床沿边上,托着腮看妹妹。
“二哥哥,坏女人真的会害怕吗?”
“会。”二念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我瞧见过她害怕老鼠的模样,可滑稽了。三妹妹放心,二哥准能给你报仇。”
三念虚弱地垂下眼皮,身子再往里缩了缩,“可是,老鼠会不会咬到她?”
二念瞪她,“不许烂好心,咬死她才好。”
三念还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今儿个的恶毒后娘走得很快,步子比往常似乎大了些,三念紧张地缩回被窝里装睡。
二念眼睛骨碌碌一转,飞快爬上床去,盘起双腿,坐到三念的旁边压住被子。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辛夷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一愣。
一念长得已经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没有想到,二念和三念还要瘦小一些。尤其是年纪最小的三念,如同一只没有断奶的小猫,几乎被被子淹没。
这间屋子是张家最北的后罩房。狭小、黑暗、没有窗户,不透气。比大郎二郎家的小孩儿住处都差,更比不得刘氏亲生的老四老五和大姑娘了。
“你们怎么睡在这个破地方?”
辛夷语气有些隐怒,不是冲孩子来的,却让孩子本能地防备和厌恶她。
二念回嘴:“还不是你这个坏女人害的。”
辛夷扫一眼他气鼓鼓的小脸,挑眉一笑,“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废什么话?”
哼!二念看了看大哥,“是你说的,爹爹死了,会变成鬼回来收脚迹。原先住的房子太大,我们年纪小,压不住鬼,会闹病。阿奶这才让我们搬出来的。”
“你都害得三妹妹生病了。”
“……”
三个孩子挤睡一个木榻,也没有一条像样点的厚被子,这样的鬼天气,不是虐待孩子又是什么?
“哄小孩子的把戏,以后别信。”
辛夷走上前,摸了摸三念的额头。
“告诉我,哪里痛?”
三念很怕她,满眼畏惧,不肯说话。
辛夷弯下腰撩被子,想要拉三念的小手查看脉象。
二念身子往外挪了一下,紧张地屏紧呼吸,期待恶毒后娘看到老鼠时落荒而逃的丑样子……
然而,空气里静悄悄的。
辛夷保持着掀开被角的动作,面无表情。
“谁干的?”
被子里是一只用竹编笼子装着的活老鼠。
三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辛夷冷哼一声,拎着竹笼在他们面前一晃,当场将老鼠打死。
“啊!”三念吓得惊叫。
一念和二念也齐齐看着她,满脸惊愕。
辛夷将死老鼠和竹笼一起丢在墙角。
“老鼠身上有脏东西,怪不得会生病。”
她又瞄向二念,“谁弄回来的,谁拿去埋掉。”
“哼!”二念不满地道:“谁要听你话,丑女人!坏女人!”
辛夷面不改色,“你不听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念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小声问:“你怎么不怕老鼠了?”
“傻孩子,我杀过的老鼠,比你见过的还多。”
许是辛夷的模样太过“温柔”,在她的注视下,二念心不甘情不愿拎着小竹笼出去埋死老鼠了。
辛夷坐在榻边,平静地拿起三念的小手,摸她脉象,视线却落在她的额头上。
“脑袋上的伤,怎么弄的?”
三念回避着她的视线,瑟瑟发抖。
“打架……”
“打架?”
四岁的小姑娘和谁打架?
辛夷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三妹妹的错,是我先和铁蛋打架的。”一念绷紧小身子,不敢直视辛夷的眼睛,却说得理直气壮。
“是我。不关大哥哥的事。”二念也冲了进来,抢着回答。
辛夷眉头微蹙,眼睛轻睥过去,“在我面前逞什么英雄?打架输了挺自豪的是不?”
二念道:“铁蛋都十二岁了,我们打不过……”
三念道:“铁蛋比大哥哥高,比大哥哥壮。”
辛夷挑眉看着女孩子,“你也出手了?”
三念缩脖子,“我咬他。”
四岁多点的小萝卜头敢咬十二岁的皮孩子,挺能啊。
辛夷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为什么打架呀?”
一念和二念都咬着嘴巴不吭声。
三念不见辛夷生气,结结巴巴地说:“铁蛋说……说我阿娘是破鞋……说我阿爹是王八……说哥哥是野孩子,说他们不是阿爹跟阿娘生的……”
孩子嘴里的“阿娘”当然不是指的张小娘子,而是张巡的前妻,那个传说中温雅端庄,宜室宜家的亲娘周忆槐。
二念很愤慨:“铁蛋放屁!”
一念握紧小拳头,“我要打死他!”
辛夷哼笑,拍了拍两颗小脑袋。
“说得好,有出息。”
三个孩子震惊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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