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亲戚,与王妃的关系也好,五皇子方找了李樵商议。李樵并无推辞之语,很是为五皇子谋划了一番,于是,有一秋高气爽秋阳好的日子,五皇子邀北岭先生去赏秋景,有李樵帮着说话,北岭先生欣然应允。
五皇子令人备了车马,排场简单,车马亦不甚起眼,但车厢里收拾的宽敞舒适,茶果皆备,一行人便去了南郊。彼时,丹桂初落,金菊盛开,城外田郊皆是一片忙碌景象,尽管郊外无甚美景,但视眼开阔,自有一番心旷神怡。因道路宽阔好走,很快就到了南郊朝廷给官员盖的安置房,这里因是官员的聚居地,所以,虽非谈笑有鸿儒,却也是往来无白丁。在这微冷的深秋,孩子们念书的声音隐隐传来,北岭先生白眉一动,道,“这儿的书院不小啊。”
五皇子便命停了车,与李樵一左一右扶了北岭先生下车,秋风寒凉,北岭先生倒更见精神。一行人步行至书院,书院建的不小,里面小学生在上课,扯着小奶音念书,稚气噪杂,念的是些简单的蒙学书籍。北岭先生侧耳听了一时,并未进去打扰。五皇子就带着北岭先生在书院外走了走,难得后院还有个蹴鞠场,北岭先生颌首,“这书院建的好。”
如北岭先生这样的人,自然是喜欢书院的,五皇子笑,“南郊毕竟离内城远些,且这里住的多是生活有些艰难官员,多有拖家带口的,都是书香人家,自家亦可教导子弟,只是他们当差,怕是没这空闲,就盖了这所书院。住安置宅的官员家的子嗣可以免费就读,附近若有孩子们想来念书,每月一两束脩。每月考试各班前五名,奖二两银子。”
北岭先生听了问,“这些银子由谁来出呢?”甭以为大儒就是口不言财的人了,北岭先生向来不忌讳谈一谈银钱的,他这把年岁,知道许多事情若要长久的做下去,必要有银钱支持。
五皇子道,“围围这几百亩的桃杏李树,还有湖里鱼虾,每年出产都用于书院。书院也接受赠银,有专门的书院账目出入。”
北岭先生道,“陛下赏赐颇重,老朽也用不到金银,待明日我打发人送来。”
五皇子笑,“我开口早了,先化了缘去,一会儿先生再想捐银子,突然想到早捐到这所蒙童书院,可别后悔哪。”
北岭先生笑,“看来还有更好去处。”
更好的去处自然是有的,驶离了安置区,道路依旧平整宽阔,连北岭先生都不禁道,“这路修的委实不错。”
五皇子笑笑,“自从修了这路,附近的农人也便宜不少。”
北岭先生将话一转,“听说这里的土地都给谢王妃买下了,这路也是谢王妃修的么?”
五皇子不料北岭先生竟连这个都知道,也不隐瞒,笑道,“王妃每年冬天施粥,春天出种子粮或是按工算钱,让管事组织人来修的路。”忍不住夸了自家媳妇一句。
北岭先生望着远处蓝天之下绿树掩映中隐隐飞扬的檐角,道,“王妃的眼光令人赞叹。”他早听说过南郊这处地方,主要是太有名了,去岁地动时,这里安然无恙,周围人浑然未觉,仿佛有神明庇佑,故而,不少人说这里是一处福地。然后,这处地方的来龙去脉,北岭先生也就知道了一些。
五皇子笑,“王妃细致周到,这里的事,多是王妃与四嫂在办。我充其量只是帮着找了个画园子图样的先生。”
北岭先生就心里有数了,当他看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景致也不以为奇了。北岭先生也得说,“实在是个好地方。”
五皇子指着远处一片青砖瓦房道,“我在礼部当差这几年,春闱时有些贫寒举子,来帝都盘缠花销尽,只得寄居寺庙等地,这一片房子是给贫寒的举子们住的,花销由朝廷出。”其实一般举人功名很少有太穷的,当然,也有生活艰难的,这也算是朝廷德政了。
北岭先生甭看是个做学问的,老头儿半点儿不糊涂,道,“这里的地不便宜吧?”给他送宅子送地的不在少数,比这里地段儿更好景致更美的更是不罕见,那是冲着他的名望他的地位。不过,北岭先生罕见有谁会特意建房屋给贫困无名的读书人居住的。
五皇子并不说什么银钱乃身外之物的话,他正经在朝当差的皇子,自己分府过日子这些年,经济事务人情世故都懂。五皇子道,“去岁入手时便宜,如今投入已经回本了,不然也不会建出这批房屋。”
“当初购置土地时,就是这样打算的么?”
“那倒没有。”五皇子便与北岭先生说起这块地的来历,朝廷如何建出廉租房,官员如何嫌地方偏僻不愿来住,他家王妃如何能干,当然也没落了他家王妃的合伙人四皇子妃,俩女人如何建设这里的景致。及至这块土地的用途,五皇子道,“王妃虽妇道人家,见识并不逊于我。她说我家并非商贾,不必去逐银钱之利。朝廷建的安置宅子,那里住的都是官员,虽品阶不高,家境也寒苦些,却也是正经读书人。这百年间,战火离乱,刀戈四起,如今天下太平不过几十载,文脉复兴,就在眼前了。所以,这里原也是想着建了房舍,便宜些卖与读书人的。再有实在困难,一心向学的,也有免费的房舍可住,只是条件略艰苦,一日三餐由朝廷出银钱供给。我想着,凡一心求学向学之人,身外之物原就不大看重的。先生不愿侍我朝,这是先生的风骨,当年先帝也是极敬仰的。可我想着,前朝今朝不过是天意更迭,先生这些年,行的是儒家大道,江北一带文风兴盛,与先生数十年如一日传道授业悉悉相关。我并无豪宅显位相赠先生,只是想请先生主持闻道堂,留在此地,振兴文脉。”